作者:流云南
刚才经过一系列体征测试,确定赵礼没有并发脑血管意外和心肌梗死等问题,至少证明他的身体还算健康, 只是心理重创不愿意面对。
如果在现代医院, 还可以插个胃管或者开个静脉通道,保证日常所需的营养和水分供给, 撑个十天半个月没任何问题;可现在是大邺,没有胃管, 没有注射器, 没有全肠道营养液……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滴水不进, 撑不过三日。
现实里的新困难, 总比名医系统的奖励更快一步,逼着苏衡不得不继续向前。
苏行远望着沉默的苏衡,问:“衡儿,你还有没有什么法子?”
苏衡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大步走向躲在角落偷看的姐弟俩。
白霜落吓得一把拦住苏衡:“衡儿,你要做什么?”
紧跟而来的苏行远一怔:“衡儿,你想做什么?”
苏衡正色道:“至情至信的人,会因为失去而一撅不振;也能因此而变得更加强大,生死一念间,我们必须试一试。”
“让姐弟俩去把阿爹叫回来!”
“胡闹!”苏行远一把拉住苏衡,“姐弟俩的身体刚好一些,万一赵礼一睡不醒,他们如何过以后的日子?!”
“衡儿,我们给你取名单字衡,是希望你阴阳平衡,行事有度。”
“不,阿爹阿娘,”苏衡浅浅一笑,“父母不见得一心为儿女,但是孩子天然地爱父母,不要小看他们的力量。他俩经历了这几年的巨大变故,不可能的像其他孩子那样天真幼稚了。”
“赵礼的身体没有问题,现在不醒是心病,心病需要心来医。”
“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
苏行远和白霜落一个阻止的字都说不出来。
苏衡迅速走到姐弟俩的面前,蹲下,正色道:“现在有个法子,能叫醒阿爹,你们愿不愿意试?”
月儿和石头立刻停了哭泣,回答得很大声:“愿意!”
“你们听我说,”苏衡和姐弟俩咬了一阵耳朵,“想说什么说什么,不要怕。”
“好!”月儿和石头认真点头。
“记住,如果你们阿爹真的病得太重走,那是去见阿娘和阿爷他们了,不是你们的错。”
“嗯!”
“到时候,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想念他们的时候,可以去小佛堂。以后无论苏大伯一家去哪儿,哪儿就是你们的家,”苏衡伸出手指和他们拉勾,“我们苏家人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月儿和石头显示出了早熟的大人模样。
“苏军医相信你们!”苏衡向他们竖起大拇指。
月儿拉着石头的手,一溜小跑进了赵礼的病房:“阿爹,我是石头,你快醒醒……”
“阿爹,阿爷说要送我们去上私塾,然后突然就走了,阿娘说阿爷去了很远的地方,那晚阿娘说会一直陪着我们的,可是阿娘也走了……”
“阿爹,月儿和石头都很乖,阿爹,你别不要我们……”
“阿爹,月儿和石头不想当孤儿,我们不想去育孤堂……”
“阿爹……”
白霜落和苏行远在房外听着,默默流泪。
苏衡坐在客房外的石阶上,闭着眼睛,考虑要不要去小佛堂上柱香?
白霜落捏着苏衡的肩膀:“衡儿,阿娘只是听着就觉得心都要碎了。”
“嗯,”苏衡也不好受,“五感最后消失的是听觉,我们听了都不好受,更何况是赵军医。”
……
赵礼悠悠转醒,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像任风吹动的浮云,浑身没有使得上力气的部分,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不断听到各种混杂的声音,脚步声,碰撞声,呼唤声……
有两只明显小了许多的手,紧握着自己的手,他一点点地积蓄力量,努力回握住那两只手。
“苏军医,阿爹的手指动了!”月儿最先发现赵礼的手指动了一下。
石头跑出去叫人,差点和冲进来的苏衡撞在一起,紧接着是苏行远和白霜落。
赵礼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眼泪汪汪的月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吃力地开口:“月儿……阿爹在……”
“阿爹!”月儿扑进赵礼怀里,放声大哭。
石头也冲过来,三个人哭成一团。
苏衡没有打扰他们,等了一刻钟才开口:“你俩身体还没完全好,该回去睡觉了。”
赵礼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勉强把姐弟俩推开:“快……回去休息。”
白霜落花了不少力气才把姐弟俩劝走。
苏衡立刻又检查了一遍,然后才长舒一口气:“赵军医,一天两夜啊。”
赵礼努力挤出一个笑意,却比哭还难看:“我今日才明白,为何活下来的人最痛苦。”
“众生皆苦,有自己挂念的人,还有人挂念着自己,很幸运了。”苏衡没想到赵礼这样一个糙军医,竟然还有文艺的一面。
“厨房有吃的,一会儿送来,自己吃,尽快好起来,”苏衡停顿一下,又继续,“如果不能按时回营地,陆大人会有军法处置。”
赵礼只休养两天,就以奇迹般的速度恢复了,军令如山,必须尽快回营。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临走前一日,赵礼带着姐弟俩逛遍了绥城,尝遍了所有的小吃,买了好些东西,恨不得把这四年所有大小节日的礼物都买齐,总算把他们哄好了,约定明年三月一定会相见。
赵礼一家出去逛的时候,郑鹰暗中跟着。
苏衡难得清闲,坐在前厅和苏家人一起喝茶。
苏行远还是不明白,问:“衡儿,你怎么会想出那样的法子?”
苏衡苦笑:“以前遇到的,一位妇人生第二个孩子,难产大出血,勉强救回来,但是一直不醒,后来终于醒了,说是一直听到大女儿在哭,所以就咬着牙回来了。”
“人生无常,好人也会遇到很不好的事情;很不好的事情,有时也会有不错的结果。”
白霜落迟疑又小声地问:“衡儿,你真的也叫苏衡?”
苏衡笑着回答:“阿娘,我姓苏名衡,医术不错,大邺大约也只是独一份,您还想不认?”
“耍贫嘴!”苏行远一记巴掌拍在苏衡的胳膊上。
“又打人?”苏衡硬受了一下,其实也不疼,立刻呲牙咧嘴,“阿爹,你堂堂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
苏行远心里,苏衡就是儿子,儿子就是苏衡,回答得理直气壮:“教训自家儿子,哪有不动手的道理?”
“行吧。”苏衡挤出一个苦瓜脸。
白霜落捂嘴乐。
苏行远笑着从里屋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箱子:“上次把你药舍的药拿光了,这是补货,新出的苏家秘药,省着点用!”
“谢阿爹,”苏衡二话不说,立刻收下:“多多益善。”
“你以为苏家秘药这么好做的么?”苏行远又想拍儿子。
“啊,我还有事情没做,”当人形沙包不是苏衡的风格,“我去收拾东西!”
“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苏行远悠悠地补上。
苏衡已经溜得没了踪影。
……
天还没亮透,苏衡郑鹰和赵礼就上了马车,趁着姐弟俩熟睡时,溜出苏家小院,用腰牌催开西城门,天亮时已经过了长亭,行驶在山路上。
苏衡有些愁,问道:“你要一直留在鹿鸣涧,明年三月该如何圆这个谎?”
赵礼没有回答,闭眼一笑。
“……”苏衡觉得这笑大有深意,这是什么意思?
一路上,赵礼闭目养神,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苏衡却琢磨出来了,以钟昕的性子和行事风格,鹿鸣涧营地的铠甲肯定是免费赠送的,以此要挟赵礼十有八九都是为了试探,到底试探什么呢?
这“雅公子”心真是海底针。
想着想着,苏衡后知后觉的想起一桩事情,忘记问苏行远,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苏家从国都城搬到绥城隐居?
怎么会忘了呢?
他一忙起病人来,忘事情很正常。
下次再问吧,或者明年三月再问也可以,反正他在坠鹰峰营地待着,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两日后,马车把赵礼送回了鹿鸣涧营地;四日后,苏衡和郑鹰坐着马车,远远看到了坠鹰峰营地。
苏衡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郑鹰,看看陈牛有没有蹲在营门外面?有没有特别开心?”
郑鹰看了又看,不明所以:“陈牛一向如此,有什么好奇怪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军医赵礼写得好伤心,终于写完了。
第121章 陈年旧事
苏衡望着淡定的郑鹰, 没来由地想到了他惨烈的过去,因为蹴鞠大赛表现得太好,遭人暗算坠马, 被马踩断了一条腿, 主家夺得大赛的头筹扬长而去, 把他扔在原地任凭大雨倾盆。
郑鹰的视线向来敏锐:“你在可怜我?”
苏衡回答得很坦然:“敬佩罢了。”
虽然不知道郑鹰受伤时的情形, 但是被马踩断一条腿,还能恢复得像现在这样好,不论运宝司的秘医水平有多高,他肯定吃够了复健的苦头, 熬过常人不能忍的疼痛, 恢复得越好,付出的眼泪和汗水越多。
“……”郑鹰沉默良久,问:“苏太医还缺儿子么?”
苏衡不假思索地反问:“要不要脸?”
“我又不靠脸吃饭。”郑鹰回答得理所当然,苏家小院对他有莫名的吸引力。
苏衡大笑出声, 临到坠鹰峰营门外:“总能遇到上天送给你的人, 急什么。”
“小气,”郑鹰翻身下马,“刘大人, 坠鹰峰哨兵郑鹰回营复命。”出示腰牌的同时, 还给了刘钊一份说明文书。
刘钊看完以后收了,让陈牛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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