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云南
太医立刻屈膝在地,声音都在发抖:“下官不知。”
“肥头大耳的蠢货!”魏博的声音更低。
其他太医们不得不凑得更近,才能听清楚。
“苏衡今日起才十九岁,三月到国都城,他就是惠民药局分管主事,”魏博说得咬牙切齿,咬肌轻微颤动,“我今年五十九了,你们多大?”
太医们立刻报上年纪,最大的五十,最年轻的也四十二了。
“十九岁啊,”魏博气得喉头一阵阵的泛血腥味,他亲自挑去戍边营地当军医的魏仁,就是打算让他带着医彰书回国都城,名正言顺地委以重任,万万没想到,樊诚被抓,魏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都记着,苏行远的儿子,姓苏名衡!”
“可是,院判大人,惠民药局的人事选用,不都是您决定的吗?”另一名太医很不明白,“按理,惠民药局的分管主事都是从太医之中挑选。”
“蠢货!”魏博的眼神恶毒起来,“还不明白么?太医院被人盯上了!我们都被盯上了!”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一个人被选上,一群废物,一群窝囊废!”
“你们猜,太医院被谁盯上了?”魏博的语气又变得好商量,“不,确切地告诉你们,不管别人怎么说,老夫认定,苏衡回国都城是为了翻他老子的旧案!”
“到时,苏行远一定会跟着独子来国都城,你们怕不怕?我反正有点慌呢。”
太医们个个噤若寒蝉,魏博近几年越来越暴戾,越发喜怒无常,这种逼问每日都会有,一点不满意就责罚,动不动就声斥。
若回答得不满意,或者触怒魏博,刚被传入宫中随侍的虞太医就是下场,伴君如伴虎,医治病重的虎更加吉凶未卜。
太医们都为虞太医捏了一把汗,可是谁也没胆量对抗魏博,生怕自己遭殃又拖累全家。
魏博看着太医们瑟瑟发抖的衰样儿,心里无比满足,然后开口:“李太医,三月调你去惠民药局当分管主事,盯住苏衡,查他回来究竟为了什么?”
“知道怎么做?”
“下官知道,”李太医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敢抬,心里再多不甘也只能咽下,“必定看住苏衡。”
“怎么看?”魏博并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追问,“寸步不离地盯着?不论他做什么事都唱反调?”
李太医的头更低了:“下官蠢笨,还请院判大人明示。”
“啪!”一支毛笔掷在李太医身上,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确实够蠢的!”魏博长舒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点:“顺着他,他要查帐,就把帐本都归置好给他;他要出摊义诊,提着药箱陪他;他要查进出,你就漏点给他,漏谁当替死鬼,你自己决定……当他脚边的一条狗,才能摸清他的底细。”
李太医的头都快磕到地上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声音一如既往地恭敬:“谢院判大人指教,下官一定会好好当苏衡的走狗,保证不错过他任何一点消息。”
魏博又长出一口气,却没有叫李太医起来,而是稍稍提高一点嗓音:“张太医,明儿个你就去惠民药局当普通郎中,知道什么意思么?”
张太医立刻行礼:“回院判大人的话,请让属下斗胆一猜,属下去惠民药局,要到处挑拨,让药局里不安宁,然后等苏衡来了,我就处处搅和,让他不得安宁。”
“有点儿意思,”魏博眯着眼睛,“然后呢?”
张太医咽了一下口水,嗑嗑巴巴地继续:“他想查什么,我就伪造什么,有些真有些假……搅他所有的局。”
“抬起头来!”魏博厉声要求。
“啪!”又一支毛笔掷了过去,这支笔带着墨汁,正中抬起头的张太医脸面,墨汁溅进眼睛里,却不敢擦一下,任凭眼泪直流。
“你这是想投靠苏家吧?还伪造?记着,自作聪明的人都不长久。”魏博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条条笑纹,略显黯淡的眼睛透着狠戾。
“请院判大人明示。”张太医再次低下头,其他人不知,自己却知道为何魏博要这样对他,只因为韩国公在魏博面前夸他医术高超。
魏博就是这样,不论自己医术如何,必须是太医院里最强的,如果哪项超过他,那就等着挨削吧。
魏博轻声给众位太医们指点一番,连敲打带斥责,把惠民药局的事务安排得明明白白,把随侍在侧受的气都出完了,又故作坚强地进宫随侍去了。
魏博离开,每个太医都松了一口气,却仍然提心吊胆,上了魏家贼船想脱身,那是难上加难。
只希望榆木疙瘩的苏行远,教出的儿子苏衡也是木头一块,能被安排,在惠民药局什么都查不出来。
可是,如果苏衡真是榆木疙瘩,能在戍边营地活下来、还能屡建奇功么?
这样一想,太医们更愁了,如果苏衡是个不好对付的,那他们以后的日子就更难受了。
……
国都城宫内,邺景帝躺在病榻上,看着拄着拐杖前来侍疾的太医院院判魏博,眼神毫无波动:“魏太医啊,人老脚先老啊……”
魏博的眼神一颤,立刻行礼:“陛下,是下官的错失,请陛下责罚。”
邺景帝摆了摆手:“年纪大了,跌倒摔跤常有的事,何错之有啊?起来吧。听说,你今儿个遇上长公主了?”
魏博立刻低头,病重的老虎比以往更警觉了,陪着笑脸:“下官去查煎药了,刚好与长公主遇上,长公主殿下问下官,陛下病情如何,怎么还未大好?”
“长公主殿下对陛下关心至极,只是因为重任在身,不能侍疾心怀歉疚。”
“今儿她来过,清减了许多,”邺景帝不怒而威的气势仍然在,“早知她会如此忙碌,孤就不批雅公子的休假文书了。”
“魏太医啊,你最近可曾见过雅公子?”
“回陛下的话,下官不曾见过。”魏博不知道邺景帝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回答得很慢,再加上这几日熬得憔悴,更显老态。
“也是,”邺景帝摸了摸抹额上的翡翠,“这孩子与谁不对付,压根不让人见到。”
“魏太医,三月时,苏行远,就是以前的苏太医,他那个病秧子独子苏衡,戍边任期满了,会到惠民药局任分事主管。以前同僚之子,记得多加照拂。”
“是,陛下。”魏博后背的冷汗又起了一层,想来,让苏衡来国都城,是陛下的意思,这可如何是好?
“也不知道那孩子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当初离开时瞧着太让人心疼了。”邺景帝说着回忆,眼神却若有所思地盯着魏博。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乌龙一个接一个,先是三千字章更新的时候,忽然变成了六千字章,某南吭哧吭哧在十一点半前补满了,修改了,然后滚去睡觉。
今天早晨看到“花开汨汨”小可爱评论区的提醒,吓得蹦了起来,完全不知道昨晚是怎么了?
第132章 苏衡失踪
大邺天和十七年, 正月初一,几人欢喜几人愁。
苏衡和钟昕过了两辈子第一个团圆的大年夜,在山上赏雪看夜空, 一起吃年夜饭, 好好地泡了个澡, 在大床上相拥着聊一整夜。
睡到自然醒以后, 苏衡按照营地的习俗,吃了红枣粥,跳了火盆,打了雪仗, 然后又窝回空间。
钟昕靠在苏衡怀里,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书啃资料,床头柜摆着小零食和清茶,大猞猁睡成一长条卡在他俩中间,对他而言, 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最近边境平和, 山上营地都是积雪,也做不了事情,我们就这样一直赖到正月十五?”苏衡闲着无聊, 对钟昕上下其手, 就为了看他脸红。
果然,没出三分钟, 钟昕脸庞浮出可疑的浅粉色,一把摁住咸猪手, 似笑非笑:“苏衡, 闲着也是闲着, 我们明日开始礼仪训练, 这是训练计划。”
苏衡看完训练计划,包括进出惠民药局、太医院、皇宫等等的基本礼仪,还有各种祭祀等重大场合的站位、行走等繁琐程序,看得一个头两个大:“我又后悔了行不行?”
“想得美!”钟昕突然翻身压住苏衡,“学不学?”
“学!”
钟昕浅浅一笑,“戒尺、蒲团和茶盏,选一个吧。”
苏衡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戒尺用来打手心,蒲团用来跪,茶盏顶在头上,礼仪出错惩罚方式,三选一。”钟昕又笑成老狐狸。
苏衡盘算了一下,戒尺打得手疼,蒲团跪得膝盖疼,茶盏不重顶在头上最轻松:“我选茶盏。”
钟昕笑得更灿烂了:“选好离手,不能后悔。”
训练半天下来,苏衡悔得肠子都青了,出错顶茶盏要不停地走,茶盏掉落就要双倍时间……手心和膝盖倒是不疼,却浑身酸痛。
看到苏衡一样栽在自己曾经踩过的坑,钟昕笑得捶墙。
苏衡从错误百出、受罚比练习时间还长,到无论钟昕如何刁难都不出错,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二月二十早晨,钟昕宣布:“礼仪训练结束,恭喜苏衡出师!”
苏衡伸展双臂:“要个抱抱不过分吧?”
钟昕爽快地拥抱后,还附赠了一个吻。
苏衡享受之余,冷不丁开口:“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钟昕勒紧苏衡的腰不说话,无声胜有声。
苏衡深吸一口气,轻拍着钟昕的后背:“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钟昕大步走进卧房,再出来时已是风华绝代的雅公子,牵着戴上项圈的猞猁,直视着苏衡的眼睛,绽出一个摄人心魂的笑容:“国都城见。”
“好,”苏衡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卫浴房,卧房和我,都等着你。”说完,出了空间,径直向营门边走去。
不出所料,苏衡站在营门边,看到黑骑右将率领黑骑们等候在营外林地里,找了个隐蔽的大树后,把雅公子从空间里放出来,送上奢华的大马车,目送他们消失在山路上。
苏衡站在山崖边,放眼望去,山上仍是一片白茫茫,而山下已经隐隐透出新绿,在心中默念:“国都城见。”
三月初六,苏衡得到坠鹰峰营地千夫长刘钊的特批,交出了药舍库房的钥匙,留下了满库房的辅料和药材,和军士们告别,率先下山。
三月初九,苏衡走进苏家小院,见郑鹰正在小院里打扫,看这情形,应该是被洛秋娘拒了,窝在这里找机会。
“阿爹,阿娘,二伯,阿弟回来了!”郑鹰兴高采烈地招呼。
阿弟???
苏衡简直不敢相信:“你叫我什么?谁是你阿弟?不对,你在我家做什么?还是不对,你一直都在我家?”
“正月初一,苏太医夫妇收我为义子,”郑鹰完全不在意苏衡的态度,和气得很,“所以,现在你要叫我鹰哥,我叫你衡弟。”
苏衡坐在前厅,听苏行远说完来龙去脉,难免有点呆:“阿爹,您不像这么草率的人啊?”
苏行远直接给了苏衡一掌:“去给你鹰哥道个歉,一点礼貌都没有。”
苏衡迫于苏行远的威压,垂头丧气地去找郑鹰,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竟然真的抢了他阿爹阿娘,真是岂有此理。
郑鹰毫不在意苏衡的无礼:“衡弟,搭把手,把这些都打包。”
苏衡楞住了:“这是干嘛?”
“阿爹说,我们跟你一起去国都城,苏家小宅已经租给行脚商人了。”郑鹰对打包这种事情非常熟练,又快又结实。
苏衡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去国都城是要和钟昕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的,苏家都跟去了,他还怎么拼命?
“苏太医主意已定,”郑鹰好心解释,“阿爹说人多力量大,去国都城是全家的决定,由不得你。”
苏衡知道苏家三人看似随和、实则都是内心强大的人,不会轻易受人摆布,包括他,这可怎么办?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苏家跟着。
可事实上,最后被说服的人是苏衡。
三月十二那天,苏家全员,四匹马三辆车,离开绥城,向国都城出发。
上一篇:病弱反派的联姻小财迷
下一篇:我被迫乐善好施了三个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