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碉堡堡
容宣扣紧姬凡柔韧的腰身,却只说了一句话:“姬凡,我爱你,却不独爱你之容颜。”
还有很多,但他说不清楚。只知面前这人若是年华渐逝,自己心中还是喜欢的。
【黑化度悄无声息降到了39%】
姬凡心中一定很高兴,否则不会连带着对容宣的称呼也跟着变了。他闭目抵着容宣的额头,莫名眼眶发热,字句都模糊于纠缠的唇齿间,最后低低叫了一声:
“夫君……”
声音逐渐暗哑,却让人喉间酸涩。
第180章 我娶你
容、宣……
这两个字对于姬凡来说, 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就像是流离失所的孤魂野鬼,忽而找到安身之所,有了牵挂也有了羁绊。太后对他虽有养育之恩, 可难免有将他当做筹码争权夺位的意思。当初随他入周的三千铁骑, 名为护卫, 实则监视,担心姬凡途中逃跑,难向周国交待。
所以从无人知晓,他当年是手带镣铐, 被燕国铁骑一路押入盛京的……
是押送,而非护送。
风雪千山,每行一步,便磨去一处棱角,折尽满身傲骨, 跌落尘泥再难翻身。
他恍如一颗弃子, 被执棋人随手一抛,便落在了最遥远的险境。此后是生是死, 是好是坏, 皆由命数。
那些屈辱的回忆被姬凡深埋心底,从未想起。现在却如着了魔似的, 和着夜色在脑海中疯狂翻涌。
“容宣……”
姬凡自入周国,日日以笑示人, 年月一久,竟是连别的表情都忘了。他捧住容宣的脸,指尖裹挟着沁人的凉意。扯了扯嘴角, 似乎在笑, 偏偏让人觉得无尽哀戚:“你何时才能娶孤呢?”
他直视着容宣, 认真低声询问道:“你何时才能真的娶孤呢?”
容宣总觉得古人在意名分,故而迟迟未曾逾越雷池。又不敢贸贸然将此事告诉容父容母等人,心中只想着循序渐进,却忽略了姬凡心中的想法。
对方应当是极其不安的。
姬凡迫切需要一种更牢固的关系,将自己和他紧紧捆住。
容宣闻言莫名心软了一瞬。他慢慢抬手,拨开姬凡脸侧的墨发,那道伤痕也就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空气中,声音低沉的问道:“谁说我不娶你?”
容宣现在也觉得自己傻,讲那些虚礼做些什么。他本是为了让姬凡开心,可若是惹得对方不安,岂不是本末倒置?
容宣看了眼紧闭的窗户,忽然走上前推开两扇雕花窗。只见外间漆黑的夜幕中高挂一轮圆月,树梢旁逸斜出,形成一簇黑色的剪影。晚风阵阵,吹过院中山石的缝隙孔洞,发出呜呜的声响。一条鹅卵石小路蜿蜒着通向外间,在月色下莹莹发亮。
容宣把姬凡一起拉到窗前,忽而敛了笑意,神色认真地看向他:“姬凡,你若愿意,我今夜便可娶你。我从前不愿,是因为觉得这样太寒酸,你是太子,该有更风光的礼节才对,我总想给你更好的。可如今仔细一想,成婚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无需抱令守律……”
他语罢顿了顿才道:“你若愿意,我们今日便对月为誓,拜堂成婚。等日后时机成熟,我再补你一场风风光光的大婚,好不好?”
容宣说完,直接撩起衣袍下摆,面对着窗外的月亮跪了下来。他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孑然一身,容父容母也非亲生,只有日月山河亘古不变,算是唯一熟悉的东西,且让它们做个见证吧。
姬凡见状怔愣一瞬,看着容宣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悄无声息掀起衣袍,与他一起跪在了冰凉的地上。如有必要,姬凡这一生曾跪过无数人,但唯有这一次是心甘情愿的。
“容宣,”姬凡忽然哑声开口,“对你……我无不愿,亦无不可。”
他语罢似乎是怕容宣反悔,紧紧攥住容宣的右手,与他一起对着月亮,低头深深拜了三拜。无比虔诚,无比认真。虽无张灯结彩,虽无三千宾客,心中却有彩灯佳话,如江山日月,绵延不绝,永续万万年。
【叮!请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为36%】
【叮!请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为32%】
【叮!请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为30%】
一个人作恶可以有千万种理由,而容宣的存在,便是给姬凡一个不再作恶的理由。
叩首一拜,他想起往后余生漫长,是执手相看,而非孤身寥落;叩首二拜,他想起寒木春华,而非万丈深渊,冰霜催折;叩首三拜,他开始期盼脱身权谋过后的一线微光,而不是终日机关算尽,万事成空。
最后一拜,姬凡深深低着头,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许久都未起身。一滴灼热的液体猝不及防从他微红的眼眶掉落,直直砸落在地面,最后悄无声息渗进砖缝间,留下一片洇湿的痕迹。
容宣仿佛察觉到什么,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起身关上窗户,然后吹灭屋内灯烛,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牵住姬凡的手,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容宣小心避开姬凡脸侧的伤口,低头轻吻着他眼角咸涩的液体,只觉对方睫毛一阵轻颤,低声道:“礼节已成,你我已是夫妻了,知道么?”
姬凡的回答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吻。他墨发流水般倾泻下来,在夜晚好似一匹光滑冰凉的绸缎。黑色的夜行衣衬得肤色霜白,玉砌而成,腰身精壮柔韧,不堪一握。
他红着眼眶,低低喊了一声:“夫君……”
容宣闻言喉结一紧,直接把人轻扔到床榻上,随即欺身而上。他清俊的眉眼在黑暗中模糊不清,指尖绕住姬凡肩上的一缕墨发,低低笑道:“乖,再叫一声听听。”
姬凡被他吻得神智迷乱,浑身颤抖,闻言果真哑着嗓子,又乖乖叫了一声“夫君”。
屋内灯烛已熄,院外雨疏风骤。一棵粉桃树好不容易开了花,花瓣尖尖粉粉,惹人怜爱。偏又被疾风打落一地,被欺负得不成样子,好不可怜。
小厮好不容易冒雨请来了大夫,却见太子殿下屋内不见烛光,似乎已经熄灯歇下。嘈杂的雨声掩住了里面似泣似诉的欢愉声,让人听不分明。
小厮撑着伞,用手扩成喇叭,在老大夫耳畔艰难喊道:“我们殿下估摸着已经歇了,您要不先在府上住一晚,明日再去瞧瞧病?!”
老大夫脾气大,闻言直接一巴掌推开他,气急败坏道:“你喊什么喊,老夫耳朵又不聋,还不快去找个屋子,没瞧见这雨大的快把人都淹了吗?!”
一夜急雨,天亮才堪堪放晴。
伺候洗漱的丫鬟在院外徘徊许久也不敢进去。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心想太子殿下平时这个时辰早就醒了,怎么今日房门紧闭,还是不见动静。
她又等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听见里面传来唤人的动静,连忙端着洗脸水,低头推门进去。隔着一道屏风,她什么也看不真切,只听见里面传来太子殿下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声音,有气无力,带着某种事后的餍足沙哑:“去,将池子放满……”
丫鬟心知他这是要沐浴,连忙领命退下,让人烧了热水将隔间的浴池放满,备好干净衣物,这才关门离去。
隔着一道屏风,屋内凌乱狼藉。
姬凡闭眼伏在容宣身上,墨发倾泻蜿蜒,遮住了外露的身躯。他轻轻蹭了蹭容宣的肩膀,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看起来又困又倦。
容宣掀开被子好奇往里面看了眼,被单上赫然有一块凝固的血迹。心想到底是自己技术太差不过关,还是这个时代的卿子都会落红,怎么会无缘无故见了血呢?他不太想承认是前者。
姬凡察觉到冷风灌入,懒懒睁眼看向他:“你瞧什么?”
容宣不想显得自己像个无知小白,立刻摇头道:“没什么。”
他语罢掀开被子起身,直接抱着姬凡进了屏风后面的池子。热水浸没全身,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意。
容宣仔细看了看姬凡的脸,发现已经结了一道血痂。不知是不是血色暗沉的缘故,看起来倒比昨日要明显一些:“等会儿去瞧瞧大夫吧,吃了药,说不定能愈合的快些。”
姬凡像水妖一样缠住他,热气升腾间,绝色的眉眼模糊不清,一点朱砂痣醒目:“怎么,你嫌我了?”
容宣心想这人就是喜欢无理取闹:“给你请大夫就叫嫌你?那你日后千万别看大夫。”
姬凡就是随口一说。他将下巴搁在容宣肩上,懒洋洋道:“知道了,等会儿就去看。”
心中思及轩辕清,恨意不免又悄然多了两分。
他们未洗多久,门外便忽然响起了仆从压低声音的通报:“回太子殿下,赵素到访。”
容宣和姬凡闻言俱是一顿。赵素昨夜才中了箭,怎么今日就找来了,难道连伤势都不顾了么?
姬凡倒不见慌乱:“知道了,引他去水榭等着。”
容宣闻言看向他:“怎么,你要去见她?”
姬凡却瞥了他一眼,语出惊人道:“不是孤见,而是你见。你不是自负聪明么,怎么连她为何前来都想不明白。昨夜在酒窖中,你拿走了户部的账目,她岂有不寻之理?”
话说到这里,姬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用指尖轻轻勾了勾容宣的喉结,语气笃定道:“你早就知道她是女子,是不是?”
容宣笑了笑,半真半假道:“她细皮嫩肉,身量轻小,一瞧便是女子,只有你们看不出来罢了。”
姬凡闻言冷笑一声,不知是讥是讽,意有所指道:“她胆子倒是大。”
语罢直接从水中起身,披上了衣衫,回首看向容宣:“你去见她吧,孤待会儿再去。”
姬凡面上有损,自然不会以这幅姿态去见赵素,当务之急是找大夫瞧伤。他对赵素的态度好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己伤势的严重性。若是脸上伤势严重,赵素一党人自然讨不了好。
容宣也飞快洗漱完套上了衣服。他见姬凡坐在镜子前,眉间沟壑深深,仍是为了脸上的伤不虞。静悄悄靠过去,避开伤口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声音低沉道:“太子殿下风华如初,更添英武。”
他在夸姬凡。
语罢笑了笑,套上外衫推门出去了。
第181章 扳倒东临侯
风来水榭并非待客用的正厅, 而是一处靠近水池的亭阁,旁边种满了胭丹枫。这种枫叶除了飘雪之时,三季皆红, 远远看去似女子胭脂染就,半边天空都透出了几分霞色。
赵素就坐在亭内的石椅上。她大抵未来得及等病好就匆匆赶来了此处,面色苍白, 毫无血色, 只让人觉得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垮, 看起来心事重重。
直到一阵熟悉带笑的男声在她耳畔陡然响起, 打破了园内平静:“太子殿下身有重伤,为何不静心调养,反而迢迢来此?”
赵素回神看去,却见容宣负手走了过来。对方看起来总是一副闲散懒淡的模样,好似一切事情都尽在掌握, 与自己形容憔悴不同, 看起来神采奕奕。
赵素心知经过昨夜一事,自己已然有太多致命的把柄落在了姬凡手中。她坐在原处,落在膝盖上的手悄无声息收紧了几分, 语气平静的问道:“容先生, 好巧,怎么不见燕太子?”
容宣掀起衣袍在她对面落座,心想不愧是女主,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换了旁人早就心急如焚了:“那殿下就该去问问轩辕将军了, 问问他昨夜为何无故出手, 重伤燕太子?”
面对他这幅兴师问罪的态度, 赵素微不可察顿了顿。她昨日虽然重伤昏迷, 但苏醒之后轩辕清便跪地请罪,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了一遍。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好解决了。
赵素抬眼看向容宣,开门见山的道:“轩辕清行事鲁莽,孤已将他重罚。孤此次前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是从户部尚书府偷出的账目,二是……昨夜酒窖之事。”
果然让姬凡猜对了。
容宣闻言淡淡挑眉,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叠码放整齐的账册,外加四锭打着靖州府烙印的银两,一起搁在桌上,往赵素面前推了推:“物归原主,太子殿下请。”
他没有半分要为难赵素的意思,轩辕清的账另算。
赵素见状难免讶异。她看了容宣一眼,接过账目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话:“看来容先生是真的很想替令尊大人翻案了。”
容宣闻言瞳孔微微收缩,下意识看向赵素,却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一双眼好似能看透人心。
是了,对方好歹也是一国太子,女扮男装这么大个把柄落在自己手里,怎么会不去调查一下自己的身份背景,只怕容家的事已经被对方查了个底掉。
容宣笑了笑:“太子殿下这是在威胁我?”
赵素却淡淡摇头,异常清醒理智:“这件事威胁不到你们。容正青神剑一品,区区逃狱之事,就算真的被翻出来,朝廷也会看在他武功不俗的份上免以刑罚,更别提靖州一案本就有内情。”
她语罢,见容宣还是不说话,竟是罕见扯了扯嘴角,尽管眼中并无多少笑意:“孤先为大周太子,然后才是赵素。靖州一案牵连甚广,累及灾民,幕后主使难逃其罪。容先生愿意归还账簿,赵素谢过。”
她语罢,竟真的忍着伤口疼痛,面色苍白地抬手对容宣施了一礼。
容宣:“靖州一案我容家也牵扯其中,太子殿下若能翻案,于我也有益处,不必言谢。”
他静等着赵素提起第二件事。
赵素闻言缓缓落下手,抬眼直视着他,目光如炬:“容先生如此客气,倒叫孤不知该如何是好,若出言威胁恐吓,反倒显得落了下乘。”
她依旧分不清容宣是敌是友。但毫无疑问,对方是站在姬凡那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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