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君肥肥
格伦菲尔深感遗憾。
西列斯坐到格伦菲尔的对面,然后说:“老师,我得到了一张小说家聚会的名片——听说卡明女士也会参与这样的聚会。”
格伦菲尔本来心不在焉,但是一听见卡明女士的名字,立刻来了精神。他翻箱倒柜,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卡明女士的著作,然后递给西列斯,认真地说:“西列斯,卡明女士的签名,靠你了!”
西列斯接过,忍不住说:“老师,你之前不是去了卡明女士的签售会?”
他对此事记忆犹新。
格伦菲尔讪讪,只能说:“没排上。”
西列斯心中失笑,面上点了点头,说:“我努力帮您要到卡明女士的签名。”
格伦菲尔看起来十分欣慰。接着,他说:“我听闻,你下周不再准备继续实验了?”
“不准备了。”西列斯摇了摇头。
“这是个好选择。”格伦菲尔说,“我没想到你的实验效果如此明显,这让你始终是历史学会近日来的风云人物。我怀疑连其他的一些启示者组织都听闻了你的名声。
“你恐怕得多注意安全。当然,我相信绝大多数的启示者都希望你好好活着,最后能研究出一个确切的成果。只不过……总有些人不这样想。”
西列斯认真地说:“我会的,老师。”
“你能有这个安全意识就好。”格伦菲尔说,“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要么来东城的历史学会或者往日教会的教堂,要么去西城,我的古董书店。仅仅只是那个建筑就可以保护你。”
西列斯点了点头。
格伦菲尔转而说:“那么,我们来聊聊你的课题吧。最近进展怎么样?”
“我加入了研究部的另外一个课题,我认为这个课题会为我带来帮助。如果您还记得的话,老师,我们在很久以前曾经探讨过这个话题。”
“什么?”格伦菲尔怔了一下。
“启示者的等阶。”
格伦菲尔恍然大悟,他饶有兴致地说:“那个研究启示者灵魂的课题?”
“是的。我认为,启示者的等阶越高、灵魂越强大,他们也就越能够抵挡污染。”西列斯这么说,“当然,相对应的,他们真的受到污染的时候,也就越严重。”
格伦菲尔点了点头:“这个想法很合理。这个课题本身在历史学会内部也引起了许多关注,当然,不如你这般自讨苦吃——你真不应该提及人类意志和神明意志的事情,要我说。
“不过,这与你的课题有什么关联?”
西列斯说:“上周我与那个课题的研究者,也就是伯妮塔·阿斯顿女士进行了一次谈话。她希望通过某种办法,检测到启示者的灵魂强度和属性。
“而如果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也就可以帮助启示者来确定,他们承受污染的能力。”
格伦菲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西列斯和格伦菲尔解释了一下阿斯顿女士的理论。
阿斯顿女士的研究最终分为了两个部分,第一是灵魂强度,第二是灵魂属性。从理论上说,这两者的存在都毋庸置疑。
灵魂强度影响仪式力量的大小;灵魂属性影响仪式力量的偏向,也就是一个启示者更容易上手哪些类型的仪式。
后者是非常好验证的,只要找出几个有代表性的仪式,然后让启示者分别使用一次,就可以得出结论。
但是,灵魂强度却显得十分复杂。
这是阿斯顿女士命名的术语。准确来说,灵魂强度由灵性和意志两个方面决定,有的时候也会受到身体状态的影响,这是一个波动的数值。
在阿斯顿女士的研究与测量中,同一个启示者在不同的时间点,可能表现出截然不同的灵魂强度——具体来说,就是他在使用同一个仪式的时候,也能展示出截然不同的力量。
仪式的力量是灵魂强度的外显。但有什么能测量一个启示者的灵魂强度?
格伦菲尔说:“我能明白她的想法。我们在启示者道路上的前进总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没有路标、无法回头。
“所以,她希望能人为地分出界限与阶段,让启示者们明白,自己已经走到了哪个阶段。但是,测量灵魂强度……真能这么轻易做到吗?”
西列斯斟酌了一下语气,然后说:“这一点也是我感到怀疑的。不过,大体的划分的确是可以做到的。
“比如,仅能借用普通人的力量而不受污染、可以借用普通庇佑者的力量而不受污染、可以借用强大的庇佑者的力量而不受污染……”
“不受污染?”格伦菲尔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也就是说……”
“可以通过【旧神的阴影】这个仪式,来间接确定这名启示者的灵魂强度。什么阶段会受到污染、什么阶段不会受到污染,后者就是其等阶。”
格伦菲尔思索着。
西列斯补充说:“当然前提是……要有一个可以祛除污染的仪式,才能确保测量过程的安全性。”
格伦菲尔皱起了眉:“你们把一切都搞得很复杂。”他顿了顿,然后说,“我来整理一下你们的想法,看看我理解的对不对。
“如果一名启示者想要检测自己的灵魂强度,那么就需要尝试使用不同阶段的仪式。
“普通人、庇佑者……不同路径的庇佑者的确有着清晰的等阶划分,这是一件好事。我们也可以按照庇佑者的等阶划分来进行测量。
“……我很高兴你们还未曾涉及到神明。
“随后,利用【旧神的阴影】,确认他在使用了不同仪式之后的灵魂污染程度,进而确认他的灵魂强度。
“在使用仪式之前,我们没法知道这个启示者会不会在使用仪式之后受到污染,所以他就必须首先有一个祛除污染的仪式来保护灵魂。
“……那么一切都绕回了你的课题。”
西列斯点了点头,说:“的确如此。灵魂强度与灵魂污染,这两者是互相关联的。”
“说到底,你需要一个足够强大、适用于所有人的仪式来保护灵魂。”格伦菲尔的表情有些严肃,“而这一点始终是我们无法得到突破的。”
灵魂污染——来自于旧神的,或者来自于过去的庇佑者的。这些污染让启示者们畏首畏尾,仿佛来自时光的诅咒。
西列斯说:“这正是我过去几周正在思索的事情。我发现,我们似乎走入了一个误区。”
“误区?”
“你刚刚说,一个适用于所有人的仪式。”西列斯反问,“您真觉得,有一个仪式可以适用于所有人吗?
“在我过去几周的实验中,我发现,每个人受到污染的原因都不尽相同。有的可能是仪式、有的可能是时轨,有的甚至可能只是看见了古籍中的某些文字。
“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
格伦菲尔陷入了沉思之中。
“测量灵魂强度的时候,我们可以拿过去的庇佑者的等阶作为参照物。”西列斯顿了顿,“但是在祛除灵魂污染的时候,又有什么能够成为每个人的参照物?”
他一边与格伦菲尔说,一边也在尝试理清自己的思路。他的确因为过去几周的实验、以及阿斯顿女士的课题而受到了启发。
起码,他找到了一个方向。
这一次与格伦菲尔的谈话,他就是希望能够让格伦菲尔评价一下他的想法是否可行。
“参照物?”格伦菲尔微微一怔,“等等,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已经找到了,是吗?别卖关子了,西列斯,我可不是你的读者!”
西列斯微笑了一下,说:“不能说已经找到了,我今天正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他顿了顿,转而说,“老师,我之前曾经说,可以提前为未来的自己做好准备……你之后有做出相应的研究吗?”
格伦菲尔狐疑地瞧了瞧他,然后说:“我正在研究这事儿。首先,和其他人提前打好招呼,然后借用他们的力量,这是可以的。但是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未来的自己究竟需要什么仪式呢?到最后还是按照实际的需要进行仪式,过去的准备未必真的能够派上用场。
“也就是说,这显得多此一举。当然,有的时候的确能够派上用场,在特地的某些时候。可——仍旧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不可能知道未来究竟是怎么样的。
“其次,如果是借用过去的自己的力量……的确可以,但是,过去的自己并不一定就比现在的自己强大。而且,过去有无数的强者力量,何必要借用自己的呢?
“提前准备。的确可以。但是我们没法预知未来。”
格伦菲尔叹了一口气。
西列斯却没有显得沮丧,他说:“如果我们确切地知道未来的某一刻,需要做什么呢?在消除灵魂污染的时候,过去的自己就是一个参照物。”
或许这个办法没法在实际的战斗中派上用场,但是,在西列斯的课题中,却显得至关重要。
格伦菲尔听了西列斯的话,在漫长的时间中陷入了沉默之中,最后,他缓缓皱起眉,问:“所以……你是说,就类似【知识盒子】那样的回溯?
“复现过去的自己……复现一个未受污染的自己?”
西列斯点了点头。
【知识盒子】是他实际上接触到的第一个仪式,也就是与第一次来到历史学会,亲眼目睹卡罗尔使用的一个仪式。
知识的盒子上记录了历史学会有史以来所有关于启示者的研究、各种仪式以及历史记载。那是一本极为厚重的书籍。
那是十分珍贵的记载,起码现在的西列斯还不足以接触到。当然,如果他真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用以祛除污染的仪式,那就另当别论了。
而这本书能够被曾经的卡罗尔随身携带,就是因为卡罗尔拥有知识的盒子最早印刷时候的纸张碎片,从而让知识的盒子可以回溯成最初的模样——也就是纸张。
这是时光的力量作用于无生命的物体上的效果。
这种回溯的力量在西列斯真正接触到的仪式上并不多见,主要是这种力量的使用方式没什么意义,并且还得拥有这个物品最初制作时候的时轨。
除非是为了保存知识的盒子这种厚重、难以携带的物品。
但是,在西列斯陷入思维的困境,不得不仔细回忆过去自己接触过的所有仪式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知识盒子】这个仪式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过去、现在、未来。这可以说是时光的三个部分。
通常来说,他们在运用时光的力量的时候,都是在现在这个时刻复现过去的力量,或者说,“过去”出现在“现在”。
而【知识盒子】却是“现在”回溯至“过去”。这是两个截然相反的过程。
这样的力量运用方式之所以少见,本质上是因为,人们并不需要将现在回溯到过去。他们只需要借用过去的力量就行了。
但是,在灵魂污染这件事情上,情况发生了改变。
格伦菲尔说:“你是希望……”他带着点轻微的怀疑的语气,“让受到污染的灵魂,回溯成为没有受到污染的灵魂?这真的能做到?”
西列斯怔了一下——他还真没这么想。毕竟,物品的确可以回溯,可灵魂,一种活物,这怎么回溯?万一回错了怎么办?
但是格伦菲尔的奇思妙想也令西列斯惊叹了一下。
他说:“老师,我只是觉得,过去的自己可以成为一种参照物。许多受到污染的启示者都说,他们可以亲身感受到那个借用力量的对象的存在。
“既然如此,在借用过去的自己的力量的时候,不也可以感受到当时的状态吗?
“许多启示者,他们之所以深受污染无法解脱,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自己受到污染之后,观念上、思想上究竟改变了什么。他们疯狂却不自知。
“他们需要一次对比,一个让他们能够审视自身的机会。
“而如果可以通过一个物品——一个属于过去的自己的时轨——让他们能够锚定过去某个时刻,他们仍旧健康的、未曾受到污染的灵魂状态,那就成了一个参照物。
“一个……即便他们疯狂了,也可以保持理智的,锚点。”
格伦菲尔明白了过来:“一个仪式。”他沉默了片刻,“一个,复现过去的自己的仪式?”
西列斯点头,并且补充说:“每个人的仪式都是不一样的。比如我,那就是属于‘西列斯·诺埃尔’的仪式。”
格伦菲尔说:“因此你才说,不可能存在适用于所有人的仪式?”
西列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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