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戈万里
颜梦答道,“是阿……李员外家的护院,应该是在江南。”
纪新雪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李员外是谁。
颜太妃的原配,颜梦的生父。
他脑补出的神秘高手扫地僧形象顺便破灭,变成眼高于顶的二百五。
“嘶”深觉辣眼睛的纪新雪低头扶额,“等会我们去武堂看看,你听武堂的夫子如何说。武堂夫子不是出身金吾卫也会是京郊大营或者千牛卫、羽林卫的高手,肯定比李员外家的护院有眼光。”
颜梦深觉纪新雪的话有道理,脸上的犹豫彻底散去,只剩下期待。
两人说话的功夫,宫外的学生已经陆续进入太学,夫子们也分别去授课的地方做准备,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好奇和雀跃。
随着大殿内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殿内的声音突然变小,纪新雪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顿时觉得浑身僵硬,立刻转头环顾四周。
没有金雕像、没有和尚、也没有蒲团和香炉。
为什么腰间挎刀的莫岣会出现在这里?
越来越多的人通过殿内突然变得压抑的气氛察觉到不对劲,继而发现莫岣的存在,瞬间像是被拎着脖子提起来的小狼崽子似的安静下来,挤眉弄眼的对身边的人使眼色。
莫岣从大殿门口走到众人面前,短短十几步的功夫,喧闹的大殿就彻底陷入寂静。
诡异的安静中,莫岣身后穿着金吾卫软甲的人高声道,“陛下任大将军为太学学监,请诸位郎君和女郎自觉遵守太学学规,莫要让学监为难。”
此人话音未落,纪新雪已经感受到群情激奋。
这个金吾卫真会骂,用最平淡的话语将冷嘲热讽体现的淋漓尽致。
‘让大将军为难。’是纪新雪本年度听到除了‘为先帝驾崩伤心。’之外,最大的笑话。
莫岣冷漠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依次划过,从怀中掏出折叠整齐的宣纸打开,气沉丹田的道,“臣代陛下宣读太学学规,一、每旬上学九日,末日休沐。二、无故不得请假……”
十八条学规读完,莫岣抬头看向众人,“可有不懂之处,能否保证遵守太学学规?”
殿内鸦雀无声。
纪新雪左右看了看,生怕无人应答会让莫岣开始点名,小声道,“没有不懂之处,能保证遵守太学学规。”
快点结束吧,他怕看多了莫岣的冷脸,晚上会做莫岣一刀一个小朋友的噩梦。
殿内的其他人也都不是傻子,听了纪新雪的话后立刻说出大同小异的话敷衍莫岣。
大部分人都只顾着莫岣,哪里还有心思听太学学规?
也有人心存侥幸,想着大家都开口回应莫岣,他们混在其中就算不开口也不会被莫岣发现,最后都惨遭点名,在莫岣没有感情的目光中被吓的浑身发抖,自觉在同窗面前丢人,个个脸色窘迫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莫岣离开,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像是被兜头浇下盆冷水似的再也不见刚听闻太学课程时的兴奋。
纪新雪已经与颜梦说好,要先带颜梦去武堂看看。
李金环和林蔚都因为家中的缘故从小习武,也对武堂和兵堂格外感兴趣,正好与纪新雪和颜梦同行。
只有张思仪对武堂没有半分兴趣,正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虞珩身上。
他觉得安国公主府有那么多产业,虞珩极有可能对贸易感兴趣。宗人府掌管皇族户籍和宗室祖田祖产,和数学有许多相通之处,也有可能得到虞珩的垂青。也不能排除虞珩总是跟在清河郡王世子身边,耳濡目染更喜欢律法的可能……最好是律法,他也对律法感兴趣。
虞珩在张思仪期待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走向纪新雪,转头对表情逐渐冷漠的张思仪道,“你到处逛逛,想去哪处听课都可以。”
张思仪微笑摇头,看向纪新雪,“我也去武堂看看。”
没事,还有公主在,公主绝不可能在武堂久留。
他绝不会成为第一个不合群的人!
纪新雪隐隐察觉到来自张思仪的恶意,脸上浮现与张思仪相同的微笑。
很好,有人给他垫底了。
他每日勤加练鞭,绝不可能连羽箭都射不出十步之外的张思仪都打不过。
对于几乎没有入朝办差的太学学子们来说,武堂算是他们最熟悉的科目,所以最开始选择武堂的人非常多。
纪新雪等人因为留在大殿中商量了一会,到达武堂授课的武兵宫时,武兵宫中已经有很多人。
即便如此,一行人也在刚进入武兵宫的时候就见到授课夫子主动迎上来,是穿着软甲的金吾卫。
武兵宫原本是单独的宫殿,如今被改造成大型演武场,只授武堂和兵堂的课,授课夫子都是金吾卫,就算太学所有学生加上伴读,总共四十六人同时来武堂上课都不会显得拥挤。
因为武堂爆满,兵堂却无人问津,纪新雪等人被带到属于兵堂的演武台处授课。
一行人中只有李金环和林蔚家学渊源,理所应当的成为探路武堂教学内容的人。
只在腰间挂着太学夫子令牌的金吾卫身上没有丝毫属于夫子的慈和或严厉的气质,冷漠的对众人道,“请郎君和女郎选择趁手的兵器,会有夫子以相同的兵器给你们喂招。”
李金环是定北侯府嫡系习武天赋最高的人,从小就由定北侯亲自启蒙,最擅长祖传刀法,他意在一鸣惊人,略过武器架上与他经常抱在怀中的宝刀制式相同的刀,选择只有在军中才能看到的长刀。
望着拿起长刀后身上气质陡变的李金环,纪新雪轻声问虞珩,“那柄长刀有多重?”
李金环才十一岁,虽然看上去比同龄人壮实,个头却不算高,纪新雪怕金吾卫出手太重,李金环没法掌握长刀误伤自己。
虞珩瞥见站在纪新雪另一侧的颜梦,声音压的比纪新雪还轻,“你放心,长刀不会比崔青枝沉,李金环的力气比颜梦还大。”
纪新雪愣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震惊李金环的力气比颜梦还大,还是该震惊崔青枝变成计数单位。
纪新雪很快就知道,他为什么从来都没发现李金环的力气比颜梦还大。
李金环站在兵器架前以长刀劈挑刺砍试过是否趁手后,又将长刀放回兵器架,解开外袍,从手臂、腰间和小腿解下类似沙袋的东西堆积在地上,重新系上外袍后,肉眼可见的变得单薄。
纪新雪立刻转头,发现除了林蔚脸上有赞叹和了然,虞珩和张思仪都神色平静,显然早就知道李金环平日里都是负重前行,顿时心生不平。
为什么只有他不知道?
纪新雪的目光过于明显,虞珩满脸无辜的道,“我们去京郊庄子泡过温泉。”
既然同行,自然是要边说话边泡温泉才有意思,所以才亲眼目睹李金环卸货的过程。
纪新雪毕竟是‘小娘子’,平日里与他们出去玩晚上都要在不同的庄子内留宿,在没有长辈的情况下一同去温泉庄子,委实太过分了。
为了避免纪新雪不高兴,另外三个人当初去温泉庄子的时候,就没告诉纪新雪。
纪新雪忽然感觉到惆怅。
一边是姐妹们试图抓住一切机会与他抵足而眠,另一边是兄弟们偷偷跑出去泡温泉不带他。
唉……他好难。
虞珩看出来纪新雪不高兴,犹豫半晌,终究还是突破几乎将他浑身上下都笼罩在内的羞耻感,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以后我带你去温泉庄子。”
话还没说完,虞珩就不敢再看纪新雪的脸色,慌忙将目光转移到演武台上,耳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
等他和阿雪成婚后,就不会有人因为他带阿雪去温泉庄子说风言风语了。
纪新雪却以为虞珩是说偷偷带他去温泉庄子上玩,心下略感宽慰,嘴角也扬起淡淡的笑意。
张思仪和林蔚听不见虞珩和纪新雪在说什么,却从虞珩羞涩的反应和纪新雪嘴角喜悦的微笑中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齐刷刷的退后半步,张思仪还好心将发亮却不自知的颜梦也拉开。
李金环重新提起长刀走上演武台后,如同站岗般隔着演武场立在李金环对面的金吾卫,立刻从身侧的兵器架上抽出相同的长刀走上演武台,“请郎君出招,我只守不攻。”
纪新雪的目光在金吾卫冷淡的脸的停留片刻。
他怀疑金吾卫是在挑衅李金环,但他没有证据。
李金环没有回应金吾卫的话,提着长刀朝金吾卫当头劈下,金吾卫举起长刀格挡的时候,李金环却猛地收力改劈为横砍,正对着金吾卫的肚子。
好在金吾卫反应速度也不慢,及时退后将长刀立在身侧才免去血溅当场的画面。
演武台上的人交手数招,兵器相撞的清脆声音频频传入周围人的耳中,纪新雪后知后觉的抬起手捂住因惊讶微张的嘴,生怕会像身侧的张思仪似的没出息的叫出声。
李金环突然收势,主动退后几步,指着角落兵器架沉声对金吾卫道,“你换个木制长刀与我过招。”
金吾卫双手抱拳,弯腰行武将礼,“是。”
然后利落的翻身跳下演武台,换了大小与李金环手中长刀相同的木制长刀重新上台。
张思仪急得在原地直转圈,频频回头看向不远处正往这边看的太学学子们,恨铁不成钢的道,“李金环怎么能如此欺负人,回头别人都笑话他怎么办?
林蔚眼中惊讶,“他们觉得羞愧还来不及,有什么脸笑话李郎君?”
张思仪面露茫然,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他会认为那个人是在溜须拍马,林蔚是虞珩从封地调来的心腹,应该不至于是那种人?
纪新雪也转过来头来,“劳烦林兄细说。”
为什么李金环让金吾卫以木制长刀换铁制长刀,非但不是欺负人反而是令人敬佩?
林蔚万万没想到会被未来郡王妃问话,激动的差点跪下回话,用尽全力才克制住激动,沉稳庄重的答道,“李郎君出身将门,所用刀法也是战场拼杀的路子。主将在战场与敌方主将对拼时,为了鼓舞军心向来不惜以伤换命,李郎君的刀法过于凶悍,夫子不愿见李郎君受伤难免畏手畏脚,只能躲闪,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换木制长刀反而能让夫子放开手脚。”
若是李金环只想在武堂上出风头,凭他年幼就能以悍勇逼退金吾卫已经足够他扬名。李金环却能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仍旧保持冷静,准确判断金吾卫为何未尽全力,并愿意挑战用尽全力的金吾卫而非只追求名声,如何不让人敬佩?
武堂中不乏将门出身之人,有几人能有李金环的魄力,请夫子换木制刀具?
纪新雪和张思仪听了林蔚的解释才放下心,专注的看向演武场中央的李金环和金吾卫。
原本始终在躲避李金环的金吾卫果然在仍旧只守不攻的情况下改退为进,逼得李金环只能慢慢后退,偶尔才能争回些空间,不久后又要加倍的还回去,隐约可见落败之象。
一炷香后,李金环被逼下演武台的范围,无奈落败。
期间金吾卫数次想要打掉李金环手中的长刀,导致李金环的手腕和手背满是可怖的青紫痕迹。
李金环抹去头上的汗水,将长刀完好的插回兵器架中,对仍旧在演武台上的金吾卫拱手,喘息着道,“多谢夫子赐教。”
他虽然落败却并无不甘,一来金吾卫确实远胜于他,二来他从刚才的请教中收获颇多,察觉许多在定北侯府与家将对练时没有发现的疏漏。
金吾卫拎着木制长刀从走到李金环身边跳下演武台,从胸前掏出五枚金制的圆钱连带腰间的牌子一同递给李金环,“李郎君可凭此金钱向陛下讨赏。”
李金环愣住,转过头询问的看向纪新雪。
纪新雪也摇了摇头,他也没听女官说过这件事。
可惜金吾卫与莫岣一样不近人情,丝毫没有继续为李金环解释的意思,直接转身离开。
“他就这么走了,除了李金环之外的人怎么办?”张思仪纳闷的看向周围。
众人皆摇头,上前去看金吾卫交给李金环的五枚金钱。
金钱圆形方孔,正面刻着‘太学’二字,背面是‘嘉’字。
金吾卫递给李金环的腰牌也两面都有字迹,正面是‘太学武兵夫子’背面是‘金吾卫贾力’。
没等众人研究透彻金钱和腰牌的作用,又有腰间挂着太学夫子腰牌的金吾卫走过来,“哪位郎君需要武堂授课?”
纪新雪伸开正拿着金钱的手摊开在金吾卫面前,“怎么用这些金钱与阿耶讨赏?”
金吾卫摇头,“臣不知道。”
“你有金钱吗?之前的授课夫子为什么将腰牌给李金环?”纪新雪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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