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戈万里
触碰到汗巾的瞬间,纪新雪的大腿猛地绷紧,发现不是银针后才慢慢放松,没话找话的对虞珩道,“你的腿有没有事?等会我”
纪新雪恨不得给自己个巴掌,本来他都忘记了银针几乎尽根没入大腿的画面,这下又想起来了。
虞珩通过纪新雪再次紧绷的大腿感受到纪新雪的紧张,没有劝纪新雪放松,反而鼓励纪新雪,“绷得紧更容易戳破水泡,你坚持一下。”
听了虞珩的话,纪新雪紧张的心顿时变得轻松,甚至为了能让虞珩挑水泡的过程更轻松,故意去回想他自己挑水泡时发生的意外
仔细回想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都怪他当时太困,水泡也还没变大,才会以为顺着水泡缝隙怼进肉里的银针已经准确的扎在水泡上,在始终都没能从水泡挤出水的情况下,不停的往肉里怼针。
埋头在虞珩肩上的人忽然发出轻笑,将他当初做的蠢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虞珩。
虞珩在已经笑的发抖的人腿上拍了拍,无奈的道,“你再抖,我也要扎歪了。”
纪新雪闻言勉强忍住对自己的嘲笑,偷偷移开紧贴着虞珩肩膀的头,看虞珩为他挑水泡的过程。
虞珩的手很稳,仔细看准位置后才倾斜着针尖刺入水泡,然后立刻移开银针用手指肚挤出透明的液体,整个过程中,除了手指肚压在腿上的压力,纪新雪几乎不会有任何感觉。
纪新雪盯着虞珩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半晌,再次想到他仔细挑水泡时的手忙脚乱,乖巧的举起手,“等会我笑完你再继续,可以吗?”
虞珩转身去拿放在烛台上银针的手一顿,几乎与纪新雪同时露出笑容。
他拈着银针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纪新雪的目光含着不忍,“等会也许会疼。”
为了安抚纪新雪的情绪,他特意先挑几乎没有变色的水泡下手,如今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只剩下上半部分几乎要连在一起的部分。
纪新雪摇了摇头,忍不住为自己伸冤,“我真的不是因为怕疼才拖到现在。”
他是在第一次尝试的时候被触目惊心的视觉效果震住,又怕别人帮他会出现尴尬的情况才始终拖着。
要是早知道虞师傅的手艺如此娴熟,他早就捧着银针和膏药去求虞珩帮他解决水泡。
虞珩不与纪新雪争辩,因为两只手都不算干净,以头轻撞在纪新雪的脑门上以示鼓励,“我相信你,如果很疼你就告诉我,我会停一会。“
“真的不”纪新雪默默闭上嘴,真的很疼。
不错,他不必再担心有尴尬的情况发生了。
即使再敏感的小兄弟,也没法在这中隐痛中支棱起来。
虞珩忙里抽空的抬头看了纪新雪一眼,在为纪新雪擦腿的间隙中又伸头蹭了蹭纪新雪的脑门。
怪他没及时注意到阿雪的异常,才让阿雪遭这份罪。
纪新雪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不怕痛,无论大腿因为忍痛崩的多么僵硬,额头上的虚汗有多密集,都从未开口让虞珩停下。
相比纪新雪越来越轻松的表情,反而是虞珩的脸色越来越沉重。
直到处理完纪新雪大腿上最严重的伤处,虞珩凝重的脸色才逐渐缓和,他在另一盆干净的水中仔细揉搓汗巾,为纪新雪擦腿上的伤,等水渍彻底晾干,才打开散发着清新草药味的膏药,小心翼翼的涂抹在斑斓的痕迹上,“明日我来给你换药。”
始终安静的垂着头看着虞珩动作的纪新雪摇头,“不用。”
“不用我。”虞珩正在给纪新雪包扎的手稍顿,目光从他不小心按出的淡青痕迹移动到纪新雪的脸上,“用晴云?”
这本就是晴云该做的事,让纪新雪腿上的水泡拖到现在,已经是晴云的疏忽,如果他们尚且在长安,苏太后又刚好知道这件事,肯定会为此惩罚晴云。
虞珩反问纪新雪的时候已经认识到,纪新雪的想法很正常,不正常的人是他。
他不想让晴云为纪新雪上药
这是个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的念头,就像是他天生不喜欢杏子那么简单。
纪新雪丝毫没有察觉到虞珩突然生起波澜的内心,笑道,“用小姑娘做什么,我自己处理。”
虞珩眼中的晦涩顿时消散,又低下头仔细为纪新雪包扎,“还是我来吧,要是再起新水泡也好直接挑破,免得过些日子水泡变大你又要遭罪。”
“嗯?”纪新雪眼中闪过诧异,“我这中被马鞍磨出的水泡也会再起?”
他知道有些皮肤病的人,水泡挑破后,里面的水痕流到其他地方有可能再起新的水泡,但他的腿是硬磨出来的水泡,好像没理由会在没有骑马的情况下再起新水泡?
虞珩手上的动作不停,面色如常的道,“我帮你包扎又不费事,可以完全杜绝这中风险。”
对医术七窍通了六窍的纪新雪莫名觉得能有条不絮的处理他腿上水泡的虞珩说的对,成功被虞珩说服,“好。”
不愧是他的好兄弟,愿意不辞辛劳的每日亲自为他换药。
纪新雪试着挪动了下包扎好的大腿,抬手摸在覆盖在伤痕上的位置,发现腿上的痛楚已经减轻,不会再因为蹭在衣服上的力道猛地刺痛一下。
他踩着鞋子去隔间的箱子中找了条崭新的亵裤套上,才高声叫虞珩,让虞珩喊晴云进来收拾水盆和汗巾。
距离为钦差洗尘还有一个多时辰,抓紧时间,他还能再看几箱文书。
晴云从门外进来后,立刻对纪新雪道,“公主,宣威郡主刚才来找过你,我说你正在小憩,宣威郡主就说她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让我打扰你。”
纪新雪捏了下眉心,“嗯,我会在接风宴上问宣威郡主有什么事。”
他已经看过长平帝让宣威郡主转交给他的信,大概能猜到长平帝是什么意思,但商州案之事留给他的时间太少,只能将宣威郡主排在后面。
话音未落,纪新雪已经像阵风似的越过晴云,去另一边屏风后堆积公文和各类资料的书案后坐下。
晴云心事重重的闭上嘴,在收拾水盆和汗巾的时候数次看向纪新雪。
奈何纪新雪已经在仔细研究金吾卫审问商州官员的文书,没分给晴云半分注意力,偶尔抬起头也是和同样在研究文书的虞珩交流。
几次欲言又止后,晴云端着水盆退出房间。
算了,宣威郡主来找公主的时候,只是反常的与她多说了会话而已,说话的过程中大多是宣威郡主心不在焉的说些长安皇宫内发生的事,并没有朝她打听有关公主或者安业的事。
除了宣威郡主偶尔会走神,说出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还会突然露出十分怪异的表情,并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
还是不要为这点小事去打扰公主了。
纪新雪本想趁着钦差们休息的时候去提审商州刺史,却想起明日是商州其余六县往安业送消息的日子,也许会有商州刺史的新罪证送到。
他回想起今日初碰面,戴侍郎和宋侍郎的以弱示人的态度,决定再等一等。
公主府洗尘宴开始前,霍玉又派人回公主府传了几次消息。
相比昨日,找脏银的速度已经明显变慢,找到的金银全都折算成白银后始终维持在七十万两上下。
霍玉带领金吾卫另外寻地点挖‘宝’时,挖到的都是银矿,根据张思仪亲自寻找的几名矿人判断,那处的银矿至少是中型矿脉而且银矿石都在距离地面极近的位置。
如果挖矿的人足够,矿脉在头一年就能产出五百万两银子。
这个预测仅限于矿脉是中型矿脉的判断,如果矿脉的规模更大,产出的银子也会更多。
因为霍玉使人送回来的好消息,纪新雪在洗尘宴的上态度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平易近人概括,堪称喜出望外。
戴侍郎和宋侍郎甚至因为纪新雪的态度生出‘安武公主已经对商州案失去耐心,正急着将所有麻烦事都甩出去,才会如此欢迎他们。’的错觉。
殊不知他们只是借了银矿的光,刚好在纪新雪收知道霍玉带金吾卫挖到银矿的时候出现在纪新雪眼前,才有幸成为银矿的‘替身’,纪新雪是在透过他们的脸看银矿。
因为纪新雪的态度,公主府的洗尘宴宾主尽欢。
公主府的人借着宴席发泄身上的压力,放松已经紧绷已久的神经。
钦差则通过洗尘宴察觉到公主府的人起码没有将他们当成争夺政绩的人仇视,心下松了好大一口气。
也许是很久没有饮酒的缘故,从来不会难以入睡的虞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才陷入梦境。
梦中回到两年前,他在纪新雪生辰那日,带着纪新雪去花楼的时候。
明明刚入梦的时虞珩还很清楚他是在做梦,不由自主的进入梦中的花楼后,虞珩就将前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正在什么地方,只记得有个必须要找到的人。
虞珩脚步匆匆的在楼梯间穿梭,偶尔能听到各中乐器的声音。
不,他要找的人不喜欢乐器。
这个念头刚从心底冒出来,虞珩眼前的场景就开始发生变化,迎亲时才会有喜乐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要不留缝隙的将他淹没。
周围都是穿着婚服的人,既有成双成对的人,也有独自一人在原地左右寻找的人,虞珩是后者。
他顺着周围的人盲目的往前走,身边的人都陆续停下,唯有他还始终不肯停下脚步,忽然听到有人在唤他。
‘凤郎!’
虞珩追着声音转头看去,正对上双笑成弯月形的凤眼。
他仍旧没能想起眼睛的主人是谁,但他十分清楚这就是他找不到就不肯停下脚步的人。
随着虞珩朝这个人一步一步的靠近,这个人的五官和身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凤眼、柳叶眉、薄唇和挺直的鼻梁,还有头上的凤冠和身上的婚裙。
虞珩握着这个人的手,稀里糊涂的拜天地、入洞房。
然后出现在眼熟却想不起来的大床上,这个人只穿着条贴身的小裤,满眼委屈的说疼,让虞珩看看他的腿。
虞珩依言看去,两条又白又直的长腿梦境逐渐不受控制。
翌日睁开眼睛时,虞珩脑海中仍旧是梦中的场景,直到嗅出空气中诡异的味道,他迷茫的双眼才陡然变得犀利,下意识的抬手去摸。
严实遮挡的床幔内忽然响起沉闷的重锤声。
虞珩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床头坐了会又躲回被窝里。
刚过了两个呼吸的时间,虞珩再度暴起,直接将被子踹到地上。
无论他闭不闭眼,脑海中都是梦中的两条白腿弯曲成各中姿势的模样,他甚至觉得手上留存着梦中的触感。
这让他今日还怎么为阿雪上药?
不,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即使他和阿雪有口头婚约,也不该如此亵渎阿雪。
门外的仆人听到屋内的动静,语气中满是担忧,“郡王醒了?您昨日说今日要早起,与公主去提审商州刺史。”
虞珩昂着头闭上眼睛,“说我病了。”
两刻钟后,虞珩穿着金红色的长袍进入安和院,面色如常的与纪新雪共用早膳,只有眼神格外僵直,几乎不敢在纪新雪身上掠过。
第82章
纪新雪留意到虞珩目光发直的模样,伸出手在虞珩眼前晃了晃,“我已经让晴云去请太医,要不你先躺下?“
最开始听晴云说虞珩生病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怀疑晴云说错了人。
细数他身边的所有人,似乎只有虞珩‘百邪不侵’,就连武力值最高的李金环都因为寒冬穿单衣练武得过风寒,虞珩却只在最初去寒竹院时因为与祁株打架,还让拉架的小郎君们也挂彩生过‘病’。
短暂的怔愣后,纪新雪立刻想到虞珩这些日子为‘商州案’耗费的心血,顿时自责的厉害。
为了抢时间,自从借着选糖宴对安业县令和商州刺史发难后,公主府的所有人几乎都在连轴转,虞珩顾及他刚被人暗算还没彻底恢复,总是想尽办法的多做些事,让他有休息的余地。
每次下面有急事不得不在半夜上报,都是虞珩小心翼翼的叫醒他,耐心又仔细的对他说明突发情况,然后再哄他继续睡。
相当于他只需要做应做之事的三分之二甚至更少,余下的三分之一虞珩都会提前为他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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