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戈万里
早在祥瑞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就有造假的传闻。
如今正史和野史上记载的所有祥瑞,都有口口相传的‘教程’。
即使是最常见的各种白色动物,也可以造假。有种名为‘白草’的稀有草药,汁液可以将动物染成白色,至少半年都不会掉色。
其余如奇石怪字、鱼肚丝绢巨兽送吉等,更是有各种各样的手段可以复刻。
所谓祥瑞,在洞悉这种把戏的人眼中,只是上哄君王、下哄百姓的玩器。
有专门靠制作这种玩器的家族,将其称呼为‘旧兴’。
旧,暗喻年份久远。
兴,代指祥瑞。
在十几年前,甚至是几十年前准备的祥瑞。
因为还没被‘用’过,不算是众所周知的祥瑞,所以才会用‘兴’代指祥瑞。
纪新雪点了点头,他能理解旧兴的价值。
如果有人在几十年前,甚至百年前用秘法做出与‘嘉’字有关的祥瑞。因为各种原因,祥瑞从未出现在人前,便是旧兴。
明显是旧物的祥瑞,定会比崭新的祥瑞更容易等到认可。
纪新雪放心的将祥瑞的事交给虞珩,继续看后面的内容。
长平帝问他想立刻回长安,还是在外面转转再回长安。
“阿耶这是什么意思?”纪新雪捏着信纸的力道越来越大,“对江南的调查才刚开始,怎么能没人坐镇?”
他和虞珩正是最好的坐镇江南的人选。
虞珩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他反而比纪新雪更容易接受这个结果。
幕后之人能在短时间内让整个江南道的官员都写下陈情表,可见他在江南的势力已经能用根深蒂固形容。
修剪江南的枝杈必不是几日之内就能完成的事。
虞珩逐渐放松突然紧绷的身体,下巴搭在纪新雪尚且单薄的肩膀上,低声与纪新雪耳语,“陛下还不能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江南。”
北方大捷必定会让长平帝短时间内声望大涨,除了最不老实的江南,长平帝还惦记着已经磨合许久的河南道、淮南道和黔南道。
无论是从短期能得到的回报还是从风险考虑,河南道、淮南道和黔南道都是更好的选择。
纪新雪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他本就是在替虞珩失望,怎么可能忍心让虞珩为这件事劝他?
虞珩才应该是最失望的人。
楚墨是建兴十五年在江南失踪,如今已经是长平二年,二十七年的时间过去,好不容易才有新的线索。如今却碍于形势不能立刻查证纪新雪难以想象虞珩是以什么样心情说出劝他宽心话。
他强行略过这个话题,“凤郎,你想去封地看看吗?”
既然阿耶专门问他想不想再去别的地方看看,他选虞珩的封地,阿耶十有八九不会拒绝。
虞珩认真的考虑了下纪新雪的提议,“我们可以去莱州找金矿,然后在回长安的路上经过我的封地。”
按照旧例,有封地的宗室只有在皇帝允许的时候,才能前往封地巡视,安国公主府的几代人中,唯有虞安在安国公主薨逝后去封地住了两年。
纪新雪听到‘金矿’二字,眼中的犹豫越来越浓,小声道,“在安业外挖出的银矿已经足够填充国库,莱州在河南道境内,恐怕要等等看。”
看长平帝能不能凭借北方大捷的士气,令频频对长安示好的河南道做出更实质性的退让,早日与其恢复正常的君臣关系。
虞珩顺势提起他还在长安时,跟在长平帝身边处理的有关河南道的事,免得纪新雪仍旧想江南的事。
因为在蒙蒙亮的时候才入睡,二人都起的格外晚。
期间纪新雪被惊醒数次,委实难受的厉害,生出希望虞珩真的能化作‘虞珩山’,彻底将他笼罩在下面的念头,下意识的往虞珩身边挤。
然而睡醒时发现他和虞珩又变成‘虞珩山’和‘雪猴子’的模样,纪新雪却翻脸不认山,理直气壮的埋怨虞珩的睡姿过于霸道。
又听闻安乡城内的官员来营地外闹腾,纪新雪心中已经升不起任何波澜。
哪怕此次安乡城的官员是来请罪,主动迎接他和大军进入安乡城,纪新雪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连笑容都吝啬。
他让金吾卫将所有在营地外的安乡官员都绑在树上,与前一天来营地外的安乡官员作伴,静心等待北方大捷的消息正式传到南方。
期间江南官员的各种手段越来越离谱,从拱火变成主动认错请纪新雪带领大军入城,再到浔阳府府尹让人给纪新雪送来亲笔密信,引诱纪新雪进入江南腹地。
浔阳府府尹的亲笔信足足有两大篇,半个字的废话都没有,开头就是‘江南有庞大的势力准备谋反。’。
在这封亲笔信中,浔阳府府尹为自己塑造察觉到不对劲的忠心臣子形象,‘猜测’所有阴谋都是由牛家而起,并提供无懈可击的证据链,证明牛家原本姓孙,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的母家,可谓诚意十足。
纪新雪猜测北方大捷的消息已经在江南流传开,江南的幕后之人准备将牛家当成替罪羊。他转手就让金吾卫将浔阳府府尹派人送给他的密信送去长安。
又过两日,江南官员联名请罪的折子送到纪新雪手中。
因为折子以火漆封存在信封中,纪新雪直接让人将其送回长安。
突然闲下来的日子里,纪新雪除了思索长平帝会如何为江南之事收尾,便是对着钟表的图纸发呆。
直到北方大捷的消息正式传到江南,纪新雪哪件事都没想通。
朝廷邸报
长平二年十月,我军大败突厥,击杀突厥二十万大军,得八万突厥俘虏。
“二十万!”纪新雪激动的抓住虞珩的手,“邸报上说有二十万!”
长平帝送来的八百里加急上是击杀突厥五万余人,得两万八千名突厥俘虏。
纪新雪一直以为八百里加急上就是‘春秋’过的数据,没想到邸报上的数据竟然翻了四倍。
北疆真的击杀五万突厥,俘虏两万八千人。
因为是伏击,这都是实打实的青壮。
突厥没了这些青壮,北疆至少十年无忧!
纪新雪因为察觉到长平帝不会立刻以雷霆手段处置江南官员而沮丧已久的心情,立刻攀上最高峰。
虞珩的激动半点都不必纪新雪少,额头上甚至隐隐浮现汗水。
如今已经能通过北疆大捷的消息传到江南后,江南官员立刻改变态度,甚至联名写下请罪折子的行为,推测出他们当初的猜想没错,江南确实与突厥勾结。
对突厥的大胜,不仅代表虞朝可以摆脱焱光朝时对外懦弱的形象,还提前解决巨大的隐患。
已经分不清是谁的用力让手指生疼,纪新雪却仍旧觉得没能发泄心中的畅快,他双眼亮的惊人,认真的对虞珩提议,“抱一下庆祝?”
虞珩连连点头,与纪新雪交握的手却更加用力,完全不给纪新雪挣脱的机会。
纪新雪忽然觉得这样也可以,歪头靠在虞珩的肩膀上,耳朵刚好贴在虞珩的大动脉上,耳边的心跳声犹如擂鼓,与他的心跳频率几乎相同。
“嘿?我听到你的心跳声了。”纪新雪稀奇的看向虞珩。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感受到别人的心跳声。
虞珩克制的要紧牙关,因为北疆大捷而生出的激动逐渐转为另一种激动。听到纪新雪说‘你也试试能不能听到我的心跳声。’时,再也没办法忍住想要贴近纪新雪的想法,以让纪新雪无法抗拒的力道抽出与纪新雪交握的手,紧紧将纪新雪搂进怀中。
因为对江南官员的防备,纪新雪忍住了想在军营中大肆庆祝的想法,偷偷躲在帐篷里和虞珩饮酒庆祝。
纪新雪醉的不轻,难得睡了个从头到尾都没惊醒的好梦,第二日太阳偏西的时候才睁开眼睛。
“凤郎呢?”纪新雪哑着嗓子问晴云。
晴云将温热的手巾递给纪新雪,“陛下有旨招钟侍郎回京,郡王去送钟侍郎。”
“嗯?”纪新雪将脸迈入平铺在手掌的手巾里,有些混沌的脑子彻底恢复清明,“如此着急?”
竟然没有等他醒过来再出发。
晴云知道纪新雪只是在感叹,没有询问的意思,安静的等在原地,没有贸然开口。
“还有别的旨意吗?”纪新雪问道。
晴云点头,“前后有两封八百里加急送到,郡王已经看过,正在霍玉手中。”
纪新雪点头,让晴云去找些吃食来。
估计八百里加急中没有格外要紧的事,虞珩才没刻意叫醒他。
纪新雪穿戴完毕,去找霍玉拿八百里加急。
其中一封信的内容是商州案牵扯到长安的部分。
司空已经招供,他的所作所为,目的不是包庇山南东道的官员而是掩饰江南商人所做下的恶事。
原因很简单,他表面上只拥护皇帝,年轻的时候却悄悄随着站队到福王身后,为当时福王党的领头人物频频献策。
这些计策让还是亲王的焱光帝苦不堪言,多亏司空当年位卑言轻,所献上的计策都被福王党的领头人据为己有,才没被登基后焱光帝清算。
然而司空曾经的行为终究还是被有心人看在眼中,并以此为把柄要挟他。
司空心中清楚,以焱光帝的小肚鸡肠,如果他曾经所做的事暴露,九族的性命都未必够焱光帝出气。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接受要挟,给要挟他的人行各种方便,一步步踏上不归路。
最初要挟司空的人是江南白家的上任家主,白翰海。
白翰海去世后,江南白家的现任家主白少冰继续拿捏司空。
好不容易熬到焱光帝驾崩,长平帝继位,司空却发现他这些年所做的错事已经累积到惊心动魄的程度。昔年全都是被他连累才有可能被帝王怪罪的九族,已经个个泥足深陷。
长平帝没在密信上详细的告诉纪新雪,会如何处置与司空相关的人。只在最后提起,会在年前处理白家,命令江南虞氏整族搬到京畿。
纪新雪见到这段话,脸上立刻浮现灿烂的笑容。
他还以为长平帝上次透露准备调走他和虞珩,是想暂缓处理江南的事,将精力都放在其他地方。原来只是先处理已经有线索的事,不会立刻大规模调查而已。
第二封八百里加急后面署名的时间,比第一封八百里加急署名的时间稍晚些。想来是第一封八百里加急因为某些原因在路上耽误时间,才会与第二封八百里加急同时到他手上。
这是封全篇以特殊符号记载的密信,只有最后一句话能让人一眼看懂。
‘过几日让宣威回来告诉莫岣你的事。’
纪新雪忍不住摸了下脖子,面带愁色的研究前面的特殊符号。
‘王女是前朝王女,前朝余孽自封明王,正在突厥王庭做客。’
纪新雪看着他翻译出的话,怎么看怎么觉得离谱,从头开始仔细核对翻译的过程是否出错。
无论他重新核对多少次,答案都是一个字也没错。
周绾,前朝王女。
经过最初的难以置信,纪新雪居然觉得还挺合理。
难怪施茂的父母将周绾当成‘祖宗’供着,宁愿亲儿子离家出走去外面过日子,也不肯让儿子与周绾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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