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戈万里
随着年龄的增长,虞珩早就对英国公府的人彻底失望。
对他来说,与疑似‘王女’的郑氏交谈,是比与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交谈更有可能得到回报的事。
所以虞珩非但没有因为郑氏吵闹而厌烦她,反而令仆从专门在英国公夫人身边加给席位给郑氏。
宜筠郡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国公主府的仆从挪她的席位,给郑氏空出足够的地方加新席。
她勉强忍住扇在仆人脸上的冲动,终于打消所有顾虑,学着郑氏的模样,以伯娘的身份去讨好虞珩。
可惜在虞珩眼中,宜筠郡主只是信阳郡王府的出嫁女。既不是英国公府的当家人,也不是‘王女’,没有让他耽误时间的价值。
所以虞珩只肯看在信阳郡王的面子,唤声王姑,便再也没有理会宜筠郡主。
宜筠郡主的脸色青白变幻,终究还是没能彻底控制住情绪,红着眼睛跑出举办宴席的花厅。
除了原英国公世子悄无声息的追出去,宜筠郡主的离开丝毫没影响这场宴席的热闹。
英国公仿佛不经意的提起虞珩的侄子,言其在书法方面颇有天赋,暗示虞珩给侄子当场展现的机会。
继侄子后,又有许多人或是被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点名,或是主动提出想请虞珩指点,家宴逐渐变为‘才艺大赛’。
英国公轻抚整齐的胡须,眼角眉梢皆是满意,“祁氏代代不缺有才之人。”
英国公夫人笑着附和此话,依次说出有大才之人的具体姓名。
仍旧在江南做刺史的祁六、英国公的庶出小儿子,已经满脸胡子,仍旧与小辈同乐,当场写论和小辈争讨国策的三十岁男子。
英国公的长孙、庶出二房的六女、旁支郎君……最后才在郑氏的目光中提起祁延鹤。
“他们都是良才。”英国公眼角眉梢的骄傲忽然变为痛苦,叹息道,“是我行差踏错,耽误了他们。”
陪坐在虞珩身侧的林钊怕无法控制眼中的杀气,特意低头凝视酒杯。
英国公府的人竟然如此不要脸,敢觊觎郡王在北疆历经生死攒下的战功。
要不是郡王另有打算,他早就让人将这些无耻之徒打出去,免得让安国公主府沾染晦气。
虞珩端起养肺的茶汤慢慢啜饮,忽然道,“阿耶已经十年未回长安。”
英国公夫人脸上的伤感稍稍凝滞,继而变得更加真切,哀声道,“我宁愿没生过这个儿子,也好过如现在这般,整颗心都牵挂在他身上却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郑氏连忙扶住忽然委顿的英国公夫人,满眼慈爱的看向虞珩,“凤郎是不是想父亲了?”
虞珩不想。
自从搬到安国公主府,他对‘父亲’这两个字的感觉,就越来越陌生。
不。
不是‘父亲’让他陌生。
是他的‘父亲’,让他陌生。
相比每年只有八到十八封信的父亲,无论是清河郡王世子,还是长平帝,都更符合他心中父亲的形象。
然而面对英国公府众人的目光,虞珩却垂目点头。
英国公夫人踉跄着扑向虞珩,语气中满是心疼,“可怜的孩子,怎么偏生遇到那么个孽障。”
虞珩脸上浮现痛苦,弯腰闷咳,久久没有改变伏案的姿势。
站阴影中的金吾卫见状,如同一阵风似的出现在想要抱住虞珩痛哭的英国公夫人面前。
英国公夫人后退半步,顺势抱住郑氏,痛哭祁柏轩十年未回长安的原因和对这件事的伤心。
祁柏轩十年未回长安的原因,英国公府上下皆知。
他深爱虞珩的生母,不愿面对爱妻已逝的残酷现实。
曾在无数封信件中,写下相同的话。
‘只要踏入长安,想起瑜儿,我就只想去下面陪她。’
虞珩在不绝于耳的哭声中,抬手挡住眼底的嘲讽。
自从对纪新雪情根深种,他就再也没相信过这个拙劣的谎言。
第137章
如果祁柏轩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深爱虞瑜,至少不会边以无法面对虞瑜的亡故为理由,不肯回长安。边在与长安的通信中,频频提起虞瑜的亡故。
想到祁柏轩在江南的十年,连纳五房‘有爱妻神韵’的妾室,虞珩本就没因为英国公府众人的哭声触动的心,顿时变得更加冷硬。
“老天薄情,非要带走瑜儿,连带着将六郎的魂魄也勾走大半。”英国公夫人的哭声逐渐喑哑,“当年若不是大郎和三郎及时发现不对劲,六郎险些……”
向来体面优雅的英国公夫人忽然情绪崩溃,埋头在郑氏肩侧悲啼 。
郑氏收到英国公夫人的暗示,立刻接过话茬,“阿娘放心,只要没人在他面前提起弟妹,六弟肯定不会再……说不定再过十年,六弟就能彻底释怀,主动回您身边尽孝。”
她看似在劝慰英国公夫人,实际每个字都是在敲打虞珩。
谁让祁柏轩回长安想起虞瑜,谁就会成为害死祁柏轩的罪魁祸首。
虞珩始终保持弯腰扶着矮桌的姿势,时不时掩嘴闷咳,丝毫不给英国公府的人窥探他表情的机会。
英国公府的人越是排斥祁柏轩回长安,他越想知道祁柏轩十年未回长安的真正原因。
久久没有得到虞珩的任何回应,英国公夫人和郑氏默契的平复情绪,暗道可惜。
昨日收到来自安国公主府的请帖时,她们还以为虞珩在北疆经历生死,终于意识到族人的重要。
只要她们抓住虞珩难得的软弱,就能借虞珩的权势谋利。
没想到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气氛,皆因虞珩突然提起祁柏轩急转直下,如今已经完全没有‘闲话’的余地。
罢了,只要虞珩的态度缓和,早晚都能再找到机会……
“郡王!”
突如其来的暴呵打断英国公夫人和郑氏的念头,她们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虞珩双眼紧闭,软绵绵的倒入林钊怀中。
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林钊猛地转过头,虎目猩红的瞪着与他和虞珩距离最近的英国公,竟然仅凭气势便令英国公的动作变得迟疑。
等英国公从短暂的怔忪中回神,眼底浮现恼怒时,守在门外的金吾卫已经闻声而至,如同坚固的城墙般挡在他和虞珩之间。
“让开!”英国公沉声怒吼。
他是凤郎的祖父。
凤郎突然昏倒,守在凤郎身边的人应该是他!
林钊垂下眼皮挡住里面的嘲讽,抓住虞珩的手腕仔细判断脉象。
脉来和缓,不浮不沉。
仅仅两日的静养,便比刚回长安时稳定许多。
见虞珩没有因为英国公府的人动怒,林钊心底愤慨立刻消散。他脸上的惊怒却越发明显,嘶声吼道,“快拿郡王的帖子去请太医!”
话毕,林钊顺着虞珩忽然紧绷的手腕看向手掌,动作轻柔的掰开蜷缩的手指,从掌心中拿起蚕丝手帕。
随着他的动作,素白中央的血色,毫无遮挡的展现在所有人眼中。
人群中的青竹感受到林钊的目光,拉住紫竹的衣袖,悄无声息的退出花厅。
“郡王被英国公府的人气得咳血,昏了过去!”
.
纪新雪险些指天发誓,终于让姐妹们相信,他真的没提前从虞珩那里知道纪€€屿和萧宁的事。
因为惦记着出宫找虞珩,纪新雪精疲力尽的回到玉和宫,立刻开始处理文书。但凡不是最要紧的事,都先放入待处理的木箱中,只批复记载要事的文书。
“殿下!”
没等纪新雪回应,晴云便推门进入书房,“英国公府的人大闹安国公主府,气得郡王咳血昏迷。”
纪新雪脸上的诧异变成茫然。
大闹安国公主府?
他们不仅还敢欺负虞珩,竟然变本加厉,将虞珩堵在家中欺负!
纪新雪合上正要批复的文书扔回桌案,眨眼的功夫便走到门口,“将还没归类的文书送去凤翔宫。”
话音未落,书房中只剩下灼热的日光和被纪新雪的气势吓住的晴云。
不偏不倚吹在脸上的寒风令晴云忽然回神,她想起纪新雪离开前的吩咐,下意识的转身走到桌案处。触碰到文书的瞬间却立刻收手,快步回到门口,让候在厢房中的宫人去寻金吾卫。
玉和宫向来职责分明。
平时照顾纪新雪日常起居的人,不能在纪新雪和金吾卫不在场的情况下触碰文书。
远远看到身姿挺拔的金吾卫,晴云长长的松了口气。
朝堂中都有许多人惧怕殿下,她被殿下的气势震慑也不奇怪。
纪新雪驭马赶到安国公主府时,正好看到公主府左卫拿着扫帚、铁锹、拐杖……甚至是菜墩这等不体面的东西,将虽然穿戴华服美饰,但满脸惶惶的人撵出大门。
他勒紧缰绳,最先看见脸色涨红的英国公,然后是口腹蜜剑的英国公夫人和表面看上去是在保护英国公夫人,实际却暗自将英国公夫人当成盾牌,悄悄往英国公夫人身后躲的郑氏。
是英国公府的人。
与此同时,远远站在喧嚣外的原英国公世子和宜筠郡主也注意到纪新雪的存在。
原英国公世子刚朝纪新雪走了半步,就被宜筠郡主抓住手臂,“别去招惹他,我阿耶和王妃会生气。”
紫竹仗着身形高大,快速穿过仍旧在安国公主府大门前纠缠的人,跑到纪新雪身边。
他举起折叠整齐的信纸,低声道,“朱太医已经为郡王诊过脉,说郡王是肝火妄动牵连肺伤,才会咳血昏倒,这是朱太医为郡王开的新方子。”
纪新雪立刻想起数种对咳症有奇效却很少见的药材。
封赏河北军的时候,长平帝赏出许多珍稀药材,骁骑将军曾得……信纸中不仅没有任何纪新雪猜测的药材,甚至没有字迹。
唯有昂头挺胸的大公鸡和从天而降的手帕,是虞珩的画风。
英国公夫人被安国公主府左卫逼得连连后退,全凭意志坚定,才能忍住越来越强烈的窒闷感。
她既担心虞珩的情况,又愤怒林钊和安国公主府左卫对她的冒犯,更怕今日的事传出去,让英国公府成为长安笑柄。
几种情绪在心底肆意翻涌,让她本就有病根的身体更加虚弱,频频扶腿喘息。
眼角余光忽然发现不远处的纪新雪,英国公夫人已经接近力竭的身体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以不符合年纪的速度朝纪新雪跑过去。
“殿下!林钊趁凤郎昏迷把持公主府,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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