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戈万里
“你上哪去?”嘉王忽然睁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向正准备偷溜的纪新雪。
纪新雪回过身,满脸无辜的与嘉王对视,老实道,“让碧绢将考核成绩拿去给阿娘看看。”
他既拿到甲等的成绩,又没像四娘子那样天天……咳咳,不需要让嘉王给寒竹院赔钱。不想继续打扰嘉王,才悄悄离开。
“哼”嘉王对纪新雪招了招手。
看着纪新雪重新走到他身侧,嘉王忽然道,“你有没有要与我说的话?”
纪新雪眼中闪过警惕。
这话他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看到纪新雪眉宇间的若有所思,嘉王的表情更加莫测, “好好想想再开口。”
纪新雪沉思片刻,试探着开口,“我闲暇的时候,有去国子学找钟助教说话。”
嘉王点头,“你舅舅很不错,可以将小四也带去。”
纪新雪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紧张,他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小声道,“我对崔青枝没有很客气,但也没故意与她作对。”
嘉王目光赞赏,“你做得对,她再怎么张狂也不敢欺负到你头上,你若是态度过于软弱,反而会被她看轻。”
那他是哪里做错了?
纪新雪沉默半晌,悄悄去看松年,试图得到点提示。松年却躲开纪新雪的目光,自顾自的整理没有半点褶皱的衣袖。
纪新雪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又往前走两步,学着四娘子的模样,抓着嘉王的手臂撒娇,“我做错了什么,阿耶告诉我好不好?”
“呵”嘉王冷笑着拂开纪新雪的手,阴阳怪气的道,“听说你最近做了许多新衣服,都是长安没见过的新鲜样式。”
第33章
纪新雪见嘉王终于肯开口,狠狠的松了口气。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嘉王,以坦然又诚恳的态度面对错误。
能让嘉王如此郑重其事的与他谈话,肯定不会是小事,说不定是能要命的细节。
听见嘉王问他新衣服的时,纪新雪眼中闪过狐疑,仔细回想新衣服的款式。
难道是那些衣服有逾制的地方,被人抓住了把柄?
可惜纪新雪对新衣服不是很感兴趣。
紫竹刚开始往绣楼送新衣服的时候,纪新雪还会亲自去看每件衣服的样式。
后来绣楼里的新衣服越来越多,纪新雪根本就分不清今日看的衣服和昨日看的衣服有什么区别,干脆不看了,直接让碧绢和晴云将新衣服收起来。
如今试图回想新衣服的细节,纪新雪满头雾水,越想越茫然。
嘉王问完话后,双手抱胸,不动声色的将纪新雪脸上所有的变化都收入眼底。
第一时间没在纪新雪脸上看到类似心虚、羞涩的情绪,嘉王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紧绷的背脊和肩颈稍稍放松了些。
但嘉王万万没有想到,纪新雪先是认真思索,然后满脸茫然,居然对他说,“阿耶,我让碧绢和晴云将新衣服都拿来给你看看?”
松年将父子两人,从一脸茫然变成二脸对着茫然的模样收入眼底,立刻低下头去。
父子本就极为相像,再做出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简直……
书房内诡异的沉默持续许久,忽然响起嘉王恼怒的声音,“我看你的新衣服做什么?”
是想让我夸你的新衣服,还是想让我夸给你做新衣服的人?
纪新雪不明白嘉王为什么要生气,老实答道,“我已经记不清新衣服都是什么样式,可能没法告诉阿耶细节,阿耶可以自己看。”
说罢,纪新雪眉宇间闪过浓浓的担忧,“如果我的新衣服出了问题,小郡王的新衣服会不会也有问题?”
不知道虞珩有没有因为贪图凉爽,已经穿上新做的衣服。
嘉王以手杵额,放弃猜测纪新雪的想法,咬牙切齿的道,“我哪知道你的衣服有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难道不应该是送你衣服的人吗?
无事献殷勤……哼。
听了嘉王的话,纪新雪脸上的茫然更甚,忽然觉得右脸一疼,已经落入嘉王的手中。
纪新雪对这个流程太熟悉了,立刻含糊不清的认错,“哥哥,我错了。”
以往无所不利的招式没起到半点作用,嘉王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抬起另一只手将纪新雪的左脸也掐住,“虞珩为什么要送你衣服?”
纪新雪眉宇间的茫然立刻散得干干净净,转为熊熊燃烧的愤怒,“特忠于行明摆……”
嘉王一个字都没听懂,只能先放开掐着纪新雪脸蛋的手,让纪新雪能好好说话。
纪新雪提起虞珩的大漏勺行为,立刻来了精神。
从虞珩一年多的时间,给英国公府的人送了价值五万多两银子的各色节礼、寿礼说起。
到虞珩身为在寒竹院上学的小郎君,居然还要给长辈送节礼,可见英国公府的长辈有多不要脸。
再到虞珩虽然已经认识到错误,并有改过自新的意思,但漏勺的习惯已经养成,必须要时刻有人盯着,才能彻底板正。
……
最后才得出结论。
如果他不收下衣服,衣服就会便宜虞珩的堂姐堂妹们。
纪新雪刚开始吐槽的时候,嘉王还有心思结合纪新雪的表情,逐字逐句的去分析纪新雪的话。随着纪新雪的语速越来越快,表情也越来越痛心疾首,嘉王已经闭上眼睛,恨不得将吵得他头痛的人撵走。
好不容易等到纪新雪自己闭上嘴,嘉王揉了揉隐隐发疼的额角,冷漠的开口,“这是别人的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纪新雪不假思索的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嘉王‘啧’了一声。
他还以为小四和小五虽然年纪相近,却因为从小境遇不同,性格没有半点相通的地方,没想到……相通的地方竟然是憨傻。
松年见纪新雪说了很多话,特意倒了盏温水给纪新雪。
嘉王抬起头,沉默的看着纪新雪扬起的下颔线,再往下点的位置是喉结。
如今纪新雪年纪尚小,那个位置还不明显。
也许再过五年,或者更长的时间,那里会凸起与女子截然不同的弧度。
当年让纪新雪以女孩的身份活下来的时候,嘉王没去想太遥远的事,他只是不想让‘生来就是成药引’这样残酷的命运,落在他的孩子身上。
但他不止有小五一个孩子,他还有其他孩子。
所以发现钟娘子真的蠢得以为凭借她的苦苦哀求和多年的体己,就能买通焱光帝派到王府的接生嬷嬷时,嘉王只是冷眼旁观。
头两年,纪新雪还没学会说话的时候,嘉王曾悄悄去看过纪新雪。
可能是钟素孕期担惊受怕的缘故,纪新雪小时候,身体极为孱弱。
嘉王曾动过心思,让纪新雪悄无声息的‘暴毙’,今后无论去哪,都会有平安富贵的生活,也不会再连累王府的其他人。
如果……如果他还能更进一步,也能将这个孩子再找回来,哪怕只能认为义子,或者作为朝臣留在身边,也能全他们的父子情分。
那段时间,嘉王忽然爱上游记,暗自圈点无数气候适宜的地方,却被察觉到端倪的苏昭仪狠狠斥责。
嘉王幡然醒悟,他能瞒过焱光帝一次已经是侥幸,绝不能用全家的性命再去赌第二次。
此后发生的所有事都证明,苏昭仪没有错。
纪新雪三岁的时候,焱光帝突然将两名只负责给皇帝诊脉的御医和半个太医院都遣到四皇子府。
过了几日,四皇子被杖责,嘉王才知道,被遣到四皇子府的御医和太医,是给四皇子府那个只比纪新雪小一个多月的小娘子诊治。
那个小娘子得了场风寒,险些夭折。
焱光帝始终都没忘记因为是小娘子,所以没能成为药引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嘉王惶恐、愤怒,砍碎了张榆木桌子才冷静下来。
嘉王早就认清焱光帝的凉薄。
唯有对焱光帝有用的人,才能被焱光帝记住。
焱光帝是显然信了那个道人的话,认定那年出生的孩子对他有益,哪怕暂时用不上,也不许‘浪费’。
嘉王没办法改变焱光帝的想法,只能竭尽所能,让焱光帝将纪新雪排在后面。
只有让纪新雪平凡的长大,站在堂姐堂妹们中间,丝毫不显得违和,才不会引起焱光帝的注意。
纪新雪从王府角落里的院子走出来,成为宁淑县主,去国子监小学读书,都是嘉王步步算计的结果。
不止钟娘子,嘉王也在想,到可以婚嫁的年纪后,纪新雪该何去何从。
在无法猜透焱光帝的心思前,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但必须提前做好所有准备。
嘉王不得不咬牙物色‘女婿 ’人选。
钟十二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凡钟府的人还有脑子,就会知道,如果纪新雪是小郎君而非小娘子的事暴露,钟府上下都逃不过焱光帝的雷霆震怒。
钟府不是没有聪明人,钟素那个被称赞‘状元之才’的弟弟,确实不是徒有虚名。
嘉王开始考虑‘女婿’的事,不代表他已经能平静接受,纪新雪真的像小娘子一样喜欢小郎君,或者有小郎君像喜欢小娘子一样喜欢纪新雪。
他只是有备无患!
纪新雪对嘉王复杂的心思一无所知,虽然被当成小娘子养,但纪新雪从来都没有性别认知障碍。
他,纪新雪,穿女装,戴步摇,是个男子汉。
好兄弟送了他几套衣服,除了衣服本身出现问题之外,纪新雪委实想不到会让嘉王特意提起这件事的其他可能。
干涩的嗓子得到缓和,纪新雪长长的舒了口气,“阿耶,英国公府如此……”
嘉王的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心中的复杂散得干干净净,一只手按住纪新雪的肩膀,一只手捂在纪新雪嘴上。
短时间内,他不想再听见‘英国公府’四个字。
嘉王已经相信纪新雪收虞珩的衣服时没有特殊想法,也没有因为虞珩送衣服的行为,对虞珩产生特殊好感。
但他仍旧觉得心有不安,忍不住试探了句,“你如此为虞珩操心有什么用?不如给虞珩找个靠山。”
纪新雪觉得嘉王说的有道理,能让英国公府忌惮的靠山却委实难寻,他趴在嘉王肩膀上小声道,“清河郡王?”
嘉王缓缓摇头,“平日里也不见虞珩去孝顺叔公,却想要叔公给他出力,哪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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