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春
奇怪得很。
聊天的时候他犯困,不聊天,他还闭眼就被杂乱思绪扰得睡不着。
想叶存山。
不知道他考试顺利与否,也不知道他在那么窄小的考棚里睡觉会不会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地方的木板也不知结实不结实,叶存山长得高大,要比普通书生重很多,万一木板睡塌了……
越想越睡不着,想多了心浮气躁,还觉得热。
云程摸黑爬起来,点了蜡烛,趴窗口看一眼,存银屋里灯都灭了。
不好过去打扰,他就自己坐桌边找东西解压。
最方便的就是画画了,拿了纸笔就能动手。
拿来以后,他下意识画叶存山,越画还越想念。
这感觉他无法形容,想起来上一回分开,为了阻止这些很没道理的想念,他是写了话本,把叶存山写得可恶,才稍稍忍住,就把本子翻出来看。
他七月时写了许多,书里状元郎的火葬场都要结束了,显然不适合现在来预曦正立。续写。
云程盯着上面马上就要大团圆的结局,思想天人交战。
一边说大团圆结局再搞事,很没职业道德。
一边说他也不发表,写了自己看的东西,这又怎么了?
最终还是职业素养占了上风,他不搞事了,快速翻阅后找了几个很可恶的场景,画了速写草图。
画叶存山跟别人搁一块儿,他干不来,就画这个“渣渣”磋磨他。
三幅过后,云程心平气和去睡觉。
七天说长不长,对于很多人来说,一晃眼就过去了。
对部分人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考生们在里头熬日子,臭烘烘的环境,又热又闷又压抑。
有考卷时,绞尽脑汁。没考卷时,就在熬时辰。
在外的考生家人也提心吊胆,没等到考试结束,他们永远不知道结果,不知道考生会不会犯事半途被赶出来。
云程的紧张在夜里,谢老板则是日日夜夜。
到了乡试结束这天,他们几人结伴去接人,看见谢老板的人,都给他憔悴消瘦的脸色吓了一跳。
谢老板抹了把脸,“知道身体重要,但睡不着啊,满心满脑子都是科举,太难熬了。”
谢家没把学习压力给到谢晏清,场外老父亲独自操碎了心。
还好他家儿子自觉好学,品行也是好的,不然难熬还糟心。
路上他们就宽慰谢老板,他说今天不来最好,怕谢晏清看见他这样有压力。
想想又觉得,乡试这么大的事情,他再怎么都要来接。
“也长大了,经得住事。”
家里没出事,无非就是为他前程忧心罢了。
考完以后任何事情都不可逆,就随缘了。
这次接考没继续蹭谢家的,他们都请了人。
不确定会不会一起出来,免得接都接了,没立刻道上吉利话,少了流程。
那头人多,全都被接考的挤满。
他们这次请的人,是镖局里出来挣外快的镖师。
个个都人高马大的,往里挤得顺顺当当,看着不像是来接考的,像是来找茬打架的。
有人不满意被挤开,看一眼他们的体格,便都不敢说了。
等到考场开门,里头第一批考生出来,这些接考的,就又往前跨出好几步,不管要接的人出来没出来,好位置要占着。
跟之前几场考试一样,叶存山、杜知春两人要快一些。
求稳妥,会在第二批出来,这次实在是在里面憋了太久了,是个人都受不了。
题目答完,仔细检查,再誊抄好,就去交卷。
等凑齐人,等时辰,都比在考棚里憋着好。
一起出来的还有罗旭,他都陪跑了,就不假装勤奋努力了,早点回家洗澡睡觉才是正事。
可惜他们出来,也走不了。
硬生生被一群乱七八糟的接考围着,被迫听了满耳朵吉祥话,才在考场关门后,等来片刻安静,有了往前走的余地。
老样子,还是认叶存山。
叶存山也认识些镖局的人,眼神对上就能打招呼,说两句话,就带着杜知春跟罗旭两个文弱书生一起顺当到了茶摊。
谢老板一看没有谢晏清,就灌了一大口粗茶,叫他们先回家,“都辛苦了,你们回家收拾休息吧,都要考试结束了,大不了就是最后被扶出来。”
被扶出来还是好的,至少可以省去自己找路的事儿,对谢晏清来说是好事。
三个书生身上都有不同浓度的难闻气味,汗味臭味混杂,人看着也疲惫,便没跟他客气,只说接到人后,顺道说一声。
他们都同路,但回家时各家说各家的话,没扎堆唠嗑。
云程跟存银分着,把叶存山手里的考篮跟书包拿了,要他手里轻快点。
路上很吵,简要问几句,就先回家。
家里早上就在烧热水,都闷在桶里放着。
现在回去刚好倒进大浴池,能舒舒服服泡个澡。
天热时,七天不洗,想想就难受。
倒水这活儿他能自己来,云程叫他歇着,吃碗饺子填填肚子再去。
吃饱了不好泡,这饺子就八个,吃个半饱就成。
圆圆看叶存山回来,朝他跑来,想要抱他。
结果被叶存山身上的味道熏到,硬生生在叶存山跟前两步远止住了步子,眼里泪花都凝注了,不知道要不要掉。
叶存山问圆圆:“不记得我了?”
三岁半的圆圆承受力好了很多,大人们一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她也适应了一天里只有那么点时间是用来陪她玩的,到了家人休沐时,她才能有一整天都跟爹爹叔叔们一起玩。
对叶存山出去考试这件事,圆圆被车轱辘讲了几次道理,知道要睡六次觉,她爹爹就回来了。
她想见叶存山,恨不得一天睡六次,又被说是要天黑睡才管用。
天黑睡也行吧,圆圆有时夜里会饿醒,算起来就是两觉。
结果不止是天黑睡觉,还要一觉睡醒到天亮才算。
她都委屈哭了!
总体来说是没有闹的,更没有到点就在院里眼巴巴看着。
圆圆站原地好一会儿,憋出一句:“你身上好臭。”
叶存山没忍住笑,知道圆圆爱干净,没去抱她瞎逗小孩儿,说等会儿洗洗就香了。
圆圆知道的,她洗洗也会香。
换洗衣物都准备好了,厨房还有香味飘出来,勾着人馋虫在肚里打滚。
到了能洗澡的地方,叶存山身上也比在考棚里痒。
他都不想泡澡,想拎桶水就往头上浇。
快速吃完,他就进侧屋洗澡间。
温故知新已经给他把水倒好,云程伸手试过温度,想想热水澡的舒缓作用,还是选择了稍热一点的。
他拿帕子擦擦手,问叶存山要不要搓背。
云程肤白,没休息好时眼底的乌青色特别明显。
他心思又细腻,抗压能力稍弱,这七天对他而言,不比叶存山这个考生轻松。
叶存山不使唤他,“多备些棉帕吧,我头发也要洗。”
出来再早,一番折腾完,也要到傍晚。
晒头发不行,烤头发太热,就用棉帕多吸水。
这些云程想到了,已经备好了。
看叶存山这就开始脱衣服往浴池里进,是没要他搓背,也没要说腻歪的话样子,云程就不在这里干看着。
怪怪的。
他一出去,存银还嘿嘿笑,“大嫂,你们不一起洗啊?”
这哪里能一起洗?
“他下去,水都要黑一圈儿,我洗了白洗。”
木桶空出来后,在叶存山泡澡的时候又蓄了几桶热水提进去。
叶存山不加水泡,还能泡完冲一下,洗洗身上的脏水。
云程进屋又拿了些棉帕出来。
家里买得多,多是冬季用来擦头发的。
离开的日子要到降温时,也觉得叶存山会用到,都在外面。
想想没其他人用,云程就都拿出去了。
存银算着时辰差不多,就去备菜忙活。
今天听云程的,做些家常小菜就好,味道不用太重。
另外炖了母鸡汤,香味馋得隔壁小孩儿在门口晃悠了好几圈。
这些做晚饭够了,另外还有一个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