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春
从陈金花的蒸笼里拿的。
叶存银以前手头能留些小钱,平时吃得饱不说,还能有零嘴儿。
什么果脯瓜子,糖块糕点,时不时就能吃一口。
陈金花进门以后,说是不能把哥儿养得太娇气,对他多有克扣。
他现在脸都瘦了一圈了!
叶存银很有理,“那又怎么?我又不是给外人吃的,她自己今天给爷奶说,多蒸了几个馒头,等着你们回家吃饭呢。”
叶存山:“那她多做菜了吗?”
叶存银:“……”
他眼睛瞪大,却不是被吓的,而是震惊:“她以前也这样!”
叶存山:“……”
他带着存银时,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可以说是带得很糙了。
有时候闹得烦了就直接上手揍,自认为养出来的孩子不说多厉害,至少不该是个傻的。
现在他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给他馒头重新包好,要他带下山去,“你现在回去,给爹说,我待会儿带云程回家吃饭。”
叶存银讷讷:“我闯祸了?”
叶存山指着门:“赶紧去。”
叶存银到底挨过很多揍,小身板一抖,就抱着馒头转身跑了。
云程没赶着跟这个弟弟碰面,洗完头看叶存山脸色阴沉,还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问,“我刚听见前面有人说话,谁来了?”
叶存山给他换了位置,让他坐灶前烤头发,意简言骇讲了遍,没说太多其中的利害关系。
在他看来,云程还不如存银懂人情世故。
“总之,等下要去见我家人,我后娘你见过,我爹没主见但抠门,我爷奶比较疼我,到时候吃饭你该叫人叫人,吃完就应付过去了。”
云程比较担心存银,“他这回去,不会被穿小鞋吧?”
这年头的人,都挺在意粮食的。
与人沟通,云程的确不在行。
但他来自现代,看过的各类新闻多。
又接收了原身的记忆,也算过了一遭苦日子。
清楚越是鸡毛蒜皮的事情积累,越是让人难以承受。
这还在古代。
存银亲事都拿捏在陈金花手里呢。
叶存山稍有意外一挑眉,想到云程大伯家,就知道他这种担忧源自哪里,安慰了一句:“不会,这事我盯着,她不敢。”
存银模样俊秀,孕痣标准,眉心一颗圆点,红似朱砂。
才十一岁出头,就有好些人家相看,说提前定下,到了年纪再走礼。
叶存山没同意,当时他已经考上童生了,总想着以后也能把这弟弟带出去。
毕竟叶大早就有了再娶个老婆的打算,眼看着两个儿子都长大了,相继要到说亲的年纪,跟陈金花生米煮成熟饭了,才给叶存山吱声。
陈金花不是个好的,但叶存山更不是。
他让步出来,一是家里多了个继妹不方便。
二是科举路太长,他需要的银钱多,留家里束手束脚。
却没想多了云程这么一个意外。
他拢起收拾好的树皮,出去晾在了竹竿上。
指腹磨蹭着上面湿润微黏的触感,又想着平时看书写字的纸张,不知怎的,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法子没准真的可以造出纸来。
有了吃饭这个日程安排,两人计划被打乱。
叶存山脾气不算温和,一路牵着云程走,还走出了火气。
家里也不平静,陈金花说的就是漂亮客套话,主要用来哄男人用。
公婆两个住后面的小屋里,平时谁也管不着她,面子上过得去,一家也能和平着过。
今天这馒头她原想给女儿家送去,被存银拿了,她自然阴阳怪气一顿说。
没成想今天的存银嘴皮子厉害,张口就是:“你说多蒸了馒头等我哥他们回来吃,可是你都没有多炒菜,我拿了馒头,我又不是自己偷吃,我给我哥他们送去的,这不也拿回来了?你还凶我做什么?“
家里两个成年男人不掺和这事,叶松跟叶大说着聘礼钱的事,“当时分家说好了,今天存山真娶亲了,也没热闹张罗要家里出力,就回来吃个饭,你把银子准备好。”
氏族村落,他家辈分还高。
早些年儿媳去了,家里没添人丁,可田地多,又养鸡养猪,还编竹筐,打猎捞鱼的贴补,家里不穷。
叶大对孩子还算大方,只有摊上叶存山读书科举的事情他不支持。
觉得太费钱。
村头他堂哥家的儿子就在读书,多少年了,好好的家都要拖垮了,也没见到功名的影子。
叶存山愿意折腾,他不拦着,但别想他带着一家人勒紧裤腰带供着他。
说到聘礼,这二十两他出得干脆,“金花说一直分开放好了,就等他来拿。”
就是发愁科举,“金花说云程还在守孝,他们成亲影响科举……”
叶松用竹篾抽他,“金花金花,离了媳妇不能活了?存山那么在意科举,还没你俩有主意?”
灶屋里,刘翠英对着儿媳陈金花冷笑一声:“吵什么?没听说存山要带着程哥儿来吃饭?”
陈金花怕她,讪笑解释:“之前每次说,存山都没来,我就想着等问过了再准备,免得做多了浪费。”
之前她也没有去问,叶存山懒得计较罢了。
算了时辰,叶存山与云程到叶家时,饭菜刚好。
云程对叶存山投去了一个佩服的眼神。
他头发烤干换了衣服就能走,叶存山说不急,他还看了十几页的书。
云程也绣了半条手帕,待会儿回去还得继续弄。
上桌看年龄认人,云程乖巧的一个个叫过去。
他在村里以美貌出名,正儿八经的收拾干净,不含胸驼背的出现在人前的次数很少。
不管怎么说,这样貌是没得挑,孕痣也红艳一条,叶存山爷奶是很满意的。
刘翠英给云程塞了个红包,“回头让存山带你去县里扯布做身新衣裳,也割两斤肉卖条排骨回来炖汤补补,你这太瘦了。”
第7章 满载而归
路上叶存山嘱咐过,云程纵然不好意思,也红着脸接了。
“谢谢奶奶。”
他家跟云程想象中很不一样,屋子是青砖瓦房,一路过来,少有的气派。
桌上有鱼有肉,根本就不是他以为的家境贫寒。
叶存山给他夹菜,先是肥瘦相间的肉片,再是没刺的鱼肚,在碗里堆起了个小尖尖。
云程脸上臊意不退,一直红扑扑的,也礼尚往来,给叶存山也尽夹荤菜。
这场面看得一桌人脸色各异,存银到底还小,心里酸得冒泡泡,“哥,我也想吃肉。”
叶存山给他夹了一筷子。
存银:“我还想吃鱼!”
刘翠英给他了一巴掌,“赶明儿给你相看了男人,你想怎么吃怎么吃。”
存银闹了个大红脸,低头扒饭不说了。
爷孙俩喝着自家酿的米酒,叶松念叨着叶存山。
云程从他话里听出来意思。
他俩老了,倒不在意叶存山是种地还是读书,就想他早点定下来,娶个媳妇生个娃。
念叨完,看云程的眼神也有挑剔审视。
哥儿怀孕没有女人容易,云程漂亮归漂亮,可身板单薄瘦弱,不像个好生养的。
他说:“趁着孝期好好补补身子,过了这阵也热热闹闹办一场。”
叶存山显然不想聊:“不了,我穷。”
“倔驴一样的脾气,你不穷谁穷。”
叶松让儿子去拿银子,叶大让陈金花去拿。
陈金花心疼钱,一桌吃饭没摆脸色,连着木匣子一起拿出来给叶存山,让他点个数目。
弄完了,她摸摸肚子笑道:“我这也怀了两个月,到时候你给他娶个名字,沾沾文气。”
叶存山低嗤,“去请李半仙取名啊。”
这话一下让叶家大人想起来叶存山被分出去的原因,气氛有一瞬凝固。
叶大咳了声,“那什么,以后你俩好好过日子,没事少回来。”
云程险些呛着。
他这说的什么话?就是分家了也没有让孩子不再回来的道理啊。
他看叶存山神色淡淡,指腹摩挲着粗陶杯,一副看不出喜怒,也不想吃饭的模样,直觉他很不开心。
四下一看,也就存银气鼓鼓一张脸,敢怒不敢言。
就是刚才还笑眯眯一脸慈爱给他红包的刘奶奶,都对此持默认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