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日风禾
宋星斐一抬头时便看到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跟演香港警匪片似的。
宋星斐:……大可不必。
“老,老大,他真的是宋家那个宋星斐吗?”一名少年颤巍巍的细声问道。
夏炎禹胸口憋着郁闷,冷淡的说道:“有这架势还能是哪个宋家。”
“完了老大,我们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夏炎禹怒喝道:“滚犊子,说谁完了呢?宋家又如何?宋家和夏家一直以来都有合作,他能拿我怎么样?”
话音未落,几个孔武有力的黑衣保镖纷纷走向夏炎禹,在夏炎禹惊恐的眼神中反手扣住了他的胳膊。
“你们放开我!”夏炎禹仰起头怒冲冲道:“宋星斐,我可是夏长河唯一的儿子,你真要为了江重渊跟夏家撕破脸吗?”
宋星斐看了身后的保镖一眼:“都录下来了?”
保镖应声道:“是,宋总。监控已经将全过程录下,备份已经发到夏长河的邮箱里了。”
夏炎禹愣住了,浑身上下如同被泼了冷水般僵直。
宋星斐面不改色的看着他,示意保镖将人松开:“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夏炎禹警铃大作:“你想怎么样!?”
“哦别担心,我只是希望你给江重渊道歉,并且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保证下次绝不再犯。”宋星斐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愤怒,语气平常到就像在与对方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这,这绝不可能!”
“第二个选择,我现在把视频交给自媒体,你们不是最擅长引导舆论霸凌同学吗?这种事情放在网上,稍微带带节奏,夏氏就会面临一场腥风血雨。”
宋星斐微微一笑,说道:“令尊现在应该已经看到了你霸凌同学的视频,据我所知,江家倒台之前,夏家和江家走的很近。你猜,大家会怎样评价夏家这种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行为?”
夏炎禹瞪大了眼睛,抻着脖颈喊道:“那是江家自食恶果,和夏家有什么关系!”
宋星斐无所谓的摊手:“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等等!”
夏炎禹闭上了眼睛,声音微不可察的道:“我道歉,道歉行吗?”
“先向江重渊道歉吧。”宋星斐让出一条通道,他回身一看,江重渊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
那道目光十分复杂,让宋星斐一时间竟分辨不出藏在那双淡色瞳孔中的情绪。
夏炎禹咬着牙走到江重渊跟前,像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向江重渊深深的鞠了一躬,整套动作深刻的展现了“忍辱负重”的心路历程。
“对不起!”夏炎禹没有立刻把头抬起来,声音直发抖的道:“江重渊,我不该欺负你,如果你还是不解气的话,你可以……拿油漆泼我!”
江重渊漠然冷觑着面前的始作俑者,炽烈的阳光照在他的头顶发梢,白皙的脖颈隐隐泛起青色的血管。
这种事情,江重渊并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一个夏炎禹之后,还会有无数个夏炎禹。
这些人在江重渊眼中不过是一个个前仆后继赶来送死的人,他没有所谓的同理心,更不懂所谓原谅。反正这些人左右都是要上路的,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灼炙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在江重渊逼近完美的侧颜上,可是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经年累月的冷酷与仇恨如同附骨之疽,早已遍布他的五脏六腑。
江重渊沉默了良久,他并不在意夏炎禹的道歉真诚与否,若是做错了事情只需道歉就能化解,他何至于坠入深渊里看不见天明。
他觉得可笑,难道在宋星斐眼中,他的尊严就只值得一个杂碎别有用心的道歉吗?
江重渊从夏炎禹的身旁,淡声道:“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夏炎禹如获大赦,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终于直起腰来望向宋星斐。
宋星斐满意的点头:“我会通知校长,同时期待在下周一在全校师生大会上,看到你精彩的表现。”
夏炎禹握紧了拳头,却只能无力的道:“知道了。”
“老大,你真的要当着全校的面检讨吗?”
“滚!”
宋星斐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江重渊,发现江重渊的脸色并不太好,于是问道:“这个夏炎禹就当做以儆效尤,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江重渊其实很想骂人,如果宋星斐再离近一点就能看到,江重渊的眼神已经黑的吓人。
多管闲事。江重渊冷冷的想。
心大如宋星斐,他认定了江重渊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只觉得江重渊是刚受到打击还没缓过劲来。
“我陪你去散散心吧,我知道公司楼下新开了一家餐厅,据说还挺不错的,或者你想去别的什么地方也可以告诉……”宋星斐跟在江重渊身后,聒噪不停,甚至忘记了自己被油漆苡橋渲染的像个花蝴蝶。
江重渊忽然停住脚步,声音凉如泉玉,低声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宋星斐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他顿了顿,识趣的闭上了嘴。
“星斐哥,谢谢。”江重渊展颜一笑,像一弯彩虹绽放在晴朗的白空里,宋星斐的呼吸为之一窒。
“跟我、不用……”宋星斐的话音还没落地,江重渊已经背对着他离开了。
甚至毫无留恋的意思。
玩物
第12章
宋星斐顶着烈日走向校门外停着的车辆,在车里换了件干净的衬衫。
刚才他话说到一半,江重渊就头也不抬的走了,看上去似乎备受打击,宋星斐不愿强人所难,只好叫一个保镖跟着江重渊,再给他买件换洗的衣裳。
宋星斐换好衣裳后,大袁便钻了进来,小心翼翼的道:“宋总?”
宋星斐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蹙眉道:“怎么了?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我把扣子扣错了吗?”
“不,不是!”大袁难以启齿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垂下了脑袋道:“宋总,对不起,是我来晚了,要是我刚才尿能憋住,你和江少爷就不会受到这种委屈了。”
其实他早在宋星斐没赶来学校的时候就憋得膀胱肿胀,趴在校长室门口偷听的时候生怕错过一点声音,所以一直强撑着,直到宋星斐出现后带走了江重渊,他才鼓起勇气跟宋星斐请了个尿假。
谁知道如释重负后刚走出教学楼,就遇到了如此惊骇人心的一幕!
宋星斐抬头看见大袁沮丧的脸和红了的眼圈,一时间被他的猛汉柔情震慑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才温声道:“这不怪你,意外事件谁都没法预料。”
“不,这就怪我!宋总,我脑子是不太好使,可您对我有知遇之恩,要不是您给了我这份工作,我老娘可能现在已经不在了。”大袁越说越激动,宋星斐悬着一颗心不敢放下来,生怕看到他突然失声痛哭。
大袁哽咽着继续说道:“宋总,您能不能再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宋星斐叹了口气说:“你想怎么样?”
“宋总,您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不开除我,我一定暗中好好教训一下那个拿油漆泼您的臭小子,叫他吃不了兜着走!您放心,我会做的很隐蔽,保证不被任何人发现!”
宋星斐愣了愣,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刚走出电梯,看到大袁庞大的身躯贴在校长室门口的雷人画面,在这之前,他还曾经叮嘱大袁要低调行事。
大袁见宋星斐陷入沉默,顿时悲从中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要被解雇了!
“宋总!”大袁痛心疾首的小声道。
“等等。”宋星斐唇边带着一抹风轻云淡的笑意,抬眼看向满脸悲恸的大袁,“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开除你?”
大袁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被宋星斐打断了:“另外,我不赞同以暴制暴的做法。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母亲着想,她还指望你给她养老呢。别总做那些踩在法律红线的事情,我们应该反对暴力,以理服人。”
大袁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张了张嘴,最后疑惑的道:“可是宋总,您不就是因为我能打才招我进来的吗?”
宋星斐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无奈的道:“……是这样,但是以后我希望你做事之前多思考,报恩也不一定是要这个报法。你除了是我的保镖之外,更重要的是你自己,同时也为人子女,以后可能……算了,先不谈这个,总之你记得,做事不要冲动,要考虑后果。”
大袁感动的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保证道:“宋总,我记住了!”
宋星斐笑了一下,拿出纸巾递给大袁:
“擦擦吧,还要开车呢,别等一会儿路都看不清了。”
大袁颤抖的接过纸巾,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从前,他对宋总的心情除了感激,还有惧怕。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宋总就像认识多年的好友一样,高傲冷漠的宋总居然会关心他的感受,真心替他着想……
不大一会儿,大袁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准备开车,车窗就被轻轻扣了两下。
大袁摇下车窗,见到来人居然是宋星斐派去跟着江重渊的保镖,大袁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宋总不是让你跟着江少爷吗?”
看见保镖一脸的愁容,宋星斐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淡定的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半晌,保镖像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满脸愧疚的说道:“对不起!宋总,您处罚我吧!我把江重渊少爷跟丢了!”
“什么!?跟丢了!?”大袁惊愕到无以复加:“小蛇,你可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高材生,最擅长的就是跟踪,难不成这个江少爷的反侦察能力比你还高一等!?”
小蛇被他这么一说更加无地自容,羞愧难当道:“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江少爷一开始只跟我有一条街的距离,照理来说是不可能跟丢的,可是只是一个红绿灯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宋星斐终于淡定不了了,手掌微微攥紧:“你说什么?他不见了?”
“是的,我有负宋总所托,宋总您怎么罚我都没关系,千万别开除我啊!”
大袁猛地一个机灵,下意识的想说:“这事我熟啊!”
可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宋星斐的表情,刚想开口求情就被宋星斐面无表情的脸给吓到了,只好在内心默默给小蛇点香……
蛇兄,挺住!大袁默默祈祷道。
宋星斐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空白,回过神来后,他想起原主手机里应该存过江重渊的号码。
千万别出什么事!宋星斐默念道,顺势打开了手机通讯录。
“喂?”宋星斐的声音有些颤抖,试探的问道:“重渊吗?”
对面沉默了片刻,传来淡淡的男声:“斐哥?怎么了。”
宋星斐听到江重渊的声音后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江重渊似乎轻笑了一声道:“我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会,怎么,斐哥担心我想不开吗?”
宋星斐松了口气,也跟着笑笑:“当然不是,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
江重渊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斐哥,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宋星斐听得出江重渊在礼貌的给他下逐客令,于是道:
“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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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城路一如往常的川流不息,宽敞的柏油马路上一辆黑色卡宴呼啸而过。
江重渊挂断了电话,顺势将手机放回口袋,目光却仍然晦暗不明的望着车窗外飞驰的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