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日风禾
不多时,房门由外推进,宋星斐见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醒了?”江重渊淡声开口道。
宋星斐注意到江重渊穿着休闲的家居服,围着一条围裙,手里端着一只盛满饭菜的托盘。
宋星斐的心跳骤然失轨,瞳孔剧烈地震动了几下:“你……是你……”
药效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宋星斐说话有些磕绊,只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他极力想要坐起,却动弹不得,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拼凑着昏迷前的场景。
江重渊打开卧室的灯走向他,将饭菜放在一旁的小圆桌上,眼里覆着一层温和的光,轻声地道:“斐哥,饿了吧?我做了你最喜欢吃得糖醋里脊,我喂给你吃。”
“用不着……”
宋星斐内心泛起一阵恶寒,把脸扭到一边。
江重渊垂了垂精致漂亮的眼睛,显得有些落寞,过了一会儿,他借着灯光将手指伸到宋星斐面前:“斐哥,我给你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弄伤了,你看,好痛。”
宋星斐没有看他,好不容易重建的防线被江重渊的出现搞得天塌地陷,宋星斐还是高估了自己,他还是做不到内心毫无波澜。
江重渊就在他对面,近在咫尺的距离,就像一只随时可能掠过海面捕食的猛禽,而宋星斐被锁在床上,就是最佳的猎物。
“斐哥。”江重渊没有放弃,依然伸着裂了一道小口的手指在宋星斐眼前晃,委屈地低声道:“你给我吹吹。”
宋星斐闭上眼睛,他缓了缓,才绝望地开口道:“痛?江重渊,你知道什么叫痛吗?比起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你也有脸叫痛?”
“斐哥……”
“江重渊,你不如杀了我好了,给我一个痛快,别再折磨我,折磨我身边的朋友!”宋星斐的声线开始起伏颤抖,鼻尖开始发酸,声音不由得掺杂了些哽咽。
“我怎么舍得对你动手?”江重渊的视线黯淡了许多,下颌紧紧地绷着,过了几秒钟,他说道:“你觉得我只是想折磨你?斐哥,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像从前那样。”
“从前,从前!你还有脸提从前,你骗我骗得还不够吗?江重渊,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呢,我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那些事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宋星斐的眼泪在江重渊面前无所遁形,他好想用手掌遮住那些耻辱的眼泪,可他的双手被手铐锁在床头,江重渊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愿意给他。
“我知道。”
半晌,江重渊低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已经走得够远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你讨厌我,恨我,可以直接弄死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我没有做错什么!黎秋随也没有!……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你!”
宋星斐抽噎不止,泪水横流,很快就浸湿了枕头。
江重渊愣在床边,慌乱地看着哭泣不止的宋星斐,他第一次这样手足无措,那些在脑海里精心编排了无数次的话一句都没能说出来。
他本想强硬一点叫宋星斐不许哭,可是重的话似乎被宋星斐的泪水堵住了。
他不喜欢看到宋星斐流泪。
江重渊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宋星斐并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之前甚至哭得比今天还要惨,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了看宋星斐为自己而哭的满足感,更没有了揉碎宋星斐的欲望。
他只希望宋星斐不要哭。
宋星斐哭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变弱,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哭过之后变得疲惫又虚弱。
他觉得自己丢人,他本来应该强硬一点的,可是每每碰到江重渊,他的冷静和理智就被暴风雪压塌,埋葬,恨不得与江重渊同归于尽。
“斐哥……”江重渊动了动嘴唇,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把我锁在这里,是还想像上次那样对我?江重渊,你的手段永远这么卑劣下作。”
“我没那么想。”江重渊垂着眸子,停顿了片刻,说道:
“我只是不想让你再离开我。”
宋星斐精疲力尽,不愿再做对牛弹琴的事,就算他把嗓子喊破也不会改变江重渊的决定,被一个疯子盯上,缠上,是他逃不过的劫难。
过了几分钟,宋星斐听到钥匙钻入锁孔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宋星斐睁开了眼睛。
江重渊解开了铐住他双手双脚的铐子。
宋星斐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江重渊一眼,缓缓地坐起来,见江重渊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他立刻起身往房门处走。
绝望又瘠薄的土地上终于诞生出一线希望,宋星斐走得飞快,恨不得马上逃离,可是他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用力按压了两下,心头的那点希望顷刻间烟消云散。
江重渊平静地看着他道:“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一定要离开我,是吗?”
宋星斐转过身来蹙着眉看他:“你什么意思?”
江重渊自嘲般地低头笑了笑道:“这栋房子里,每一个房间都安装了防盗系统,除了我没有人能打开。斐哥,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让你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个房间。”
说完,他不紧不慢地起身,朝宋星斐走去,边走边道:“要试试看吗?”
“你别过来。”
宋星斐的声音有些颤抖,然而江重渊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走到宋星斐面前,将手伸向宋星斐的脖颈。
“啪嗒。”
“啪嗒。”
江重渊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宋星斐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猛地抽出刺进江重渊锁骨下方的弹簧刀,鲜血迅速染红了纯白的家居服。
“你随身带刀,是为了防我?”江重渊抓过宋星斐的手腕,用力将人甩到床上,沾着血的刀刃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死?”宋星斐被他牢牢地按在床上,眼眸通红。
一滴粘稠的鲜血掉在宋星斐脸上,宋星斐瞬间失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真想杀了我吗?”江重渊俯下身凝视着他,声音幽冷刺骨:“我可以教你,往哪里捅最致命。”
江重渊扯着宋星斐从床上起来,自己弯下腰捡起那把血迹未干的刀,重新握在宋星斐手里。
宋星斐的后背紧紧地抵着门框,手里握着刀,江重渊则用力地握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捅去。
“江重渊!”
宋星斐用尽了力气才挣脱开,刀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地板上早已落满了大大小小的,刺目的鲜红。
“你这个疯子……”宋星斐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眼被地板上的鲜血占据,脸色苍白无比。
江重渊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却冷得瘆人,过了一会儿,他说:“宋星斐……你不敢?还是你根本就不希望我死。”
宋星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变得剑拔弩张,每一次见面,若是没有人流血就无法歌颂出这扭曲的过期爱恋。
像悲怆的蝉鸣唱了一个夏天,至死方休。
江重渊坐在床边,不顾伤口汨汨流出的血,好像真得感觉不到痛似的,自言自语般地道:
“斐哥,你觉得我没感情,我是怪物,我一次又一次找你回来就是为了折磨你。是,我没你善解人意,没你懂电影里那些庸俗的情爱,我是骗过你,可我一直都想补偿你,我想跟你解释,你给过我机会吗?”
宋星斐仍然沉默不语。
江重渊的脸色不再沉静,他突然大步跨向宋星斐,抓着宋星斐的手腕将人按在墙壁上,咬着牙道:
“你说走就走,完全不给我时间,这就是你口中的爱吗?你知不知道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可是你呢!?”
宋星斐的手腕被捏得生疼:“你干什么?”
江重渊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继续说道:
“你二话不说,打电话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我是不是对黎秋随做了什么!宋星斐,你的爱可真是廉价啊,说收回就收回,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你告诉我,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自从他们分手之后,江重渊第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宋星斐的心跳几乎要蹦出胸腔,他看到江重渊的眼睛红了。
“我也在医院里,我差一点就再也看不见你了……”眼泪一颗接着一颗从江重渊的眼里掉出来,他哽咽道:
“斐哥,我醒来后想找你……可是你和黎秋随走了,你不要我了,彻底不要我了,你怎么能那么狠心……我复健了三个月才重新站起来,可是你不关心我,你只关心别人!”
江重渊哭得声音越来越大,像个得不到爱而委屈不已的孩子,让宋星斐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说不震撼是假的,宋星斐确实不知道江重渊受过那么严重的伤。
但那些激烈的情绪已经消耗殆尽,委屈和悲痛被无限放大,缥缈微小的触动已经不足挂齿,他曾在即将溺毙他的深海里不断求救,现在,他只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场梦,从来没有与江重渊相遇过。
过了不知道多久,宋星斐深深吸了口气,哑声问道:
“黎秋随被人行刺的事,真的不是你指使的?”
“我要是真的想对他动手,不会做得这么蠢。”
江重渊红着眼睛,愤恨地说道。
你赢了
第70章
时至今日,宋星斐已经渐渐摸索出了同江重渊相处的规律。
当初能说出多么浪漫可贵的情话的嘴巴,在伤人的时候就有多锋利。
争锋相对只会让自己受尽苦头,刺刀对向江重渊的同时,反馈给他的是在皮肉之苦上叠加千万倍的痛苦。
江重渊眼底如同盛着一片鲜红的鸽血,他亟待宋星斐的回应,急迫地渴望宋星斐能像从前一样抱抱他,哪怕一个动容的眼神也行。
可是宋星斐没有,他不知道宋星斐在想些什么,只看得到宋星斐那双漂亮却空洞的双眼正逐渐散焦,被雾汽笼罩,里面没有江重渊的影子,更没有破土而出的热切。
宋星斐在思考着如何才能将江重渊发疯所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但在江重渊心里,宋星斐无形中流露出的彷徨仅仅是代表不爱。
江重渊不顾宋星斐愕然的神情,强势地将人带进怀里,冲动之下暴戾地亲吻了那双柔软却冷漠的唇瓣。
宋星斐苍白的唇色渐渐染上一抹瑰红,他紧紧地皱着眉头去推江重渊,却被搂得更紧。
唇齿交融的一刹那,宋星斐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在酒店做得那场噩梦。
人是容易被欲望控制的动物,没多长时间,宋星斐已经感觉到了江重渊抵着他的坚硬物什。
“江重渊!”
宋星斐话音未落,再一次被按进凹陷的床榻上,江重渊目光滚烫,已经开始动手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别让我更恨你。”
宋星斐咬咬牙,目光停留在江重渊另一只手从床尾取来的手铐上。
带着警告和威胁意味的话语像盆冷水一样从江重渊的头顶浇下来,江重渊的目光猛地颤抖了一下,被欲望驱使的炽烈瞳孔逐渐变得茫然无措。
宋星斐见江重渊的动作停了下来,深吸了口气,缓缓地道:“下去。”
“斐哥……”江重渊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栗,目光有些蔫答答的,像是做错了事情被家长训斥的问题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