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日风禾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宋星斐的声音有些颤抖,立刻朝他走过来。
黎秋随将粥放在一旁,说道:“其实早就醒了,你们说话我都能听见,但就是睁不开眼睛,身体像冬眠一样不听使唤。真的醒过来,应该算是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周鄞跟别人跑了,还带着那个小三到我床头来,让那小三放心,说你看,他肯定醒不过来了。我当时怒火攻心,就想着拼了老命也要醒过来教训他们一顿,结果真就醒过来了。”
黎秋随说着说着,抬眼一看,发现宋星斐的眼睛有些红,连忙道:“喂喂,你打住。我本来想着给我妈一个惊喜,早上她来看我的时候,我是闭着眼睛的,等她坐过来了,我就突然睁开眼睛喊了一句妈。结果她当场就晕过去了,现在所有人都去看她了……我爸还骂了我一顿。我说你可别像我妈似的,我又没什么大事,你别占用人家医疗资源啊!”
等到宋星斐平复了心情,黎秋随忽然问道:“周鄞呢?这小兔崽子,我白疼他了,我出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不在我床头端屎端尿,他不会真的给冬冬找后妈去了吧?看我半死不活的,他终于有机会了是不是?”
宋星斐有些无奈,但看见黎秋随骂起周鄞来这么有精神头,他也跟着欣慰了一点。
他和黎秋随解释了这段时间以来听说的关于周鄞的事情,黎秋随沉思了半晌,说道:“截了他那批货的人,外号是不是叫牛虻啊?”
宋星斐摇了摇头说不知道,黎秋随却淡定不下来,说道:“糟了,要真是他们,不让周鄞大放血一次怕是摆平不了。”
从良
第74章
黎秋随沉默了片刻,说道:“周鄞把冬冬送到你这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别的?”
宋星斐摇摇头说周鄞惜字如金,只告诉冬冬好好听话,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黎秋随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在思考着要不要说,宋星斐叹了口气道:“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不用跟我说太多,现在冬冬很安全,我会照顾好他的。”
黎秋随叹了口气说:“我不是不信任你才犹豫,是因为周鄞,他出身比较复杂,身边的环境也不像国内这么安宁。”
“嗯。”宋星斐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事情他不愿意说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说完之后,宋星斐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知道是谁袭击了你?”
黎秋随顿了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我只是猜测,但没有证据。”
宋星斐想起了冬冬之前说得那番话,他问道:“你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人?跟周鄞的前妻有关?”
黎秋随看上去有些吃惊,抬眼望了宋星斐一会儿才说道:“是不是冬冬跟你说什么了,周鄞知道吗?”
黎秋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刚才和你说,周鄞的身世比较复杂,是因为他们家的根基在国外,他和冬冬的妈妈也算是门当户对,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这层联姻关系,周鄞也不会这么快就能接手周家的全线业务。”
“当然,他接管家族企业只是时间早晚的事,过程可能会曲折一点,徐家是当地有名的龙王,靠黑色产业发家,当时和周鄞竞争的那些兄弟姐妹都是被徐家暗中处理掉的。徐家的大女儿徐娆对周鄞情有独钟,徐家也非常看重这个准女婿,所以做这些,既是帮了周鄞的忙,也是一种暗示和威胁,徐家家主想借此逼周鄞接受两家的联姻。以周鄞当时的身家和实力远远达不到跟徐家抗衡的境地。”
这些豪门纷争对宋星斐而言其实很遥远,但他还是听得心惊肉跳,因为在此之前,宋星斐就听说过有关徐家的只言片语,当时代理璨赢总经理职务的堂弟被发现死于家中,就和徐家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徐家的势力在国内外盘根错节,所以宋家当时只能选择息事宁人,说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不争气。
“但是徐娆婚后吸毒、出轨,有好几次被周鄞当场发现,徐娆不仅不知道悔改,还出言羞辱,提出要跟周鄞离婚。”
黎秋随又说:“周鄞同意离婚后,独自抚养冬冬,后来徐娆不知怎么又后悔了,可能是那个男人对她不好,她提出跟周鄞复婚,被周鄞拒绝后又开始争夺冬冬的抚养权。冬冬很害怕徐娆,因为在他小时候,徐娆有次在家里吸毒过量产生了幻觉,差点把冬冬掐死,还好被保姆发现及时制止了。”
宋星斐脑海里浮现出冬冬说出“不要告诉妈妈我在这里”时恐惧的表情,原来是因为留下了阴影。
“吸毒本来就会让正常人变得情绪不稳定,给徐娆提供货的又是国外一家很猖獗的实验基地,研制出来的新式毒品在市面上根本见不到。”黎秋随说:“他们离婚之前,徐娆的精神状况已经不太好,经常对冬冬非打即骂。”
宋星斐叹了口气道:“怪不得冬冬提到妈妈的时候会那么害怕。”
黎秋随缓慢地点了点头:“后来周鄞的羽翼越来越丰满,也就有了足够的实力和徐家抗衡,徐家轻易不敢拿他怎么样的。周鄞不希望冬冬的童年在这种阴影中度过,于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把徐娆送进了强制戒毒所,连徐家都找不到人。剩下的事情冬冬应该告诉你了,徐娆逃出来了。”
宋星斐当然不会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多巧合,徐娆前脚才为难过黎秋随,黎秋随没过多久就遭人袭击。
他想起江重渊说自己已经有了线索,难道江重渊也发现了其中的联系吗?
宋星斐不由得有点担忧起来,徐家人堪比疯狗,疯起来恨不得拉着全世界陪葬,他们那么轻易就能弄死一个人,如果江重渊继续追查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黎秋随并不知道宋星斐在想什么,但此刻他说出的话却让宋星斐心惊,黎秋随说道:
“这件事是我自己大意了,我不希望让周鄞知道,就是因为徐娆出来以后一定会和徐家联系,虽然周鄞现在在国外的势力并不比徐家差,但两虎相争,难免有伤亡,周鄞骨子里很正直,不屑于搞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说是一根筋也不为过,但是徐家的人都是吸血的苍蝇,就算吸不到你的血,也会缠着你,恶心你一辈子。”
宋星斐许久没有说话,黎秋随以为他是被吓傻了,看了他一眼,说道:“好了,别害怕,我跟你说的这些你不要告诉周鄞,我以后自己小心点就是了。”
半晌,黎秋随又道:“这次我敢肯定不是徐家动手,应该是徐娆自己花钱雇人做得,如果是徐家的手段,我的尸体应该早就被扔进黄浦江里喂鱼了。”
几分钟后,看望黎秋随的人纷至沓来,经过黎父批准后被保镖放了进来。
宋星斐有些坐立难安,他对黎秋随说道:“我晚点再来看你。”
黎秋随心想,宋星斐以前应该是个乖宝宝吧,是不是听到这些黑暗童话之后很难接受,需要找个地方消化一下。
从医院出来,宋星斐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向花坛的方向瞥去。
那边空无一人,和他预想的不同,江重渊今天并没有来医院。
明明该高兴的事情,宋星斐却丝毫开心不起来,反而心情沉重的要命,毒辣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闷热的气流像岩浆一般渗入他的皮肤。
宋星斐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对这种身体反应再熟悉不过,他的胃部开始绞痛,四肢酸软无力。
宋星斐忍着强烈的不适找了把长椅坐下来,犹豫再三之后,把黑名单里的号码拉了出来。
声筒传来几声等待音,明明只过了不到一分钟,宋星斐却觉得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
过了一会儿,电话才终于被接起来,江重渊有些难以置信,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斐哥?”
宋星斐听到江重渊的声音,不知怎么就松了口气,他缓了缓,问道:“是我。你在哪儿?”
“在车上,正路过一座大桥,风景很好。”江重渊说道:“江水也很清澈,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鱼。”
宋星斐刚落地的心脏猛地被揪了起来,脑海里闪过黎秋随的那句“尸体被扔进黄浦江喂鱼。”
“江重渊……”宋星斐的气息渐渐焦躁不安,听起来像是有气无力的。
“不要再查了……”宋星斐的声音很小,听上去甚至有点微微的恳求含义。
江重渊愣了愣:“什么?”
说完之后,他便意识到宋星斐指得是黎秋随的事情。江重渊顿了顿,几不可察的笑了一声。
宋星斐有些错愕,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斐哥很久没有给我打电话,也很久没有关心我的安危了,我怎么能不高兴?”
宋星斐是不想承认的,可是他觉得江重渊说得似乎又没什么错,他这样贸然把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说一些不疼不痒的话,确实是不应该。
“之前……辛苦你了。”宋星斐不想再多说废话,准备挂断电话。
江重渊却突然说道:“斐哥,你等等。”
宋星斐愣了一下,下一秒,他就听到江重渊似乎在对身边的人说话。
江重渊的声音依旧云淡风轻,透着一点漫不经心,说道:“把她嘴里的东西取出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个尖利刺耳的喊声从听筒传过来,宋星斐听得出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徐娆,我问你,是不是有人指使你买凶伤人的?”江重渊淡声问道。
宋星斐听到名字的一瞬间,心猛地下沉,电话那边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些声音,但都听不清楚,徐娆一直在咒骂,听起来像是产生了幻觉,语义并不连贯,每句话似乎都在骂不同的对象。
江重渊漠然回眸看了一眼后,悠悠地道:“算了,把东西塞回去。”
很快地,嘈杂的背景音消失了,车厢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听到了吗?斐哥。”江重渊对电话说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宋星斐此刻是强忍着眩晕感才没有晕过去,他扶着座椅的把手,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做!?你不怕徐家人报复你吗?”
江重渊做事情总是喜欢做到淋漓尽致,这一点宋星斐深有体会,可是他依然没想到,江重渊当时只是答应了帮他调查凶手,到最后却能掘地三尺把幕后真凶抓起来。
江重渊到底想干什么?宋星斐出了一身的汗,明明天气这般闷热,他却觉得浑身都冷。
“你别冲动。江重渊,你做事情能不能有点限度……”
江重渊有些茫然,他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他总觉得宋星斐似乎是又不高兴了?
他明明做得很好,不仅找到了徐娆这个差点嫁祸给自己的凶手,还准备送佛送到西,彻底解决后顾之忧。如果他真的把徐家放在心上,就不会做这些了。
宋星斐并不知道江家和徐家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江阴和徐家家主本质是同一类人,家族文化也十分类似,子女不过是蛊虫,他们乐于看到后代在自相残杀之中决一胜负,因为最后活下来的一定是最杀伐决断的鹰隼。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接管生杀予夺的庞大权势。
江阴也并非只想有江重渊这一个儿子,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身边愿意给他们生孩子的女人不计其数,儿子或是女儿,一个或是两个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江阴早年杀人越货的时候遭亲信暗算,彻底伤了命根,否则他也不会用尽手段把江重渊弄回江家。
徐娆于徐家的意义亦是如此,早在她背着徐家任性妄为,和周鄞离婚,让徐家多年来在周鄞身上的投资毁于一旦时,徐娆就已经变成了弃子。
徐娆的父亲,也就是徐家的家主,此刻正插着氧气管苟延残喘,所有人只等着他咽气的那一刻,流一流眼泪,然后对新一任的家主唯命是从。
江重渊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但是宋星斐好像并不相信他拥有这样的能力,他不知道宋星斐在担心什么?是担心他的安全,还是担心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江重渊目光晦暗地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徐任青”。
按下了接通键后,对面第一句话就是:“老爷子咽气了。”
江重渊对此漠不关心,他此刻正心烦意乱着,随口道了句:“恭喜。”
“我给你提供的情报你也不回复一句,徐娆现在在不在你那儿?”徐任青的声音听起来年龄并不太大,反而有种少年人的味道,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副完美无害的少年皮囊下,藏着得那颗心有多黑。
江重渊不耐烦地道:“在我这,怎么了?”
徐任青听完放心地舒了口气,说道:“你在国内不方便的话,用不用我帮你处理?”
江重渊冷笑一声,其实徐任青比谁都巴不得徐娆赶紧死,徐娆一死,徐娆那个妈知道了肯定要大病一场,她机关算尽了大半生就指望着徐娆出人头地,明里暗里地挡了徐任青不少路。
“用不着。”江重渊淡声道,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谢谢你啊。”
徐任青不知是真没听出江重渊阴阳怪气的语气,还是装没听出来,说道:“咱们兄弟之间,打小就穿一条裤子,还说这个干什么……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处理徐娆?”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江重渊听得一清二楚。
宋星斐的声音仿佛还盘旋在他耳边,江重渊觉得宋星斐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一定咬牙切齿。
宋星斐说他做事情没有限度。
翻译过来,江重渊觉得宋星斐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有些愚蠢的慈悲,说到底是不希望他把人赶尽杀绝。
这件事本可以处理得很干净,他能让徐娆神不知鬼不觉地人间蒸发。
可是宋星斐说完那句话,徐娆就变成了一个定时炸弹,还是很烫手的那种。如果他真的不顾宋星斐的阻拦去那样做了,恐怕又要罪加一等。
江重渊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报警,让警察把她带走。”
“???”
徐任青以为自己也出现幻觉了,暴跳如雷道:“江重渊,你别告诉我你现在从良了,你要是被人威胁了就眨眨眼,我叫人去救你。”
罪有应得
第75章
徐任青想不到谁能威胁到江重渊,但是江重渊对这件事表现出了非常坚定的态度,仿佛徐娆是死是活,或者怎么死的,江重渊都可以不闻不问,只要别跟他扯上关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