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狐狸菌
狐逍遥睡得实在舒服,醒了也不想起,仗着自己现在是狐狸就理直气壮地继续赖床。片刻后,又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瞧瞧昨天还有没有吃剩下的。
他没找到吃剩的烧鸡,却瞧见余临渊坐在床边,两指拈着一缕银白发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狐逍遥:“?”
余临渊搓了一下那缕白发,道:“九尾天狐?老祖宗?嗯?”
狐逍遥:“???”
狐逍遥懵逼地抬起一只手,放到眼前仔细瞅了瞅。自己好像也许可能大概……化成了人身?有什么大不了的,没见过狐妖化形么——
慢着,这是当着望舒的面???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狐逍遥当场裂开了。
他一定还没醒酒。
色狐狸心虚,色狐狸慌张,色狐狸六神无主。
他不安地蹭了蹭光溜溜的腿,正想团起来重新变回狐狸,却见余临渊撇开目光,轻咳一声。
“你……能不能穿件衣服?还是说,不会穿衣?”
*****
耻辱!简直就是狐生耻辱!!
色狐狸用两只爪子捂住眼睛,想着自己堂堂孽海狐妖居然丢脸丢到这份上,愈发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了眼这张披着仙君壳子的狗皮膏药。
狗皮膏药还装无辜:“你瞪我做甚?”
“你说过会放我离开的!”
“若无冤无仇,本君当然会放你走。”余临渊食指抵着它的鼻子,“可你在银柳川趁本君旧疾发作时胡乱轻薄——”
他顿住,微敛起眸子。
也不算轻薄。
那日满树银柳之下,他在无尽的痛苦汪洋里遇见了一根浮木。
浮木夹杂着一丝桃花酿的清甜,连气息都带着太阳晒过的味道,一点点驱散魂魄里流淌出来的寒冷,将他从无数怨魂的哀嚎中唤醒。
醒来刹那,映入眼帘的是如月辉般的银白长发,柔软似羽毛的眼睫,还有近在咫尺的一双澄澈黑眸。
惊鸿一瞥过后,待他回神,银柳旁只剩下了一只慌里慌张想要逃跑的红毛狐狸。
玲珑可爱,尾巴尖尖上一点雪白,皮毛里透着阳光的暖意。
很想抓起来揉一把。
余临渊改口道:“你我孽缘未尽,还不到放你离去的时候。”
“你在银柳川见过我人身的模样???”狐逍遥气得尾巴毛都炸了,“那这些天还搁这儿养狐狸装傻!?卑鄙!无耻!连狐狸都骗!”
余临渊忍不住笑出了声:“是是,我卑鄙无耻,连狐狸都骗。可你逮着个仙君就起色心,又算什么?”
色狐狸自知理亏,发了一通脾气后焉巴巴地趴在他怀里,道:“亲就亲了,也没少块肉,值得记这么久?小心眼儿。行,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唔,”望舒眼睛一弯,故作沉思道,“不怎么样——乖乖做本君的契约灵兽,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作者有话说:
小课堂:宋代领养猫咪很讲究,还要给彩礼,俗称聘猫。彩礼分两种,如果聘来的猫是家猫生的小猫,就要给主人家送盐。如果聘来的猫是野猫,则要给猫妈妈送一串小鱼。
望舒的意思是,他想聘狐狸。
第46章
魔尊大人此时还不晓得自己的好兄弟即将面临什么。
他只是捣腾了两下光芒熄灭的千里传音筒,遗憾道:“传音断了。”
“那再找些别的乐子。”白子游往他嘴里塞了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肉,“要听话本吗?我念给你听。”
温千晓稀奇道:“哪来的话本?”
“闲来无事,我找燕城主要的。”小仙君回忆道,“满满一箱子,他送来无名宫的时候好像还很不情愿。”
“拿来瞧瞧。”
白子游去了趟书房,回来的时候怀抱了个藤筐,里面堆满了各色话本。他随手抽出一本,翻开道:“我还没细看过,正好今日与你……”
白子游忽然不说话了。
“怎么了?”温千晓好奇地凑过来,“嗯?这是在写我?‘魔尊一朝称霸孽海,命魔将进贡各地娇艳美人,夜夜笙歌,极尽骄奢淫/靡’……一派胡言!”
白子游又往后面翻了两页。
“魔尊听闻清平山上的九尾狐妖姿容无双,于是夜探狐狸洞,与那九尾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段甚至还配了图。
温千晓:“……?”
他怎么不知道燕归竹还有这等癖好!??
眼见小仙君神色越来越冷,温千晓赶紧夺下话本,道:“阿霜,我们换一本看。”
这回他亲自挑了一本,封皮瞧着很是正经,蓝底白字,素雅漂亮。
魔尊大人战战兢兢地翻开第一页。
脸色骤变。
这本讲的是魔尊对质子仙君强取豪夺,可怜小仙君夜夜以泪洗面,思乡成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本“啪”地被扔回了藤筐里。
温千晓:“阿霜,我想去城主府揍人行不行?”
“伤没好,不能出门。”白子游拎起藤筐,冷冷道,“我去把这些烧了。”
“等等。”温千晓瞧着满筐五花八门的封皮,生出了一种微妙的不忍,“不如……还回去?”
小仙君瞅了眼藤筐,想起燕归竹交出话本时肉痛的神色,思考片刻,道:“那你亲自还回去。”
魔尊很快领悟到了他的意思,大笑起来:“本尊亲自去,归竹他肯定吓得不轻……”
“你真觉得燕城主没有歹意?”
温千晓愣了一下。
白子游抿唇,意识到自己这话过于突兀了,转而道:“算了,不提他。你说,望舒能从丹霞手里取回我的仙骨么?”
“自然能。”温千晓道,“你没听说过望舒仙君?”
“他杀梦泽时说的那些话,我大概听了两句,但是没怎么明白。”白子游道,“我看的那些书只记载了云境近百年的历史,更远的那些还没来得及……”
还没来得及看,便被抽了仙骨关进了用不见天日的崖洞里。
养伤的日子实在清闲,温千晓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随手揭起两霜色草叶,一边拧麻花一边给小仙君讲千百年流传下来的那些故事。
“传说最早的时候,云境里只有羲和与望舒两位仙君,分别执掌人间日月,运行四季。后来这两个古老的仙号一代代传下来,象征意义逐渐大过了传承,到如今已经没有那么玄乎的能力了。不过继承日月仙号之人,在云境依然占据了极为特殊的地位,说是云境之主也不为过。但在千年前,天堑落成,日月消亡,云境便一直由丹霞掌管。本尊还以为羲和、望舒的传承彻彻底底已经断绝了,纵然仙号还在,也不过名存实亡。”
“难怪梦泽明知道来的人是望舒,却依然搬出丹霞的名头,还以为能把人吓唬住。”白子游皱眉,“就算日月消亡传承断绝,也不该如此轻视继承望舒仙号之人。太蠢了。”
“更何况,来的那位可是天堑落成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望舒仙君。”温千晓笑了一声,“阿霜,你大概不清楚千年前的那对师兄弟有多狠。据说他们初入云境时,天地异象,数十座山峰突然崩毁,近百条溪流无故干涸,其他仙君视他们为不祥,欲将二人流放出去。这俩师兄弟在星沉山上与诸位仙君战了七天七夜不见颓势,来一个斩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剑下亡魂无数,直到山路被血色染红,再无人敢撄其二人锋芒。这事儿甚至惊动了当时的羲和望舒。”
小仙君听得入了神。
“那后来呢?”
“后来,这两位祖宗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前来劝降的羲和望舒,夺得日月传承,又在星沉山住下了,整个云境怕他们怕得跟鹌鹑一样。”
魔尊大人说着说着,笑容忽然一顿。
他总觉得自己应当是亲眼见过这场热闹的,见过余临渊和他师兄是如何把云境闹得鸡犬不宁,见过血流成河的星沉山,亦亲眼见证这两人毁去了上一任仙君的本命灯,以大逆不道的手段夺得了日月仙号。
这错觉太真,温千晓不由恍惚了一瞬。
“千晓?”白子游轻轻推了推他,“你怎么……好像看起来很难过?”
“啊,没事。”魔尊大人很快恢复如常,三两下就把手里的叶子编成了一只草兔子,放进白子游的掌心里,“我在想,若余临渊没死,那么天堑落成,便是他的师兄凭一己之力办到的。”
这座隔断了孽海与人间的庞然大物,竟仅凭一道单薄身影的支撑,存在了数千年之久。
实在是……难以形容。
白子游捧着草兔子久久无言。
这望舒仙君,哪天不高兴了重操旧业,直接把丹霞砍了也不一定。
他忽然对身在敌营的狐逍遥感到一丝担忧:“如此看来,那只狐狸日子确实不好过。等望舒拿回仙骨,你会救它出来么?”
温千晓懒散道:“尽人事听天命。希望逍遥在仙府里能安分些,真把人得罪狠了,以望舒的脾气,天王老子来了也捞不出这只蠢狐狸。啧,但凡他平日里多读点书,那日也不至于拂了本尊的好意。”
小仙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心里还是为那天方夜谭般的传说震撼不已,干脆一口气把剩下的葡萄肉全吃了压惊,道:“厨房做了糯米糕,我去端来。”
魔尊:“……”
他还是比较想吃阿霜亲手剥的葡萄。
糯米糕热气腾腾,难以入口,很快便被嫌弃地搁置在一旁。
白子游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只草兔子,正要说话,忽然一愣神。
“阿霜?”
“嘘。”白子游竖起食指,凝神聆听着花糕的叫声,须臾,抬头道,“燕归竹有动静了,他出城了。”
“出城?去了哪里?”
“不远,就在城郊的官道旁,还有旁人在,花糕没法靠得太近。嗯?”白子游慢慢蹙起眉,满眼诧异,偏头看向温千晓,“它说,燕归竹见的人是一位蓝衣……仙君?他怎么会去见云境的人?”
作者有话说:
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出自《西厢记》。
第47章
白子游尚在惊讶燕归竹为何要去见一位“仙君”,温千晓已经按捺不住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