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追鹿
李佑川娃娃脸上浮现出一丝一言难尽的神色:“您也知道陇西军营不比宁北,一个姑娘家都没有。那帮老爷们天天有事没事就围着猪圈转转,眼珠子都粘在那老母猪身上,今天一早起来,猪圈破了个大洞,全营的希望跑路了,刚刚哭倒好几个……”
说着说着他声音小了下去,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帮人真是的,丢了老母猪和丢了媳妇一样。”
江懿早已收拾好了悲伤,闻言瞥了他一眼:“谁教你在背后议论三军将士的?”
李佑川闻言脸上一红,乖乖低下头认错:“我错了,请少爷责罚。”
其实这事江懿是记得的,而且记得非常清楚。
因为上辈子便因为这母猪跑了,他与几个新兵冒着风雪出去找,猪没找着,倒是捡着个快被雪埋了的小孩。
那小孩就是裴向云。
思及此处,江懿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丢了猪捡回来白眼狼,和赔了夫人又折兵有异曲同工之妙。
养口猪都好过养他。
纵然谢必安话里话外警告他不许对主角下死手,可天高皇帝远,他管得了自己做什么?
自己确实不能明着下死手,可直接放着裴向云被雪埋了倒是能做得到。
那就让他被雪埋了吧。
命大就活着,倒霉了直接去投胎重新做人,全凭裴向云自己的造化,自己是绝对不会再管了。
作者有话说:
在民间故事里,白无常本名谢必安,尊称一声七爷。黑无常本名范无救,尊称一声八爷。
七爷在地府摸鱼,八爷被支使去跟着江大人制裁狗子_(:з)∠)_
第27章
江懿这边想着如何不动声色地让裴向云自生自灭,那边李佑川还在念叨老母猪的事。
上辈子他没少嫌弃李佑川话密嘴碎,可如今听久了也不烦,反而多了几分怀念。
李佑川克制着停住了话头,有些难为情:“少爷,不知不觉我又说了这么多,你今天怎么不打断我啊?”
“打断你做什么?”
江懿慢慢站了起来,瞥了他一眼:“说的挺好的,继续说,我爱听。”
可李佑川却如何不肯再继续了:“不说不说,马上该准备晚膳,我得去忙了。今晚十五爷要来,少爷你可记得?他昨日送了封信来,我还没来得及拿给您看。”
这说的是当朝十五皇子陆绎风。
江懿闻言「唔」了一声:“放我桌上,回来再看。”
说完,他便穿好衣服,向着炊事班而去。
今日陇西的阳光很好,罕见的万里无云,照得黄土地也金灿灿的。
江懿将目光转向校场,那边正有一队轻骑在训练,嘹亮的口号声被陇西的风沙一卷,似乎能飘去河对岸的乌斯国中。
可江懿看见的却是其他的画面。
高挑的青年将碍事的长袖挽起,露出下面精瘦的小臂,惯于握纸笔的手修长白皙,正覆在另一只略小的手上,教他拿起长/枪。
“我如今教你的招式需好好记着……”青年的声音稍显低沉成熟,褪去了青涩,“学枪术的使命便是守卫国土,义不容辞,你可知晓?”
身前稍矮的少年眼中的新奇明晃晃的,朗声问道:“师父,为什么要守卫国土?不守卫可以吗?”
“因为……”
青年说了两个字,复又低下头:“算了,你还不懂。”
江懿的眼眶有些干涩,眨了下眼,那画面便如烟般消散了。
守卫国土,现在听起来是多么的可笑。
他教那人拿起枪保护同袍,保护百姓,保护家国,可到头来那杆银枪终究是辜负了年少时所学,将血与仇恨带上了这片故土。
江懿想,这未尝不是自己活该受的罪。
如果当年自己放任裴向云冻死在腊月的雪里就好了。
就不会再发生后面的事了。
这辈子重来一遍,绝对不要重蹈覆辙,再被亲徒弟背叛一次了。
他刚想到这儿,便听见一道爽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大人!”
江懿回头,迅速敛起眼中的悲恸,微微行礼道:“张大帅……”
陇西将军张戎哈哈一笑:“江大人,炊事班丢了三头猪正闹着呢,又劳烦你去照顾那群不安分的小崽子了。”
江懿垂下眼,柔声道:“都还是孩子,闹腾点正常,回头我……”
他刚想下意识地说回头自己带着几人去看看能不能将猪找回来,话到嘴边却忽然惊醒,立刻改口道:“回头我差阿川带着他们去周围看看能不能把猪找回来。”
张戎不疑有他,点头应了,寒暄两句后便进了校场。
江懿站在陇西的猎猎风沙中,双目微眯,一片雪花不知何时落在了他手上,紧接着便是纷纷扬扬的雪落了下来,方才还高悬的太阳也藏到了云层之后。
陇西的天气一向难以预测,通常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刻便暴雨倾盆。
江懿面上闪过一丝冷意。
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头也不回地向炊事班走去。
陇西没有让新兵上战场的规矩。每年征上来的新兵先被丢到炊事班一年,跟着老兵操练,待到年终岁尾考核的时候再安排他们的去向。
此刻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正吵吵闹闹地围在一起,欺负他们的老实人班长。
江懿站在他们身后轻咳了一声,闹腾的新兵们瞬间噤声,老老实实地靠边站成一排。
他们刚来陇西的时候便听闻军中有个不得了的人物,登科状元,官至丞相,却自己要求来陇西随军,一来就是好几年。甚至连张大帅拿不准主意的事,都要来问问他的建议。
“怎么回事?”江懿问炊事班的班长。
班长是个年逾四十的老兵,叹了口气:“江大人,若只是猪丢了这样的小事,属下是断然不愿劳烦您亲自走一趟,只是……”
他带着江懿走到猪圈前:“您看这处豁口,属下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蹊跷。”
猪圈脏乱差,几头小猪哼哼着在泥水里打滚,旁边的食槽里还有没吃完的泔水。
江懿蹙眉,慢慢蹲下身,仔细打量着猪圈的缺口。
上辈子自己并没有关于来过炊事班的记忆。
他只记得自己在听说猪丢了后被什么人喊走了,等忙完后才点了两个士兵随自己一起冒着风雪出去,想要在猪没跑远的时候给找回来。
“属下觉得猪怕是拱不出来这样的洞……”班长说,“您看这缺口,齐整得很,像是人用斧子劈开的。”
江懿的目光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看见了一处整齐的断裂。
周围的断痕都参差不齐,唯独只有那一块过于平整。倒像是有人刻意想营造出牲畜破坏围栏的假象,却不小心留下了把柄。
他垂下眼,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猪圈周围的地面,有些遗憾地发现地上已经全是脚印,怕是查不出什么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江懿起身:“这处断痕确实很奇怪,但当务之急还是将猪找回来。说不准乌斯人什么时候便要开战,将士们不能吃不饱。”
班长点头赞同道:“江大人所言极是,属下这就安排人手去找猪,您……”
江懿刚要开口说话,身后却忽地响起一道声音:“阿懿,原来你在这儿,可真让我好找。”
他的身子骤然一僵,垂在身侧的手倏地蜷曲起来。
这声音他熟得很。
而他也曾亲眼看着这声音的主人上辈子被杀于街口,身首异处。
江懿不动声色地调整好情绪,转过头:“关……雁归。”
关雁归没了上辈子关在天牢中的憔悴阴郁,俨然有着少年人独特的意气风发,面上带着笑走到他身边,十分自然地伸手搭在他肩上:“阿懿,方才我听阿川说你午睡醒了,连忙去找你,不想却扑了个空。”
“你找我做什么?”
江懿微微蹙眉,想将他的手躲开,又意识到那样显得很突兀,只能暂时忽略掉不适。
关雁归对炊事班的班长点了点头,老班长十分善解人意,连忙道:“江大人放心,属下定然会让最靠得住的兵去把猪找回来,您就不用操心这档子事了。”
江懿刚「嗯」了一声,便被关雁归向外推去。
“你做什么?”他说,“什么事这么着急?”
关雁归压低声音:“今早我的探子回来告诉我,乌斯人在边境又有异动,我想着晚上我带一队轻骑去,把那些个宵小给一锅端了。”
江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便是个校尉,来与我说什么?”
“我怕张老将军不准……”关雁归笑了下,“他老人家你也知道,保守得很,怕是又要研究地形又要布置战术,等研究完乌斯人早跑了。”
“那我也不准……”江懿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亲自带人去,你就歇着吧。”
关雁归唇边的笑僵住了。
他慢慢将手从江懿肩上拿下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江懿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氅,眯着眼看向校场的方向:“我只是觉得他们这个时候出现很蹊跷,想亲自去看看。”
“有什么蹊跷的?”关雁归说,“乌斯人一向如此,往日他们不也经常让小队来骚扰吗?”
江懿看了他半晌,忽地轻笑:“平素没注意,你倒是对这种事相当积极。”
关雁归「啧」了一声,摆摆手:“什么积极不积极,报到我这儿的能不管吗?算了,你要是想去便去,千万别出事,不然张老爷子能把我脑袋揪下来,我先走了。”
江懿静默了半晌,忽然道:“关雁归……”
关雁归闻声抬眸看他:“嗯?”
“算了,没什么……”他说,“你回去好好休息,等我消息,不会抢你功劳。”
“江子明啊。”
关雁归拧起眉,神情相当不解:“你今天很奇怪,到底怎么了?睡午觉把三魂七魄睡丢了?”
“没有……”江懿笑了下,“想什么呢。”
两人心照不宣地回避掉彼此的目光,在校场外分开。江懿静静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将上辈子关于关雁归的回忆整理出来,一点一滴地慢慢剖析,比较着每件事之间被自己所错过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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