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追鹿
似乎为了印证他说的话一样,裴向云掂了惦方才在屋中找到的一柄长刀,猛地向那书柜劈去。
看似结实的木柜在刀锋下四分五裂,木屑碎了一地。书卷「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露出了后面那堵金砖堆砌起来的墙。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69章
穆宏才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定格住了谄媚。
他舔了舔唇,声音中多了几分讨好的意味:“江大人,既然你都已经发现了,那下官便要仔细与你说说理。”
江懿扬起眉,准备听他如何狡辩。
“不瞒江大人,下官确实与乌斯人有联系,只不过并非您想的那般简单……”穆宏才道,“如今乱世将至,下官也想讨个活命的去处。良禽择木而栖,我这样的蝼蚁尚且如此,更何况您这样的青年才俊呢?”
江懿眸色冷了下来,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嗯……”
穆宏才见他愿听自己说话,心中的紧张感慢慢少了几分,放缓了语气:“不若这样,江大人与身后这位小兄弟,下官看着都是能成大事的人。与下官联系的那位大人神通广大,能算出江大人您会在这个时候经过城登县,怕是也能算出这个朝廷的命数。”
知道他来城登县的时间?
江懿心中暗暗冷笑。
这哪是算的,这分明是在自己身边潜伏许久探听出来的情报。
穆宏才不知道面前坐着的人已经将自己的老底猜了个七七八八,还在殷切地拉拢他:“江大人,您想想看,皇帝让您常年待在陇西,这不明摆着要架空丞相么?这样的官做着也没意思,倒不如换个明主,也不算明珠暗投。您看着这金砖砌成的墙,便是那位大人给我的报酬。只要您想,一定得的比我还多。”
江懿摩挲着手中的折扇,轻声道:“穆宏才,你可知你今日做了什么?”
穆宏才愣了下,不知他什么意思。
“先是在陇州城外设伏,企图暗算朝廷命官,现在又公然行贿……”江懿将折扇向桌上猛地一拍,“你好大胆子!”
那折扇本就比一般扇子重,眼下被人重重拍在桌上,像惊堂木般擂在穆宏才心上。
江懿眉眼间具是冷意,先前那些或懒散或玩世不恭的伪装悉数消失:“你囚/禁原本的城登县令,玩了好一手狸猫换太子。养私兵,贪污受贿,私吞朝廷拨款,让百姓置身水火之中,你竟一点不问心有愧,还要在这里劝我择木而栖吗?”
穆宏才脸上谄媚的表情慢慢消失。
“江大人,你果然是块硬骨头。”
他冷笑一声,似乎知道这事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不枉那位大人重重布置,到底还是被你看穿了。”
江懿的呼吸有些急促。
穆宏才方才说的那些话很熟悉。
上辈子自己被裴向云囚禁在府中时,大抵也说过类似的事。
他会不知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吗?
他会不想活下来吗?
可自己上辈子二十多年所受的教诲,所耳濡目染的礼义廉耻却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江懿平复了下方才有些激动的情绪,冷声道:“你如今不再负隅顽抗,把与你接头的人说出来,与我回燕都一同坦白罪行,我还能留你一条命。”
“留我一条命?”
穆宏才讥讽地干笑了两声,平素那佝偻的肥厚后背似乎也慢慢能挺直了:“江大人,我在城登县半年,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琼浆玉液。金砖铸屋,私兵护卫,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要我跟你回燕都,我又过得什么日子?”
他喘了几口气,低声道:“你以为谁都与你一般么?你清高,你两袖清风,你耐得住寂寞,我不行。您是活菩萨,我这种凡夫俗子见了得磕个响呢。”
“你怎么说话呢?”裴向云终于忍不住了,怒道,“放尊重些。”
“那你是要顽抗到底么?”江懿抬手止了裴向云的动作,“你可想明白了。”
穆宏才道:“今日你在这儿等我,怕是本就没觉得我能老老实实认罪吧?”
他指了指门外,目光中露出几分狰狞:“你既然知道我养私兵,那也能想得到现在你走不掉了吧?我手中有一枚信哨,只要我吹响,那些私兵便会立刻来这儿将你杀了,尸骨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裴向云听见他这话,方才因为老师被冒犯而起的盛怒似被泼了盆冷水。
他现在才知道先前老师为何会说那样一句语焉不详的话。
若这假县令真的养了私兵,那绝非自己如今能手无寸铁便硬闯出去的。
更何况还要护着老师。
他垂在江懿身侧的手下意识猛地攥紧,指甲几乎刺进了掌心的皮肉中。
曾听江书辞说过,这些私兵的实力较比正常家丁护卫要高出不少,哪怕是三五结伴的庄稼汉也要忌惮不少。
裴向云有信心拿着一柄割猪草的镰刀灭了一队七人的乌斯轻骑,如今却没了信心能打一县令府的私兵。
如果自己能扛得住这些私兵的攻势,护着老师逃出去,哪怕他死在刀枪棍棒之下也是好的。
如果……
他的手背上忽地覆上一层暖意。
裴向云骤然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江懿似乎注意到了他的不安与焦虑,竟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动作十分隐蔽地捏了捏。
裴向云只听见自己耳畔「轰」地响了一声,继而热浪从耳垂一直蔓延到了两边的脸颊,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烫熟了。
这温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江懿只安抚似的捏了他的手几下,便将那暖意抽走了。
裴向云心里的烦躁忽地平复了。
有了方才那瞬间的柔情,哪怕下一刻为了江懿而抱虎枕蛟,他也万死不辞。
“江大人,你这是愚忠……”穆宏才全然没看见面前这两人的小动作,“你平白浪费了一身的才华,当真是真心错付,明珠暗投!”
江懿淡淡道:“我需要你教我如何做事么?”
穆宏才只道他临死前嘴硬,正要再讽刺几句,却听那人慢条斯理道:“算算时间,我的人也差不多到了。”
“你的人?”
穆宏才心里不轻不重地「咯噔」了下,旋即觉得他是在虚张声势:“据我所知,你未从陇西带出来一兵一卒,唯独你身后站着的这位,一个贴身小厮,一个随行马夫,哪里有「你的人」?”
“有没有可能,我说的便是这小厮?”
江懿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带了些许怜悯的笑:“我一早便知道城登县有问题,但又怕打草惊蛇,所以明面上我并未带一兵一卒,可你看见的就是真相吗?我会蠢到只身涉险,不安排任何接应吗?”
“在我与你说话的时候,陇西军已经被我那小厮带到了县令府外,就等着将你抓回燕都受审。估摸着时间,怕是已经在外面恭候多时了。”
穆宏才这会儿彻底变了脸色。
他想也没想,跌跌撞撞地跑到窗边,隔着破晓的雾色看去,果真在离县令府的地方看见了一队黑压压的人影。
那些人身批黑甲,队列整齐,无声地站在雾霭之中,遥遥望向县令府。
“你私通敌国,贪污受贿,不顾生民死活,桩桩皆是死罪。”
江懿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冷冽:“如今燕军已到,休要再负隅顽抗。”
穆宏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脑中混沌成一片,那上一刻尚存的胸有成竹溃不成军,根本忘了「信哨」这回事,只知道自己输了个彻底。
“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
他仓惶地抬头,方才的讥讽悉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与恐惧:“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那位大人的计划天衣无缝,怎可能……怎可能……”
“我是如何知道的?”
江懿轻笑一声:“你也配问吗?”
穆宏才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消失殆尽。
裴向云站在江懿身后,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从未见过老师这个样子。
上辈子自己一直在陇西军营中,从未有机会一睹老师于别处的风采。
他听人说大燕的少年丞相足智多谋,能言巧辩,是不可多得的才子,却总是没机会真正地领略过老师如何舌战群儒,如何辩驳于朝廷之上,不费一兵一卒便收拢了人心。
后来大燕国破,江懿疲于和自己周旋,再也不似从前般意气风发。
裴向云舔了舔唇,再一次清楚地认识了自己所爱的人。
很强大,冷静又理智,世间少有人可以如他一般有这样的才能。
他一人站在那里,便抵得上千军万马。
自己上辈子固执地将老师拘禁于身边,对这样本性恣意的人来说,是否让他痛不欲生呢?
那样自以为是的爱,对老师来说真的算是爱吗?
县令府外隐隐响起叫嚷声,想来是燕军与那些县令养的私兵交上手了。
那些私兵虽然平日跋扈专横,可陇西军来得突然,很多人都尚在睡梦之中便被刀架了脖子。
裴向云心跳得莫名越来越快,面上发烫,试图转移话题:“师父,你何时通知的陇西军?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江懿瞥了他一眼:“单纯……”
单纯?
裴向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问题自己应该知道吗?
江懿却似乎并不想与他多说,将桌上先前记下有用的文书都收到了一起,准备带回燕都。
他垂眸看着那文书上的文字,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一时间竟未察觉旁边瘫软在地上的人正慢慢爬了起来。
穆宏才手伸进怀中,面上闪过一丝狰狞。
既然事已至此,他无论如何挣扎都是一个「死」,倒不如拉上一个垫背的。
凭什么他江懿能高高在上地审判旁人,自己就得是那个做人家陪衬的丑角?
他越想越气,发了狠似的冲江懿扑来,怀中匕首脱鞘而出,径直刺向江懿的脖颈。
裴向云原本正痴痴地看着老师挺拔的背影,看见穆宏才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后心中蓦地一紧,继而目光落在了他手中闪着寒光的利刃上。
“师父!”
他来不及多想,只能纵身扑过去,将那人紧紧地护在怀中,翻滚着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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