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河不倦
她找不到答案,但摸着鼓起的肚子,感觉到肚皮之下的动静,好像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
他们之间充满了阴谋诡计和上一代的恩怨,但她对于郁瑾的爱,和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一样,是干净的。
白梨抹去眼泪,声音坚定而郑重:“郁瑾,我喜欢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你一定要带我离开这里。”
郁瑾微怔,对她笑了笑:“我知道。”
我知道你的心意,也相信你的心意。
郁剑气红了眼,执剑攻过来,两人打作一团。
身后的铸剑炉里火焰愈盛,炸裂的声音听得白梨毛骨悚然,她不可控制的想起儿时,想起自己的师父,那个温柔的女子就死在这种火焰之下。
师父是她唯一的亲人,就像是她的娘亲一样,她从记事开始,就是师父带大的。
她们从妖界辗转,走过人间,本是恣意之旅,却被抓到了仙界,迎接一场灭顶之灾。
郁剑说她该报恩,说她该喜欢他,可她的心里充满了恨意,如何能答应?
如果不是郁剑的娘亲,如果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宗主夫人,她和师父又怎会被抓到铸剑门。
当年铸剑门宗主继位,放言要铸造出神品法器,他的夫人发动了娘家势力,找到一条流落在外的重伤之龙,将其抓回了铸剑门。
郁剑于她,是仇敌,他的娘亲杀死了她唯一的亲人,将她困在铸剑门,他有什么资格,对她挟恩图报?
这些都是郁剑欠她的。
会爱上郁瑾,不仅仅因为这个人冒死偷回了她的肚兜,还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遭遇,共同的敌人。
她没了师父,他也没了娘亲,他们童年的不幸都是拜同样的人所赐。
兽类会拥抱同类,舔舐伤口,郁瑾就是她的同类,是她唯一愿意信任的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关于他们三个的恩怨已经基本说清楚了,应向沂等人沉默地看着打斗的两人,心中唏嘘不已。
阴差阳错,兄弟反目。
上一辈埋下的恶果,都应在了他们身上。
非亦想过,也查过郁瑾的事,但其中诸多秘辛查探不到,他只知道铸剑门亏欠郁瑾,却不知他们的恩怨如此之深。
六殿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撞了下他的胳膊,支支吾吾道:“那什么,郁瑾的事是我,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
真相大白,面对郁瑾这样的人,他也觉得自己说过的话太过分了。
非亦想咧开嘴笑笑,调侃两句,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他张开胳膊,闷声道:“小阎罗,给我抱抱好不好?”
不等六殿回答,他就把人扯进了怀里。
拥抱着一具没有温度的身体,非亦却觉得心里热得厉害,他隔着衣服,在怀中人肩头落下一个轻吻。
六殿沉默不语,想回抱住他,胳膊抬起又放下,最终也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郁瑾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不该那样揣测你的朋友。”
“不用。”
你都忘了,他不仅仅是我的朋友,他更是你的朋友。
以他的年龄结识郁瑾,并不是合理的事,他会认识郁瑾,还是因为东祝。
值得一提的是,郁瑾知交遍天下,东祝就是其中之一。
他不过是沾了东祝的光,后来才和郁瑾混熟的。
就连那件法器,也是郁瑾知道他的心思之后,才决定铸造出来,送给他们两人的。
非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酸涩。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和郁瑾是好友,可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源于另一个名字€€€€东祝。
郁瑾和郁剑没有分出胜负,堪堪打了个平手。
郁剑抚摸着春水剑,狼狈一笑:“宗门中的师兄弟都说你的铸造天赋最强,就连我花了几年时间,费尽心思铸造出来的春水剑,也只和你铸造的第一件法器差不许多。”
郁瑾没有搭话,扶起了白梨。
郁剑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身旁铸剑炉里燃烧的烈焰,突然道:“当年的漏网之鱼,还能再逃一次吗?”
郁瑾和白梨猛然抬头,表情错愕。
“阿梨,不仅仅是我关注着你,这铸剑门中的所有人,都没有忘记你的存在。”郁剑看着她,目光温柔似水,“我喜欢你,花了无数心思保住你,不让别人对你下手。阿梨,你真的以为离开我,就能和别人过普通平凡的日子吗?”
剑炉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郁剑低下头,在春水剑上吻了吻:“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为了保护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他求了娘亲,求了爹爹,他为了保护他心爱的女子,在背地里做了很多事,可终究错过了她。
一群人涌入剑炉,为首的正是铸剑门宗主和宗主夫人。
铸剑门宗主看着抱在一起的郁瑾和白梨,眉心紧锁:“郁瑾,过来。”
他对这个儿子又爱又恨,明明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铸造天才,却偏偏过于注重感情,因为两个女人,放弃了所拥有的一切,还做了那么多错事。
“你是我铸剑门的弟子,难道要一直和妖邪搅和不清吗?”
白梨浑身绷紧,郁瑾将她揽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她不是妖邪,是我的妻。”
宗主夫人嗤道:“我早就说过,不该留下他,胳膊肘往外拐,和妖族在一起,还留了血脉,传出去我们铸剑门的脸往哪里搁?”
如今四族之战愈演愈烈,世人对妖族喊打喊杀,郁瑾此举无疑是戳了铸剑门众长老的肺管子。
长老们纷纷嚷嚷起来,要捉拿郁瑾,将漏网之鱼斩草除根。
郁瑾护着白梨,誓不退让。
虎毒不食子,在郁瑾浑身浴血倒下去之后,宗主就命人停手了,将郁瑾拖了下去。
郁剑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笑意苍凉:“阿梨,你还是要选他吗?事到如今,你有没有一丝后悔?”
白梨没有理他,垂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诸位抢走我一个亲人不够,还要抢走我剩下的两个亲人吗?”
“当年那条龙受伤严重,没了力量,所以没铸造出神器,用你来铸造法器,一定可以成功的。”
众人眼中浮现出痴迷,龙族力量强大,一次的失败不过是例外,他们坚信可以成功。
白梨闭了闭眼:“也罢,该有个了断。”
她运起妖力,夺过郁剑手里的春水剑,一剑刺穿了来人的胸膛。
这是负隅顽抗的一战,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
郁剑终究心生不忍,在白梨被推向铸剑炉的时候,他扑过去,将人护了下来。
宗主夫人激动道:“剑儿,你干什么!只要铸造出神器,你就是宗门中最优秀的铸造师!”
郁剑摇摇头,狼狈的脸被火焰映亮:“娘亲,我不会用我所爱之人铸剑的。”
白梨笑意疯狂:“郁剑,你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可你的亲人夺走了我的亲人,失去至亲的痛,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郁剑擦去她脸上的血痕,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明白了。”
白梨瞳孔紧缩,眼睁睁看着他跳进了铸剑炉。
火焰烧毁血肉之躯的时候,似乎也将恨意一并燃烧殆尽,她终于看到了郁剑对她的情意。
在铸剑门的人扑上来的时候,白梨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耳边风声呼啸,电闪雷鸣,有破空声撕裂剑炉,踏着长风而来。
在她的记忆深处,也曾看到师父腾云驾雾。
她想,大概是师父来接她了,只是很可惜,没能再抱一抱她的瑾哥哥。
白梨昏过去了,应向沂等人却没有,几人怔怔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人。
尤其是迟迢和应向沂,如遭雷劈。
作者有话说:
应哥:嫁衣get,继续算计小白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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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逍遥劫(十五)
非亦认识郁剑, 知道这个故事未来的走向,这已经足够迟迢和应向沂震惊了。
但当亲眼看到这个人出现在过去的幻境中时,除了错愕惊诧, 他们再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从天而降的人以强横的力量打退了铸剑门,抖着手将摔倒在铸剑炉旁边的白梨扶起来。
他三四十岁的模样,正值壮年,脸上却散发出垂垂老矣的气息, 注视着白梨的目光悲哀又心疼。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强大的妖力不断输入到白梨的身体中,她受的伤太重, 一直醒不过来。
方才的打斗惊动了胎气,她本就要临盆了, 身体更受不住,双手抱着肚子, 无意识地发着抖。
有血迹在她身下洇开, 混合着透明的水渍,所有的迹象都表明, 她要生了。
男人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动作。
身后的铸剑炉吞噬了郁剑的血肉, 有熠熠的光从火焰中流出来,照亮了白梨苍白的面容和毫无血色的唇瓣。
应向沂急得不行,恨不得上前指导他们, 可他知道这样没用。
眼前的一切都是发生过的事, 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无法被更改, 无法被挽回。
身旁的迟迢一言不发, 应向沂注意到,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在颤抖。
虽然很隐蔽,但可以看得出来,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抖得不像样子。
“确定是他吗?”
应向沂压低声音,凑近他的耳朵。
迟迢抬起一双茫然无措的眼,近乎恐慌地追着他的目光,嘴唇翕动,吐出无声的字眼:“是……”
那张熟悉的面容刻在他的脑海之中,无法忘却,就算垂垂老矣,他也能一眼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