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河不倦
如果神树伤害小白龙,其他三个小家伙一定会护着他。
四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早在开天上天时,就结下了情谊。
应向沂撑着额角,呼吸有些急促。
他所经历的事情中有诸多解释不清的地方,随着一步步深入其中,这些疑惑的答案也一一浮出水面。
一切早有预兆。
所谓兰因絮果大抵如是,当年种了因,才有有如今的果。
当天下午,应向沂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着纸笔,把所有事情都捋了一遍。
密密麻麻的线索和箭头,逐步拼凑起大概,应向沂得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从神明离开天上天开始,到两次人间灾祸的如今为止。
只是其中仍然有小部分事情存在疑问,比如九宝阁阁主挑起四族之战是神树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想法,比如流尘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什么角色。
应向沂觉得自己像是在玩剧本杀,一条贯穿整件事的关键性线索已经有了,现在缺少的就是小线索。
能把细枝末节都串联起来的小线索。
应向沂忧心忡忡,隐隐有种感觉,弄清楚真相后他不一定会开心。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没有缘由。
丹田里的妖珠有所察觉,转了两圈引起他的注意力。
应向沂收敛心神:“迢迢别担心,我只是在想怎样能成为神明,然后就可以复活你了。”
神树的话不可信,但书精的话可以听一听,它笃定成为神明后会无所不能,复活一个人不在话下。
左右应向沂也对复活迟迢一事没有头绪,不妨一试。
如果真能成为神明,九宝阁阁主,流尘以及他的傀儡大军们,都就不是对手了。
他们所面临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傍晚的时候,应向沂去了一趟茅草屋。
因为进不去,他就绕着茅草屋转了一圈,打量着外面的院子。
院子里有张藤椅,旁边放着一口水缸,水质清澈,水面上浮着一层绿绿的苔藻。
应向沂驻足不前,越看越觉得熟悉,似乎以前见过一样。
不是在梦里,是在其他地方看到过相似的场景,印象有些模糊,应当比较久远了。
天色昏暗,应向沂回了房间。
每天妖珠都催他睡觉,他严重怀疑,妖珠也能看到他做的梦,所以催着他睡觉做梦,方便追剧。
继小白龙翻车之后,天上天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得了一句允诺,小白龙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每天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男人则与之相反,出神的时间变长了,偶尔看着和伙伴们一起扑腾的小白龙,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心生不悦。
结合书精的描述,应向沂猜测男人应该是在迷茫,一边好奇七情六欲,一边不解其意。
就像他当初在梦里被迟迢示爱,也无法接受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花了很长时间才看清自己的心意。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应向沂猛地抬起头,他想起来了!
藤椅,水缸……茅草屋的院子,和以前他与迟迢在梦中幽会的地方像了九成九,某些小细节也都一模一样。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地点是几乎没有差别的茅草屋。
主人公是他和迟迢,被神树书精肯定的预备神明和白龙迟迢。
重合率高达百分之百。
应向沂头皮发麻,几乎喘不过气来。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风平浪静。
在温馨的种田连续剧中,还是出现了打乱剧情的人物。
应向沂看着曾和自己一起摆地摊,送给自己书的老人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书精说自己被老头骗了,封印了力量,想来就是这位老人家的手笔。
印象中的老人家穿得破破烂烂,和眼前长须白髯,仙风道骨的人大相径庭。
老人家和男人是朋友,两个人许久未见,在茅草屋的院子里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酒。
两人的酒量都很好,喝了半天不见醉意。
男人眉宇间带着些许愁绪,他抬手一挥,结界便将茅草屋整个罩了起来。
老人家晃了晃酒杯:“我近些年游遍大河山川,还去了天外之地,那里没有六界之分,但人也会追求功名利禄,不乏借酒浇愁者。”
他举杯敬了敬男人:“世人多烦忧,怎地一时未见,你也染了愁绪?”
“我……”男人盯着酒杯中的倒影,喃喃自语,“近来总会迷茫无措,想不明白一些问题,七情六欲究竟是什么呢?喜欢与爱又是什么?”
老人家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你生来无心无情,不会困囿于七情六欲,是谁令你产生了这种疑问?”
男人没说话,微微蹙起眉头。
结界不是透明的,类似于水膜,能够看到模糊的影子。在茅草屋外,一条生着角的小龙趴在结界上,在结界上映出一道憨态可掬的影子。
老人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饶有兴致道:“小白龙,我记得是最得你宠爱的一只灵物。”
神明诞生伊始,世间还没有六界之分,在漫长的岁月里,他创造出了各种不同的灵物陪伴自己。
他在妖界挑选了四个合眼缘的种族,仿照他们造出了四个小家伙。
男人眉眼间化开融融的春意:“嗯。”
老人家心下了然:“既然迷茫,就去寻找答案吧,想知道七情六欲是什么,只要试一试就清楚了。”
男人放下酒杯,指尖一弹,一股温柔的力量将偷听的小白龙包裹起来,送到了远处。
平淡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叹息,散在风中:“我没有七情六欲,试不了。”
老人家喝干了杯子里的酒,一拍桌子,眯着眼,脸上浮出一点红意,怂恿道:“试不了,就多看看,看看别人的七情六欲,看看别人的恩怨情仇,看的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男人深受启发,送走朋友之后,立马着手创造了书精。
他站在神树下,掌心的书散发着强大的力量:“我将一半的力量都注入了这本书中,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用它看到未来。剩下的力量和这本书,我都留给你,由你安排,以后天上天就交给你了。”
神树惊慌失措:“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骗我对不对?”
男人面色平和,温声道:“我要离开天上天了。”
躲在远处的三个小家伙惊呼出声,满脸慌乱,愣愣地看着男人。
男人扫了它们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我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们要守好天上天,守好这世间。”
神树语带哭腔,树枝摇曳,落了一地的花:“大人,不要离开好不好,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帮你去做的……”
男人抬起头,看到树杈上没藏好的小龙尾巴,眼底蕴着笑意:“不,这是我对一个人的允诺。”
既然准许了小家伙喜欢他,他就必须弄清楚自己的心意。
他要舍弃拥有的一切力量,放弃身份,放弃面容与姓名,去找寻内心真正的意愿。
神明最终还是离开了天上天。
应向沂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天上天的入口,每走一步,身上的力量就散出一些,飘荡在天上天中。
小白龙从树上跳下来,跑着去追他:“大人,大人……”
男人脚步微顿,转过身,目光里带着宠溺与温柔,一如他给与准许承诺的时候。
小白龙满脸不舍:“大人别走,别走好不好?”
男人思索了两秒,指尖微动,红线便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小白龙的角上,隐入其中:“这是留给你的纪念,它会陪着你,直到我回来。”
在男人即将踏出天上天的时候,一道柔和的白光从小白龙身上飘出来,悄无声息的钻进了他的身体中。
画面定格在男人身后,小白龙闭着眼睛,蜷缩成一团,满脸冷汗。
泪珠从眼尾溢出,小白龙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执拗:“我也要陪着大人,保护大人……”
应向沂猛然惊醒。
天还没亮,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
他坐在床榻上,捂着丹田的位置,心脏跳的又快又急,久久无法从梦境中最后的一个画面中抽身。
惊惧,恐慌,心疼……无数的感情涌入心中,应向沂抹了把脸,一手的冰凉。
他无声地流泪,连嗓音都是喑哑的:“迢迢,小白,小白……”
丹田里的妖珠发起烫来,几乎要将他全身的血液灼烧蒸干。
然后妖珠腾空飞起,又缓缓落下,说了一个「是」。
万籁俱寂,一切重归其位。
不是应向沂继承了神君的力量,而是神君把力量还给了应向沂。
梦境中蜷缩着的小白龙和挖出妖珠挡在他面前的迟迢慢慢重合,应向沂再也忍不住,抱住了头,悲恸不息。
他的预感成真了。
他知道这个故事的真相后,并不觉得轻松,只觉得心疼。
先天不足,是因为抽出了魂魄保护我。
结缘线不是神君和巫行翮的,而是我为你绑上的,梦境的起源也是我们的曾经。
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就一直陪伴着我,保护着我。
我的离开是因为你,我的归来和留下也是因为你。
……
原来你是,我养的小龙啊。
原来我早就作出了承诺,准许你喜欢我。
原来我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明白何为七情六欲,才明白,我一直都爱着你。
不是小绿茶,从来都是我的宝贝,是我唯一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