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角弓
第150章 涿州
一路上风平浪静,果然如凤随猜测的那样,辽人并没有对他们发起攻击。
偶尔凤随一行人也会看见有一队土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荒原上,但这些人没有要靠近的意思,他们也只能当做没看到。
离开峡谷之后,前往涿州的道路就是一片荒凉的原野。
这样的地形没有什么遮掩,站在远处也可将队伍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他们的队伍中只有十数辆马车,且都装载着轻便的货物,哪怕是外行也看得出它们不可能藏着十万两白银。
辽人或许是把他们当成是找回岁币的线索,想要玩一出放长线钓大鱼的游戏,因此一路上只是远远跟着,始终不曾靠近。
当夜他们在荒原上扎营,转天午时与涿州防御使薛承恩派出的队伍顺利汇合。当天下午申时二刻抵达涿州。
涿州是兵城,当地居民对于调兵遣将一事早已见怪不怪。看见有士兵进城也没什么人停下来看热闹。反而是那些跟着张世良一同撤回涿州的商队和随行的官员、杂役,纷纷围过来打听情况。
司空骑在马上,很容易就看见了停靠在人群后面的李骞的马车。赶车的人是小鱼,这小子手搭凉棚,一脸茫然的左顾右盼,显然还没有看到司空。
他身后的马车车帘掀开,李骞探头朝外张望,也是一脸焦急的神色。
凤随见司空频频望向他,眼巴巴的模样,或像一只急不可耐想要跑出去撒欢的小动物,忍不住有些好笑,他冲着李骞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行了,去吧。晚上就留在你师父那里,有事我让人去喊你。”
司空大喜,要不是周围全是人,他简直恨不得扑到凤随身上拥抱他一下。
凤随这个命令简直太贴心了,真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凤随看着他眉开眼笑地从人群里挤了出去,脸上的笑容又慢慢的收了起来。
他看得出司空对李骞的依恋,或许是因为司空在成长的过程中缺乏来自长辈的关爱,而李骞的出现恰好弥补了他生活里的这份儿缺憾吧。
他愿意成全司空的这份儿心意,遗憾的是,他能给司空的时间可能没有那么多。涿州大敌当前,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涿州对凤家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这里屯有重兵并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有多么重要……事实上,每一寸国土都重要。一片土地,不应该因为它所处的位置,而轻易的将它放弃给自己的敌人。
涿州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凤家的火器局就建在这里,凤家暗地里张罗的能工巧匠,也都集中在这里。
每隔数日,就有车马进出军营,将火器局需要的各种原材料送进来,再将他们研发的霹雳弹、手雷,以及各种改良之后的弓弩、刀、枪、剑、戟……运送出去,最终送到守卫在边防线上的每一位将士手中。
涿州,是凤家军的心脏。
辽人的动静,让凤随有些疑心是不是火器局的消息被泄露了出去。
他要跟管着火器局的二叔凤云池好好商议商议。这件事是一定要查清楚的,但是具体怎么查,却要慎重。
这事儿还要有涿州防御使薛承恩的配合才行,否则只会引发更大的恐慌。
司空已经驱马从人群中慢慢挤了出去。
李骞看见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浮起,便又变成了一脸后怕的表情。待司空走到近处,他一把拉住司空的手,上下打量,生怕这孩子哪里受了伤。
小鱼也是一脸又惊又喜的表情,围着司空问东问西。
司空连说没事,又问起他们这一路的经历。小鱼早就得了李骞的嘱咐,但凡司空问起,只说一路都顺利。
李骞带着随从住在涿州驿馆。
驿馆紧挨着军营,地方宽敞,因此他们几个人也在外院分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
李骞带着司空一边往里走,一边给他介绍周围的情况。小徒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他也有了说话的兴致,“张大人和他的随从住了内院,现在内院的守卫都是胡大人在管着。”
司空点点头,在白鹿峡的时候,钟饶自己留下来对敌,让胡松护送着车队撤退,确实很有上官的风范。
李骞又指着沿路经过的几个小院子说:“有几个商队也跟着咱们一起来了涿州,都被胡大人安排到了一起。”
司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几个小院有的紧闭院门,也有的院门开着,可以看见有人在院里走动。
李骞说着,压低了嗓子悄悄告诉司空,“张大人的那个外孙,也住在驿馆里。之前还有人提议让韩云生跟张大人住到一起,被胡大人驳回了。说韩掌柜并非朝廷命官,住在内院不合规矩。”
司空就觉得胡松这件事倒是办的挺好。韩云生身上还有嫌疑呢,真要放他跟张世良住到一起去,确实不妥。
韩云生的商队人多,因此住了外院最大的一处院子。
李骞带着司空从院门口经过的时候,恰巧院门打开,韩云生陪着一位老者走了出来,正巧跟他们打了个照面。
司空见过韩云生,但他身边这位相貌温和的老者却并不认识。
这人大约五十来岁的样子,头发已有些发白了,但一张面皮却保养的白白嫩嫩,眼睛不大,却极有神采,看人的时候带着几分温情脉脉的意蕴。
司空就觉得这个老人家比李骞保养的还要好,但他虽然精于保养,但看他的衣着,却也只是齐整,并不像是富贵人家的样子。
司空正在揣测这老人家的身份,就见他露出一脸极为亲切的笑容,冲着李骞口称“李大家”,神情带了几分亲近交好之意。
反观一旁的韩云生,虽然面对李骞时也是礼数周到,但他到底是官宦子弟,神情中自带一股傲气。
李骞跟他们不冷不热的寒暄几句,带着司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出几步,司空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过去,就见韩云生带着那老者正往外走,那老者神情恭敬,跟韩云生说话时,很有几分做小伏低的姿态。
司空可以肯定,他确实没见过这人。
但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却又十分鲜明,让他难以忽视。
李骞走了两步才发现司空愣在那里出神,忙回头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司空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我……好像听过这个人的声音。”
“谁?”李骞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韩云生?”
司空摇头。他跟韩云生没什么接触,而且他现在有胡松和凤随的人盯着,应该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李骞更纳闷了,“你说老林?他是华云班的班主,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华云班三个字像在司空脑海里打了一道雷,让他瞬间回忆起了在永平公主府的那一夜,他倒挂在房檐下听到的几句对话。
当时房间里除了太华,还有一个被太华成为“师父”的人……原来是他!
他是太华的同伙!
李骞从他的表情里就猜到了什么,连忙拉着他的手腕快走几步进了自己的院子,然后嘱咐小鱼关好院门。
司空还顾不上跟院子里的人寒暄几句,就被李骞一路拽着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连小鱼都被卡在了台阶上。
小鱼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转身去厨房看看饭菜都准备好了没有。他家先生一见到这位爱徒,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他也习惯了。
李骞拉着司空坐下,又拉着他的手臂检查了一番。
司空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说:“放心吧,师父,我没受伤。我方才是在想事情……对了,你认识那个林班主?”
李骞放开他,点点头说:“华云班是江浙一带有名的戏班子,进京也有三五年了。以前我在扬州住过两年,经常去看他们的戏,场面上也见过几次,算是认识吧。”
李骞与林山翁盛名在外,在艺术界的地位远非普通伶人可比。即便在权贵阶层,也颇受追捧,因此林华云上赶着结交他,也是很正常的事。
司空问他,“那您知不知道,林华云是否跟广平王有关系?”
李骞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戏班子要讨生活,到处走是常事。有没有去过兴元府,外人不好说。再者,有闲钱看戏的,本来也都是有钱人。能到广平王府去表演,任何一个戏班子都是求之不得。”
“我明白。”司空有些头疼,就属这种到处走的人最不好查了,尤其还是这样一个信息闭塞的时代。
“不过华云班并不是朝廷点选的。”李骞提起这个,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好一个戏班子,自然是留在繁华富庶的地方才有生意做,跟着朝廷的车队跑到这种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他图什么呢?
朝廷点选的几个乐团、戏班子,因为跟李骞同进同出,因此司空都认得。这里头确实没有华云班。
难道是依附于韩云生的商队一路北上?
司空皱眉,这个韩云生,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李骞对外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三言两语又绕回到了司空的身上,“涿州坊间秩序井然,物资也算丰富,我让人买了羊肉炖汤,正好给你好好补一补。”
司空听了这话,身体里的倦意也瞬间卷了上来。
他也尝到了死里逃生之后,有亲人迎接他、照顾他的滋味了。
回了家,他终于可以放松了。
司空握住李骞的手晃了晃,又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些孩子气,连忙放开,问道:“师父你们这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啥事儿都没有。”李骞轻描淡写的说:“就是一路上走得快,不许耽搁,小鱼半道上去路边的林子里解手,结果那些卫兵就吹号出发了,这小子险些被甩在后头,一路跑着追上来,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师徒俩都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李骞乐了一会儿,又做出鬼鬼祟祟的样子,悄声说道:“还有一桩怪事……装着银子的那些马车都不见了。”
司空听傻了,“……真的假的?在哪里不见的?”
就算撤退,禁军首要护卫的目标也是装着岁币的马车。再说那不是一辆两辆,而是数十辆,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李骞摇摇头,“进了城才听说。至于在哪里丢的,这就没人知道了。一路上都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禁军也催,咱们自己人也慌得不行,压根就没注意到那些马车……”
李骞说着,眼中也流露出几分赫然。生死攸关之际,大家满脑子都想着逃命了,这大约就是人类求生的本性使然,身外之物,确实想不到。
李骞叹了口气说:“听说张大人昨晚上一夜没睡,一直在召集卫兵商议事情,涿州防御使大人也请了过来……还不知会怎样呢。”
押送岁币的事出了差错,作为负责的官员,张世良是要被问责的,也难怪他会如此惊慌。
司空也有些忧虑,作为副使,凤随是不是也会被追责呢?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昨天扎营的时候,有斥候来传信,汇报张世良等人进城的消息。但岁币丢失,这是比张世良进城更为紧迫的事,当时有没有人告诉凤随?
凤随一直都没有反应,甚至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司空觉得,这不大正常。
第151章 做戏
司空享用他师父准备的大餐时,他的上官正饿着肚子,老神在在地靠着假山石看戏。
所谓的戏,就是一个人跪在书房外面的石板地上,另一个人则拿着皮鞭变换着角度不停地抽打他。
跪着的人一边躲避皮鞭一边狼哭鬼嚎的替自己辩解,拿着皮鞭的那人则是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样,边打边骂,声音都嘶哑了。
假山石畔,凤勉站在凤随身边,对身旁一位眉眼清隽的中年文士介绍花园里的两个人,“拿鞭子的那一位就是钟饶钟大人,一路上这些禁军都归他管的。那个挨打的是他的副官,叫胡松,就是他护送张大人回来的。”
中年人就是凤云池,虞国公凤云鹤的亲弟弟,也是火器局的负责人。他儿子凤彦比起朝廷的车队要早半个月赶回涿州,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几份图纸,据说都是凤随手下的能人提供的。
就是这几份珍贵的图纸,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凤云池从试验场里拽了出来,亲自来找凤随商量一下如何安排这位能人的问题。
不过看眼下这状况,好像不是说事情的好时机?
凤云池饶有兴趣看了一会儿花园里的大戏,摇摇头,对两个侄儿说:“这姓钟的倒也有情有义。他们是亲戚?”
凤随和凤勉也看出钟饶想保下胡松的意图。对他们来说,钟饶有这样的想法并不是坏事。
凤随知道凤勉对京城里这些权贵们的亲戚关系不大了解,便摇了摇头说:“不是亲戚,但钟将军跟胡松的姐夫有交情。他姐夫就是慎国公虞道野。”
凤云池“哦”了一声,“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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