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 第176章

作者:牛角弓 标签: 宫廷侯爵 励志人生 穿越重生

司空拿着名帖在左手的手掌上轻轻拍打,他想,虞道野是个什么意思呢?请他喝酒,这是知道他要对付他,特意来探虚实?

或者就是想从他身上探一探凤家军的虚实?

最不可能的一种,应该就是想主动示好,跟他化干戈为玉帛吧。司空心想,虞道野不傻,他一定也知道他跟慎国公府是绝无和解的可能性的。

李冬月可是他亲自送上断头台的。

抛开这些,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司空琢磨了一会儿,始终想不透。事实上他连虞道野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仅有的一次见面,他还顶着一张沾满了黑灰的脸排在队伍的最后,跟虞道野隔着老远呢。当时虞道野肯定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

司空叫来一个小厮,扔给他一块碎银子,嘱咐他将虞家的帖子退了回去。

他跟这一家子都没什么好说的。

司空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前院有人来喊他,说国公爷请司小将军去一趟前院的书房,说有客人来了。

前院书房,说的并不是凤云鹤的书房,而是他待客的地方。

司空一路上都在琢磨什么客人是来拜访凤云鹤,但顺道又想见见他的?想来想去,符合这种条件的也只有凤云鹤身边的那群老人家:屠老、唐凌这几个。

但这些人也没跟着来西京……

司空顶着一头雾水到了前院,被凤云鹤的亲兵领着进去了。

前院地方不大,但院中种着几株老松,树干笔直。树下的小路也是横平竖直,一目了然。衬得整个院落都有一种既规矩,又平稳大气的感觉。

司空看到这样的布局,有一种“国公爷故意装出直白稳重的样子给人看”这种感觉。

不过这种事只可意会,说出来就不好了。

司空是下属,到了上官的地盘上自然要规规矩矩。他进了门,眼风一扫,就看见凤云鹤坐在上首主位,旁边坐着一个身着便服的中年男人。

面貌没敢细看。

司空微垂着头跟凤云鹤行礼,就听凤云鹤的声音很是和气的对他说:“司空,这一位是慎国公府的虞公爷。”

司空猛地一抬头,视线正好撞进了一双寒潭似的眼眸里。

中年人面容清俊,肤色微带几分病态的苍白,两道英挺的浓眉斜飞入鬓,整个人都显得极有气势。

浓眉之下一双利眼冷若寒冰。

司空曾在皇城司里见过他一面。去年元夜,他们一群人跑去皇城司打群架,后面就是这个男人出面,将两方人马给分开了。

司空还记得他当时的表现十分的不友好,一直在拿话呛凤随。

时间过去这么久,司空都快忘了他还见过这样一个人了……原来他就是虞道野。

第211章 素不相识

司空在打量虞道野,虞道野也在打量他。

司空一身深色便服,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身凛然的悍气。虞道野曾做过调查,知道他是孤云寺里的一群武僧养大的,身手极好,弓弩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军队、战场原本就是最能锻炼一个人心智的地方。想来,在北境的战场上死在他手下的人也不是少数。否则他年纪轻轻,又哪里能淬炼出这一身的杀气。

虞道野这样想的时候,就见司空的肩膀松弛了下来,一身悍厉的气息忽然之间就散开了,宛如宝剑藏锋,光华内敛,眨眼的功夫,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就变得淡漠而无害了。

虞道野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凤云鹤会□□人。

“你就是司空?”他温声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他的视线落在司空的脸上,有些贪婪地打量他的五官,妄图通过这张英俊又陌生的脸孔,看到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另外的一张脸。

司空的眉眼生得极好,剑眉含锋,眼睛却像是蕴着光华一般,顾盼之间极为有神。但他眼里的光是冷的,波澜不兴,甚至还隐隐的流露出几分不在意,就好像虞道野与街面上随便一个从他身旁经过的路人没有丝毫的区别。

虞道野心里有些失望,他与李持盈的儿子,长得既不像他,也不像他的母亲。

司空似乎笑了一下,“好像见过吧,去年元夜,去皇城司捉奸的人,也有我一个。”

他一开口,虞道野就从记忆里捕捉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记得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兵,顶着一头一脸的黑灰对他嚷嚷什么“好人不能做,以后谁再偷人,我们也不管了”之类的无厘头的话。

虞道野不由得一笑。

原来是他。

虞道野转身望向凤云鹤,拱了拱手说:“不知国公爷可否让我和司空单独聊聊?”

凤云鹤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就听司空说道:“国公爷还是坐着看个现场吧,否则虞公爷出了门,我还得跟国公爷从头到尾讲一遍。”

虞道野继“捉奸”的话题之后,再一次感受到了司空所表现出来的棱角。

“老虞啊,”凤云鹤大大咧咧的对虞道野说:“司空是我手下爱将,身手好,脑子更好,战功赫赫……我很器重他。他的事,我是事事都要过问的。”

虞道野的目光还落在司空的脸上,嘴里淡淡应道:“那你就坐着好了。”

凤云鹤坦然自若地坐了回去。凤随从来没跟他提过司空跟虞道野有什么渊源,他也是有好奇心的。

司空不想做出那种掉头就走,或者干脆把人打走那种幼稚的蠢事,显得他好像对虞道野有多期待似的。

他微抬手,“国公爷请坐。”

虞道野面色沉了沉,“你退回了我的帖子。”

“是啊,”司空不当一回事儿的看着他,甚至还笑了一下,“我与国公爷素不相识,想不出跟您有什么可说的。”

这也是凤云鹤纳闷的事。

他倒也不是怀疑司空,只是觉得司空身上的疑团又扩大了而已。

虞道野听见“素不相识”四个字,简直想笑,但又觉得满心悲凉,“好一句素不相识。这天下大约再没有我们这样素不相识的父子了吧?”

凤云鹤,“……”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司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说法,微微挑眉,有些诧异的看了过来,“素不相识少见吗?还好吧,我还是觉得……杀妻才少见吧?!”

虞道野的眼瞳剧烈的一缩。

凤云鹤端着茶杯的手有些不稳。他,他是真的听错了吧?!

虞道野眼眸中剧烈的波动很快平息了下去,他也是聪明人,很快意识到司空的内心大约与他的外表一样刚硬,想对他用以柔克刚的法子,大约是走不通的。

虞道庆轻轻吁了口气。

他不想让凤云鹤看了热闹,但若是像司空说的那样,事后还要给凤云鹤叙述一遍的话……那就还是当面看着吧。

他怕的不是丢面子。自从多少年前,他的母亲当着他的面儿亲手碾碎了他给自己营造的桃花源之后,他就不大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

有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不能算一个人……人都不是,面子又是什么呢?

虞道野的目光短暂的游离了一下,又重新回到了司空的脸上,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上上下下看个没完。

司空被他看的有些发毛。这人想干嘛?!

虞道野注意到了司空眼中的警惕,微微一笑,“我来找你,只想问你一句,你有什么打算?”

司空被他问的愣了,“什么……打算?”

虞道野淡淡的解释道:“替你母亲报仇的打算。”

司空,“……”

果然是来他这里探虚实的。

“我有什么打算,为什么要告诉你?”司空很谨慎的看着他,“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虞道野的神情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眸光幽沉,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阿琛,我来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我没有能力去做一件事,不代表我不想去做。”

司空,“……”

啥,啥意思?!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他望着司空,那目光几乎就是温柔的了,“回头我让宋叔去找你,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他。”

司空听见他提到的人姓宋,立刻就想到了当初去青羽卫大营提谢六郎的时候,在门口见过一面的那个老人家。听说他是虞道野的师爷,司空还一度怀疑过他可能是虞道野他娘的人,对虞道野也怀着什么坏心。

但这会儿听虞道野的话,似乎这个老宋还很得他信任?

虞道野大约是担心司空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又补充道:“宋叔去找你,还请你看在他一把年纪的份儿上,替我照顾一二。他年轻时在真定府做过知府,后来受师长牵连丢了官,就到我这里做了个师爷。他人不坏。”

这一次,换成是司空怀疑自己听错了。

虞道野这是想把宋老托付给他?让他给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头子养老?!

“你自己的人,你自己养着。”司空一口拒绝了。

什么人就想往他这里塞?他又不是收破烂的。

虞道野像没听出他话里呛火的意思似的,自顾自的说道:“当初阿盈在京城,就是宋老的人想法子引开了侍卫,才让阿盈逃了出去。否则只靠夏瓶一个丫头,怎么可能带着阿盈躲过公主的侍卫,从京城里逃出去?”

司空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虞道野知道他听清楚了,他只是……无法相信。

“意思就是,”虞道野轻轻叹了口气,“宋叔当初曾帮着你娘出逃。可惜宋老安排的人被阿盈给甩掉了,他们在十里镇附近转悠了几天,始终没有找到阿盈,只能回来复命。那个时候,阿盈已经……”

司空心里翻江倒海一般,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虞道野的话。

宋老非亲非故,为什么会帮助李持盈?还不是在说他虞道野暗中筹划,想让自己的亲信护送李持盈出城。

虞道野是在洗白自己?

或者……他曾经真的计划要放走李持盈?!他对他的老娘并不是那么……言听计从?!

“我知道你不信。”虞道野淡淡说道:“我也知道,跟扭转看法相比,单纯的仇恨是更为简单的一件事。我来这里,只是觉得,有些事大约别人是不清楚的。而你,有必要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司空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你说。”

主座上的凤云鹤被大量的信息炸晕了头,急需有人来给他解惑。但遗憾的是,厅里对峙的两人谁也没工夫理他。

凤云鹤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忽然就觉得,这两人不愧是父子俩啊,眉眼之间那种冰冷的、微带杀气的神情简直如出一辙。

“那就从我离家开始说吧。”虞道野大约想营造一种“咱俩慢慢说”的气氛,主动坐了下来,然后他就看见司空迟疑了一下,也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虞道野心里漫起一丝温情,就像寒冬腊月里的人,忽然从冷冰冰的空屋子里来到了屋外。阳光洒在他的头上脸上,明亮的、温暖的。即使是刺得人睁不开眼,也依然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感动和欣喜。

司空不满他磨磨唧唧的不吭声,忍不住催促他,“快说!”

虞道野叹了口气,“在这西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我的母亲。她是先帝那一辈的头一位公主,跟当今关系也好……”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就有些放空了,“她的脾气很不好,对身边的人有着异乎寻常的掌控欲。不管什么事,只要有一点儿不如意,伺候的人就会被拉下去打板子……对待丈夫儿女,也是一样。”

这一点,司空倒是听人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