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角弓
司空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停当,回了梧桐巷。
顾婆子和杜娘子正好都在家,杜娘子在堂屋里支起了绣架,已经开始做活儿了。她家的小娘子坐在一边,也不闹,只是认认真真的看着母亲做绣活儿。
司空原来的房间顾婆子还给他留着,她拉着司空商量这房间要怎么改造,旁边空置的厢房要不要收拾出来等等。
太阳升到院墙上方的时候,智云大师也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到了。
智云大师身形瘦高,因是习武之人,自带一股常人没有的精气神,一双眼睛尤其有神。
司空从来猜不出他的年龄,仿佛他小时候智云师父是这个样子,等他长大成人了,智云师父看上去仍然还是这个样子,从来就没有变过。
看见司空,智云师父眼中流露出温煦的笑意,说了句,“精神倒好。”
司空虽然理智上知道他是方外之人,但感情上却难免将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颇为依恋的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都有些红。
智云师父就笑了,摸摸他的脑袋,“弟弟妹妹们都看着呢。”
他身后的几个萝卜头听见这话,都一股脑扑了上来,两个小的还攀着他的腿往上爬。两个女孩子就文静一些,站在一边乖乖喊哥哥。
智云师父就摸了摸被司空抱在怀里的两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说:“正是淘气的年龄,不好太拘着他们,就带下山开开眼,一会儿你带他们出去逛逛。”
司空带他们出门,是一定会偷着给他们吃荤食的。智云师父也只当做不知道。毕竟这些孩子以后也不是都会当和尚。
之前顾婆子提过的女孩子,智云师父只带下来两个年纪大些的,一个十岁,叫青叶,另一个十三岁,叫红叶。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这两个孩子洗衣做饭之类的活计都已经做得很熟练了,性子也稳重。
智云师父虽然也觉得女娃子长大了继续养在山上不妥,但毕竟寺庙里收养孤儿,跟把这重担压在司空肩膀上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先带着这两个孩子下山来看一看,再做决定。
司空喊了顾婆子和杜娘子出来见见智云师父,又把他来时路上买的糕饼果子拿出来招待一群孩子,然后拉着智云师父去看杜娘子的绣活儿,让他自己跟杜娘子说说话,对她的人品性情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最后他将智云师父带回房间,跟他说自己的打算。
“凤大人已经答应我了,他会安排伺候老夫人的姑姑们轮流来给妹妹们讲规矩。”司空觉得这一点是最重要的,因为这方面的教养无论是孤云寺还是司空,甚至是顾婆子和杜娘子这样的平民都无法提供给这些女孩子的。
智云师父果然有些动容,“这倒是意想不到的好处。”
“而且,师父,我现在有银子。我之前帮着大人破解青水庵里的机关,大人说有功要赏,赏了我好多银子。”司空说着就有些洋洋得意起来,他凑到智云师父耳边悄悄说了赏银的数目,“养着妹妹们足够了。”
智云大师又慈爱地摸摸司空的脑袋,“你肯照应弟弟妹妹,这很好。不过……”
不过这不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司空就笑了,“等绣庄开起来,妹妹们以后有了自己谋生的手艺,也就不用我养着了。再说,还有师父们看着呢,又不是我一人辛苦。”
智云师父原本的打算是把年龄最大的两个女娃子送过来,但听说了凤随的安排之后,也觉得机会难得,就改了主意,打算把几个女娃子都送下来。
六个女娃子,最小的两个也五岁了,正好能与杜娘子的孩子做伴儿,还有两个八岁,可以帮着青叶红叶做活儿了。
顾婆子和杜娘子看着都是妥当的人,青叶和红叶也能照顾年龄小的妹妹,再说司空好歹就在这里,能随时照看着,倒是真比养在山上更合适一些。
智云师父思忖一番,也就同意了司空的安排。不过房租和孩子们的日常开销,他就不打算让司空来承担了。
这些费用也不该由他来承担。
到了午间,司空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出门去逛市集了。本想把杜娘子家的女娃子也带着,不过这孩子不久前刚找回来,胆子就小,不大敢出门。司空也只好作罢。
于是,顾婆子留着智云师父在家里吃素,司空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下馆子,去的就是之前跟陈原礼他们提过的老白羊肉馆。
这些孩子们在山上还是以吃素为主,司空也不敢一下子给他们吃太油腻的吃食,羊肉就正好,清汤炖出来,滋补又有调养肠胃的功效,冬日里吃最是合适。
司空也怕孩子们吵闹,影响了其他客人,特意要了一个大包厢。他一边照顾孩子们吃饭,一边嘱咐弟弟们在寺里跟着师父好好习武。又嘱咐青叶红叶若是有事,要去哪里找他等等。
他也担心两个妹妹太老实,跟着顾婆子和杜娘子的时候,万一受了什么委屈,不敢跟他说,所以司空反复交代她们,住处是已经租下来的,就是她们自己的家了。杜娘子也是他花了银子请来照顾她们的。
他就是要灌输她们自己当家做主的意识,别换了个地方,以为自己还是被人管着的。那可就糟了。
青叶红叶性子稳重,但人可不傻,司空这样提醒她们,她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红叶就说:“大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妹妹们的。顾大娘和杜娘子都是大哥花了银子请来的人,那这家里自然是我做主。我心里明白的。”
司空就点点头,“就是这样。她们照顾你们的生活,但是不能做你们的主。日常花用什么的,也是我跟她们去结,你们不用操心这些。”
虽然智云师父说了不让他管,但司空还是觉得与其让出家人跟顾婆子算些鸡零狗碎的账,还是让他来操心更合适。
青叶和红叶眼睛亮晶晶的,一起点头。
青叶也说:“有大哥给我们撑腰,我们不会委屈自己的。”
司空见她们想的明白,多少也放了心。
其实在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女子十四五岁就要定亲了,十三岁的红叶和十岁的青叶,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
吃饱喝足,司空又带着他们在市集逛了逛,买了几匹颜色鲜嫩的棉布,带回去请顾婆子和杜娘子帮忙给几个女娃子做衣裳。
这里面自然也带出了杜家小女娃的份儿。日后大家一起生活,总不能让她跟妹妹们生出隔阂来。
司空又给青叶红叶塞了一些碎银子和铜钱,怕她们平时有什么开销。男孩子的那一份儿就承诺会交给智云师父给他们收着。
男孩子就嚷嚷大哥偏心。
偏心的大哥心硬如铁,毫不动摇。
他就怕男娃们手里有了银钱就学出一身散漫的坏毛病。
一行人闹哄哄的回了梧桐巷。司空正坐在一边看弟弟们七嘴八舌的跟智云师父讲街上的热闹,门外就有衙役来找,让司空赶紧回去。
司空连忙嘱咐了弟弟妹妹们几句话,又跟智云师父定好了将几个年幼的妹妹送下山的日期,这才跟着衙役匆匆走了。
出了门一问,原来是城东的桂花胡同又出了命案。凤随已经带着人先一步赶过去了。
桂花胡同的位置在安平大街的南边。这一带的居民,以西京城的原住民居多,不少人都在城外有田地,也有一些做买卖的人家。总而言之,住在这里的居民,差不多都是小有余产的人家。
出事的这一户人家姓顾。从外面看,都是青砖黑瓦的整齐院落,与左邻右舍并无分别。进了门就发现原来是类似于后世的两进院落,外院待客,内院是主人家的住处,内院两侧还各有一个小跨院。
出了命案的就是西跨院。
院落不大,各处都收拾得整整齐齐,院中还种着几株上了年头的老梅树。
院里有衙役守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衣女子站在台阶下,身边还带着一个仪容齐整的中年仆妇。
听见脚步声,青衣女子回过头,朝着司空的方向看了过来。
司空顿时一愣。
原来这出了事的人家还是个熟人。
顾娘子也认出了曾经去过玉香楼的司空,上前一步,福了福,意思意思的跟他见了个礼。
司空诧异道:“这里是娘子家?”
顾娘子眉头紧锁,一脸烦恼恐慌的神色,“正是。这两日奴回城里来对账,昨夜忙到二更才睡下,一大早就有下人来报,说春娘出了事……奴真如五雷轰顶一般……”
司空见她眼下淤着淡淡青色,确实是一副没有睡好的模样,而且头发上连个首饰也没戴,模样颇为憔悴,显然是急匆匆起来,顾不上梳妆打扮了。
司空就有些迟疑了,“娘子说的春娘……”
顾娘子知道他要问什么,点点头说:“正是春娘子。她受了刑,不好随意移动,奴就将她送到这里,打算修养几日再回顾桥镇去。谁知……”
话未说完,就见厢房里有人探头出来,喊了一声,“司空!”
司空见陈原礼也在,顾不上再跟顾娘子询问情况,连忙三步两步跳上台阶,跟着他走进了厢房。
一进门就是一道四君子的锦绣屏风。
绕过屏风,司空一眼就看见凤随正站在堂屋中央,正微微侧着头听人回话。他身着公服,神情肃穆,浓眉微微皱着,一双利眼显得冷若冰霜。
司空看见他,不知怎么,心里竟然有些紧张了起来,不自觉的开始回忆,昨晚他跟凤随的一席话有没有故意抬杠的地方?
他心中焦虑不平,有没有什么冲口而出的话,其实落在凤随耳中就有些不大合适?
他站在门口思来想去,于现实中也不过就是一霎。
凤随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司空的脸上。
司空与他视线相对,觉得自己心虚的简直莫名其妙……因为凤随看着他,眉宇间的神色便仿佛冰雪消融一般,唇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整个人周身的气息也温和了下来。
司空便想,大人这是仍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无法喧之于口的小别扭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司空有种云破月出之感,整个人都仿佛变得轻松,忍不住就冲着凤随微笑起来。
那笑容就像是被阳光晒着的溪水似的,从他的眼里流淌出来,又清又暖。
凤随看着他,觉得那温水似的笑容像是流进了他的心里。
陈原礼,“……”
陈原礼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们身后的内室里,死者还躺在那里等着仵作验尸呢。您二位笑得这么开怀……这合适吗?!
中了什么邪啊这是?!
第52章 外面的动静
内室里,床帐已经挑了起来。
春娘子就俯卧在床榻上,脑袋歪向床铺里侧,乌鸦鸦的一头长发披散在枕边,有几缕顺着床沿垂了下来,一直垂落在了脚凳上。
脚凳上摆着一双精致的软底绣鞋,鹅黄的缎面上绣着一枝精致的红梅。绣鞋的鞋尖朝外,并排放在一起。
床榻上,春娘子仿佛仍在香甜的睡梦之中,眼眸阖着,满脸都是平静安详的神色。
她身上穿着的寝衣和被褥都是整整齐齐的样子,并不显得凌乱。床边的矮几上还摆着茶具,也是十分整齐的样子,茶杯之中还残留着小半杯茶水。
这间卧房给人的感觉就是整齐。所有的东西都安安稳稳地停留在它应该停留的位置上,仿佛从来没有不相干的外人出现过。
“春娘子在这里只是暂住,顾娘子拨了一个姓李的婆子照顾她。”陈原礼趁着仵作在内室验尸的功夫,把打听来的消息汇报给凤随,“李婆子晚上就住在外间,今早起来服侍她洗漱时,才发现出了事。”
凤随随着陈原礼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中年妇人有些瑟缩地守在门外,便喊了她进来问话。
李娘子进来磕了头,颤颤巍巍的开始讲述她知道的情况,“昨晚春娘子喝了药就歇下了。起先还时不时能听到娘子呻吟,后来大约是药性上来,她不觉得伤处疼痛了,就慢慢睡熟,再没有什么动静。”
凤随问她,“你一整夜都在外间?”
外间并不是他们刚才进来的堂屋,而是卧房旁边的小耳房。凤随刚才过去看了,耳房紧挨着卧房,别说来了外人,就是春娘子在床帐里翻个身她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这样的结构本来就是为了方便照顾主人而设计的。
李娘子忙说:“一整夜都在,夜里奴也醒来过,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她说起这个就惶恐,也不知贼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谋害了春娘子。
司空就忍不住看了一眼凤随。凤随察觉了,直接问他,“你有什么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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