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清冷美人他跌下神坛了 第60章

作者:周南向晚 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丹田里的寒意不依不饶地上涌,顺着血脉根骨四处流蹿,仿佛让他再次浸泡在由千年玄冰砌成的池子里,本能的求生欲令他想从水中爬出来,仰头又见师尊站在一旁,目中尽是冷厉之色,沉声喝道:“不胜其苦,难成大器!”

此话如同黑夜惊雷在头顶炸开,把他脏腑劈得四分五裂,无力感充斥全身,抓住池沿的手慢慢松动下来,他张皇无措地看了池边的人一眼,旋即认命地垂下头,放任自己沉到冰冷刺骨的水中。

身体下坠时,冷寒似万根针齐齐刺进体内,将他这具躯壳戳得千疮百孔。

“师兄。”

神思涣散间,熟悉的声音费力把他从幽暗的梦境里扯了回来。

他还是躺在没有温度的锦被里,躲在旁人看不到他寒毒发作时那副狼狈模样的阴影里。

“我大约是知道,这些年你所受的苦。”

听到榻边的人不急不缓地出声,徐清翊心中顿时恨意汹涌,病态苍白的脸蒙上一层阴暗:这人说得容易,怎会知道他这一身寒毒是因谁而起?

他是困扰他一生的噩梦,令他恶之欲其死,明明这人已经受尽恩宠,光焰万丈,却还要道貌岸然的与他说道他根本没有亲身经历过的痛楚,简直虚伪至极!

忿火中烧结绕在心头,牵扯住五脏六腑,他重重咳嗽几声,硬生生压下翻涌上来的裂痛,厌恶道:“你怎敢这样说?”

“这世上的人,本就各不相同。有的人注定是惊世逸群之才,轻而易举就能登至巅峰,可还有些人即便生于钟灵毓秀之地,也难以与其企及。你越想追上他,就越会被他的影子所埋没,被他的锋芒所刺伤。于是你会怀疑自己,轻视自己。

你会想,为何我比不上他?是不够努力?还是自己本身就是枯木朽株?你不知道,其实你竭尽全力向他靠近的每一步,都是一次自我抹杀的过程。”

他语气一直很平静,难以听出起伏。

“你不断地把过去的自己杀死,循环往复。以至于你也分不清,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一字一句敲击在他心上,像那天珠帘上散落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在心室里滚来滚去。

侧首看过去间,他才发觉身边这人不知何时已躺在榻边,他正闭着眼,线条分明的侧脸轮廓被烛火映照,隐约发着光。

“若是活在别人眼里,那他们的眼睛就是一座牢笼,将你困在其中,至死都无法解脱。所以,你不该是追随他人脚步的影子,也不该为他人的期望过活,

你该多想想,在那些成千上百个被你杀死的自己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这一生有何钟意之物?又是为何而来……这一切的一切,你都会想起来的。”

在柔和的烛光下,他稍微转过脸,狭长的凤眸里点缀着些许似灭非灭的火光,“徐清翊,你能靠自己走到今日,已经做得很好了。”

话语犹如利刃,在他冷硬的心脏上捅出一个窟窿,才得以使带着温度的血全然流淌出来。

从小到大,他已经听了太多的「莫甘于人后」,「难成大器」,「不可与之相较」,唯有这人会跟他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被无数人推着走,行在深渊薄冰,满途荆棘里,历尽磨难生死,成为道界惊才绝艳的鹤悬真君,世人只看到他明面里清风朗月,超逸绝尘,却不知他暗地里被寒毒折磨得几近濒死,早已肉腐虫生,溃烂残败。

正是以前吃过苦头,落下一身病痛,所以他会犹豫多疑,百般试探,永远也做不成那种在冰天雪地里呆久了,看到一点火星子就不管不顾扑过去的人。

是眼前骄阳似火,时不时照在他身上,让他不知不觉化作飞蛾,即便知道会被烧成灰烬,也不受控制地被吸引。

他直愣愣望着这人,见他的眼神有意无意落到外屋紫檀鲤龙纹立柜里的画卷上,面容恢复了平日漫不经心的神态,起身那刻仿佛将要从他眼眶里隐没。

也许是因为寒毒,又或者是情思蛊作祟,一瞬间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空,心头万千思绪纠缠不清,经过一番猛烈厮杀,最终余下飞蛾扑火的执念。

想离他近一些。

怪异念头萌生,恰似洪水泛滥,冲垮设好的防线。

“冷。”

他脑袋低陷,握住锦被的手摊开,然后抓紧了他喜服袖摆上的金线牡丹纹样,极轻地说。

短短一字一言,与记忆里石壁前的素衣少年说的话重合,苏纨没做多想,认为他是被寒毒侵蚀,冷到神志不清了,便止住起身的动作,伸手揽住了他。

一靠近,其身上传来的温热覆盖住每寸肌肤,渗进被冻僵的肢体,复苏沉睡的感知,给这副行将枯死的身躯给予逢春之际。

那一刻,徐清翊恍惚觉得自己才是殿里那株被救活的海棠,也突然明白了,为何它会「忽如一夜春风来」。

是他先对他有所亏欠,他只是把他欠他的要回来罢了。

大抵是有了这样的理由,他纵容自己伸出手,慢慢抱紧了身边的人。

嗅到阵阵淡雅的竹香,他不由自主地把脑袋往他脖颈边拢了拢,任凭自己沉溺在温暖里。

苏纨说的并非是假话,他知道徐清翊能变成今天这样,无疑是在生不如死里磨砺了千百次,因为他曾经跟他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徐清翊选择了妥协,他选择了毁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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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大夜弥天

此刻, 床架边的雕花突然绽出缕缕红光,苏纨察觉异象,移目后多了几分惊疑。

他刻意看了眼徐清翊, 怀里的人双目紧闭, 浓密的睫翼在泛着沥青色的下眼窝处投上一层浅淡的影子, 睡貌安稳。

奇怪,不是情思蛊发作,雕花怎会无缘无故发光?难不成它不只是为了吸收欲念?

苏纨松开揽住徐清翊肩膀的手,转头盯着雕花, 眉头深锁,万千思绪如海浪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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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是个双灵根,还妄想与我并肩?那我就让你连双灵根也做不成!”

茫茫长夜里总是冰冷幽暗的噩梦:混浊的湖水,寒凉的深渊,恶毒的谋陷, 身体被数根冰锥贯穿的痛苦, 挣扎百年无从解脱,只剩无尽煎熬。

梦里的人闭上眼,听着血水滴滴答答落下的声音, 沉入到一望无际的苦海里。

“师兄!”

呼唤声猝地闯入耳中, 卷着天光覆盖过来。

眼前正是莹莹日色, 故梦重现,有人丝毫不嫌弃其浑身血污的模样,紧紧握住那双腐肉遍布的手,坚定且温柔唤他:“师兄。”

这让他忍不住透过日色,去看隐在光影里的容貌, 只是那一刹, 天光被黑暗湮没, 刺骨冰冷再度袭来,面前的人像是被风碾碎的不堪一击的影子,「€€」地化成粉末。

那张长久写满冷淡的脸上难得流露一缕惊慌,忙伸手去抓,扑了场空后,才终在现实中陡然睁开眼。

身侧已空无一人,自己依旧躺在黄花梨木雕花架床上,守着身边逐渐流失的余温。

散落的珠帘不知何时已经修好了,他的视线下意识透过珠帘的缝隙,望见了立在紫檀鲤龙纹立柜前的人影,好像重新寻得了雪里的那捧永不熄灭的火焰,如释重负。

立柜上头挂着画幅,画里的笑靥落入余光,令他凝眉,青灰的眼色略微沉了沉,鬼使神差问他:“画中何人?”

正对着画发愣的人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应了句:“你不必知道。”

以徐清翊的淡薄性情是不会对区区一幅画寻根究底的,苏纨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走到门前继续观察门框正中的雕花。

他试探着握紧把手,随意往里拉了一下,本以为会如以往纹丝不动,怎知开门声戛然响起,原本紧闭的房门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他给拽开了。

真是见了鬼了!

出乎意料的变故,使他内心的惊诧胜过欢喜。

苏纨望向延伸出院子的青石板路,欲要抬脚往外行,恰巧沉烟端了铜盆踏进院门,与他四目相对,再是笑道:“恭贺公子出入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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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路人三两一行,或提着篮,或牵着马,或扛着草垛子,俨然一副闹市景色。

就是天过于昏暗,鲜红的灯火点亮枯灰老旧的建筑,星星点点的赤焰像血糊在街头,令眼睛怪不舒服的。

叫卖声谈论声此起彼伏,街头上的人忙得不可开交,沉烟在前头提着灯,为身后的人开出一条道来。

苏纨与徐清翊并行,其一身的散漫洒脱,还不知从哪里顺了把折扇在手上把玩,明面上是赏街景,暗地里早将这诡异之地细细揣摩分析了百八十回。

他料到自己即便出了那扇门修为也不能恢复,未闻风吹草动,只得不露声色,好想方设法把莫秋折的残魂找出来。

眼下这地方除了街景略显阴森,其余的都跟武界都城无异,人人生气蓬勃且鲜活,瞧着是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在鬼界出现这么个闹市景象本就不正常,再加上这些「人」在某些表现上也不是很符合常理,比方说……

他甩开折扇,目光越过幢幢人影,见前方同样有人提着灯从人群里开出一条道,身后领着两个男子,正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情意绵绵,歪腻得很。

苏纨暗暗「啧」一声,瞧他们眼光落过来,乍的像见到了什么惊鸿艳影,整个呆愣在原地,面容上流露出目眩神迷的痴色。

这才是寻常人该有的反应。

他用折扇扇了几缕带着湿润的风,侧目去看身边的徐清翊,这人的容貌再怎么说也称得上惊世绝俗,上回在锦州城那些人见着他还叩头叫他「神仙」,想必只要不是瞎子,都会被他这副面貌所惊艳。

对面那高个子男人他倒是有印象,当日在朱明灯会上虽是匆匆一瞥,但之后可没少在城里看见画着他画像的寻人布告。

记得前阵子他到这鬼地方后,曾透过门看到过他一回,本以为这人会被鬼吃了呢,现在看来他被养得有滋有味,怕是根本不在意邵家找人快找疯了这事。

沉烟自行上前,与另一位提灯笼引路的俊秀小生互相点头会面,再向他身后的两人行了躬礼。

“二位也是受姻缘鬼仙指引,才来到这琅€€福地的吧?”

有人急切朝外走了两步,率先与他们搭起话来。

琅€€福地?

苏纨扬扇间阴冷地笑一笑,扇面闭合一刹便恢复慵懒风流神态,他凤眸微眯,“听阁下所言,应当与我等同样来自地洲。”

“正是,不知你们可否听过锦州北城邵氏布行,我乃邵家嫡子,表字为昶,”说完其顿了顿,眼神落在那鹤骨松姿的美人面上,“二位如何……诶哟!”

他发出一声惊叫€€€€原是几个孩童追赶打闹时,没留神撞了过来,其中一人重重踩在了他鞋面上。

发觉惹出祸事,小鬼们一哄而散,被踩的人脸一黑,表情逐渐狰狞,一把揪住没来得及跑路的小子,将其拎至半空,狠狠骂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小畜生!”

那小童瘦瘦弱弱的,大约五六岁,被举至高空后,吓得脸色惨白,上下牙不停磕碰着,紧紧抓住他的手,畏惧道:“大爷,小的并非是成心的,小的给您赔罪!”

“并非是成心的?”邵昶重复一遍这话,眼珠转了转,凶神恶煞的表情出现松动,跟想到了什么似的慢慢垂下手。

见此,小童一颗悬着的心落回原位,面带感激,欲要再说些什么,揪住他衣襟的人嘴角突然浮起邪恶的冷意,双手一使劲,用力将其砸向地面:“那我就叫你看看,什么是成心!”

他话刚落音,一条墨色的细线便从脖子边伸出,正被苏纨收入眼中,在想看得更清楚时,细线又瞬间消失不见。

同时身边的白影一晃,上前接住落下的孩童,苏纨迅速回目,竟发现徐清翊怀里接住的稚嫩面孔猛地变成一张面皮溃烂的鬼脸,露出利齿后,一口就咬在其手腕上!

他心倏地沉到谷底,忙扑过去把这鬼东西从他怀里拽出来丢一边!

落地的片刻这鬼东西又变回了原样,显得楚楚可怜,邵昶对「鬼脸」一事毫不知情,凶恶地踩踏在小童的腿骨交处,彼时骨头碎裂声和痛苦哀嚎声一并响起,如此惨状,周围的行人却充耳不闻,依旧各忙各的。

徐清翊自然已察觉出这闹市的古怪,只是游移不定前,假象过真,相助出于善意本能,结果中了招。

发觉他面不改色,平淡地用袖子拢住手,苏纨蹙眉,黑眸蒙上一层薄霜,扯过他的手好查看腕处的伤。

修至元婴者,理当自成金身,哪怕修为被锁,一般邪祟也难伤分毫,可他寒毒结体,以致金身难成,受到损伤在所难免。

没等看个究竟,这人眼神闪了闪,僵硬地把手抽回去:“无碍。”

市中「热闹非凡」€€€€衣衫破烂的夫妇拉着自家儿女往花楼里送只为得一口粮;沿街乞讨的老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割破妇人打满补丁的钱袋,顺走了几枚沾着苦药味的铜板;小贩砍下黏着死苍蝇的红肉,放在秤上称重时不忘做压秤的手脚;嗜赌成性的男子不顾妻子怀中身患重病的孩儿将死,拿着借来的钱一头扎进赌坊……

二人立于闹市中,放眼望去,满目皆是阴暗恶欲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