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广木非青
“孟哥…”小杨垂着脖颈,两根食指搅在一起,“咱们这戏是个大制作,有一个角色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要争取给大家留一个好印象…”
啊,懂了,他应该是在说今天差点迟到的事。
他这人哪都好,就是胆小,真跟小羊似的,说话总采取迂回战术,玩儿欲语还休那套,我又不是那种不好伺候的艺人。
不过也怪不得他,谁叫我又糊又倒霉呢。
如果说娱乐圈不待见爱豆,那比爱豆更不招人待见的,就是爱豆转型的演员。
你要是顶流爱豆,当我没说。
但我不是啊,我是二轮回锅都没出道的糊比。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相应的,一人糊比,团队憋气。
糊比叠加爱豆转演员双重buff的我,不敢得罪剧组任何一个演员,害的小杨连带着一起受气。
但今天差点迟到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因为那个奇怪的烟雾和男人,刚才拍戏把这事忘在了脑后,现在小杨一提,我又开始觉得不对劲。
白色浓烟来去只在倏忽之间,最后凭空出现一个男人,还是个入戏过深的怪异男人。
而且那个男人,好像有点眼熟。高个子,黑衣服,古装,还腾云驾雾地出现…
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不符合唯物主义的想法。
“不会吧…”我猛地直起上半身,被自己脑子里的推测惊到。
小杨被我吓成了结巴,“怎、怎么了孟哥?”
“小杨。”我一脸不可置信地抓着他的胳膊,“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祖宗显灵这回事儿吗?”
不怪我这么想,酒店里那个男人,穿着打扮不就是画里的祖爷爷吗?虽然长相上是有点出入,但也只是有点。
而且这样一来,上午的所有怪事都能够合理化。
为什么讲文言文,人家是古代人。
为什么凭空出现,人家是神仙显灵。
为什么满屋烟雾,因为那是我祖爷爷的出场特效!
感觉到被一股视线盯着,我转头,又是小杨。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哥…,是累了吗?”
“啧,我是认真的!”
他明显是把我当傻子了,被封建迷信荼毒的那种,拍开他的手,我再次向他投去求知的目光,“杨啊,咱们剧组和隔壁剧组…有叫何释的角色吗?穿黑裙子的。”
他捏着下巴回想,我则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拜托请给出肯定答案,别崩塌我的唯物主义信仰。
然后,小杨在我期待的目光下,轻飘飘拿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孟哥,隔壁剧组我不知道,但咱们剧组是没有的。”他一脸单纯地继续说道,“而且,隔壁剧组的造型老师是走清新挂的,连反派都是白衣服。”
我当即捂着脑门砸回了折叠椅的靠背里,脑子乱成了一锅疙瘩汤。
因为这事,当天拍戏我心不在焉,NG了好几回,托男女主的福,他们不背台词,导演借着我指桑骂槐,意外输出了挺多演戏技巧。
夜里收工不算晚,我惦记着祖爷爷,拆完头套妆都没卸就往回跑,着急忙慌的,差点上错车。
大堂、电梯、走廊、拐角。
那个男人靠坐在我房间门口,像个驻守门将,后背挺得与门板平行,没被当成醉汉拖走,应该就是得益于此。
我快步跑过去,在他面前刹住脚步,看他利落地站起来,冲我再行拱手礼。
“失礼。”他说。
举手投足间,古人的仪态气度简直浑然天成。这让我心里打鼓,等不及要求证,刷开房门,冲到祖爷爷的画像跟前。
破案了。
墙上的挂画掉在了条台上,我捡起来展开,竖长的卷轴上哪还有人像,只剩一张泛黄的宣纸,空白干净。
身后门板传来动静,祖爷爷跟了进来,他贴心地带好了门,脸上显出几分歉疚。
“叨扰。”
很有磁性的男低音,震得我抓着卷轴的手有点抖,声音更抖,“你…是从画里出来的?”
他看向我手里的画,又看向我,那眼神,和小杨摸我额头的时候如出一辙。
他缓缓开口,“在下不知兄台何意,突至此地,其中缘由,在下也不甚明晰。”
我有点不知所措,尝试站在科学的角度去理解这件事,可是…祖上显灵这件事,根本就没办法用科学解释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祖爷爷说他叫何释,可我姓孟,所以…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拜的都是别人的祖宗?
此刻我十分想把爷爷挖出来,问问他为什么让我供奉别人的祖宗,而后我又想到,爷爷根本没说过画中人是谁,我又赶紧念了几句逝者为大。
“祖爷…啊不是,何先生。”
我有点凌乱,从衣服山里挪出一个板凳给他坐,自己随意坐在床脚,和他面对面。
“多谢。”他又说了两个字。
他裙子一甩岔腿坐下,脊背依然直挺挺的,表情坦然大方,比我更像这个房间的主人。
不,是比酒店老板更像这个房间的主人。
出于男性的自尊心,又或者被他影响,我也不自觉板起了腰,清了清嗓子,艰难道:“那个…何先生?方不方便问一下,您是哪个朝代的?”
“敦朝,大崇国人士。”他表情警惕,声音低沉,“在下并非教书先生。”
“我也没说你是…”我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古代的先生和现代的先生,它确实不是一个意思。
可是,敦朝又是什么朝?
怕是自己孤陋寡闻,我立马打开手机求助,但根据搜索引擎的显示,我国历史上确实没有这样一个朝代。
怎么回事,他蒙我?
我指节蹭着鼻尖,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他嘴唇开合,也来欲语还休那套,我让他直说。
“恕在下冒昧,自进门以来,我闻到兄台身上有草木气息,可是兄台的信香?”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复杂,似乎接下来的话,让他难以启齿。
“在下乃乾元,若兄台是坤泽,恐怕在下不便久留。”
他说我身上有草木气息,很正常,在深山老林里拍戏,沾上点青草味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的后半句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乾什么?抱歉啊,我只知道乾隆。”我干笑两声,又拿起手机,“问题不大,你等我搜一下。”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看看他是不是哪个历史人物。
恐惧来源于未知,他现在对我来说就是海中通天的观音像,但如果他是某个确切的历史人物,那我会有一定安全感。
所以我祈祷乾元是乾隆的兄弟,但理智告诉我,乾隆姓爱新觉罗。
天不遂人愿,当我按下“搜索”的那一刻,我不仅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还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我了解到了什么是abo,什么是信息素,他口中的乾元和信香,就是古代对Alpha和信息素的别称。
更震撼的是,在这位何乾元的世界里,男人竟然是能怀孕的!他不是海中观音,而是送子观音。
“我不是我不是!”
我连忙否认,并尽力解释,告诉他在我们这个社会,那些乱七八糟都是不存在的,我不能怀孕,他也不用避嫌。
他点着头若有所思,看样子是听明白了,但事实上,就像我无法理解他的世界一样,他也无法理解我的世界,“如此说来,你是中庸?”
我:“……。”
我:“你就当我是吧。”
我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苍天,比起祖爷爷显灵,我更愿意相信外星人和尼斯湖水怪。
第3章 他有腺体
“此物晶莹剔透,通体流畅,兼具精妙的旋拧机关,实在是€€€€”
“这叫矿泉水瓶。”
“此物,竟能将肉体凡躯之污秽倾刻消解,实乃神器。”
“那是马桶!”
在今天之前,如果有人说世界上存在穿越,那我可能认为他的智慧还没有开化,但今天之后有人这样说,我肯定会跟他进行深入探讨。
因为真让我碰上了。
其实到我现在都感觉不真实,经过信息整合发现,何释不仅是时间上的穿越者,还是空间上的穿越者,甚至他跟我都不是一个物种!
对此他也表示难以相信,在酒店房间里巡视,似乎是想找到一些他熟悉的事物,但结果并不如意,反而惊叹于现代社会的发达。
比如,我们有矿泉水瓶和马桶。
至于他是怎么注意到这两个东西的,听我细细道来。
我和他进行了短暂地交谈,告诉他现代社会的大致情况,并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他也一样。
但不幸的是,他的自我介绍是真的很简短。
他说自己记忆有损,只记得曾是敦朝大将军,今年一十九岁,来到这儿,应该是想找回丢失的东西。其他则一概想不起来,就连丢了什么,他都忘了。
我替他感到惋惜,也替我自己捏了一把汗。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但我知道,我似乎有责任保证他的衣食住行。
这意味着,比供奉祖爷爷更加费钱。
也意味着,他并不会保佑我,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那些新鲜当季水果全都喂了狗。
我是个务实的人,当场就想给他塞回画里,画是他妈的子宫,我是不想要二胎的老大。
就像要印证我的想法似的,他跟我说,有些口渴。
穷归穷,一瓶矿泉水我还不至于给不起,他也给了我回报,双手捧着矿泉水瓶念起了文言文,就好像手里捧的不是塑料,而是鲁班的机关盒子。
或许是因为物种不同,他的代谢很快,喝完水没一会儿,又跟我说人有三急,那我能不让他急吗?
我指着马桶,告诉他往那儿尿。
他有些为难,又对着我念了一串文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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