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白蔹赶紧钻到屋里去,乡下总归是比不得城里的条件,各个院子好赖碳的烤着,整体都暖和不觉得多冷,回了村里,除了灶房,哪哪儿都冷。
不过再冷,见着姜自春他心里也是暖的,他搓着手去灶下帮忙烧火。
“这朝可以回来好几天,爹给你做些好吃的。”
白蔹好笑道:“我不在这些日子,爹都会烧饭了。”
“烧饭可是一直都会的,只不过没有你娘手艺好,也不如你。”
白蔹丢了一块柴火到灶里:“爹,我在南门寺摆摊儿招揽了好些人,做的药也买的人多,还有大户人家请我去看诊。”
“这是好事啊,我前儿上城里去药堂里也听到有大夫说起此事。”
白蔹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我想开个医馆,爹可以和我一起去城里管着医馆吗?”
姜自春怔了怔:“好好的,怎突然想开医馆了?”
“我一直便有这个心愿,先前去宁府也有这个打算,而今自己医术也得到了认可。”白蔹道:“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宁府吧。”
姜自春闻言看着白蔹:“是在府里过得不好吗?”
没等白蔹回答,姜自春便道:“大宅院里不简单,你定然是吃苦了。”
白蔹沉默的看着灶里的火光,在府里其实也没有过得不好,但他不想往后再像以前一样,如此倒是不如早些坦然离开。
这些日子一直在思索这件事情,他心里也早有决断。
其实不管他爹答不答应去城里开医馆,便只有他一个人,他也是要在城里开的。
如此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也能大大方方同宁慕衍说自己离开的原因,不会让自己太过狼狈。
但是若他爹也能一起去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白蔹心里也知道,爹舍不得的不单是这么多年的乡亲之间的情谊,最要紧的是他觉得这里是娘土生土长的地方,他不想离开。
他爹这么多年有自己的坚守,自己如何能强迫他,幸而是城里村子也可常相见。
“爹,其实您便是留在村里……”
“爹和你一起去城里开医馆。”
白蔹楞了一下:“我自己也能做好,爹不必勉强自己去城里,此番回来只是想告诉爹我的打算。”
姜自春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听着自己说:“爹年轻的时候是个游医,前半生漂泊,直到遇见你娘才安定下来,这些年是也为着你娘守在此处。可是直到你去了宁府,爹才知这些年能一直留在这里是因为身边有你在,从也未觉寂寥。”
“而今你想去在城里开医馆,爹定然还是要与你一块儿。左右城里到村里也不是要三五日才能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看看的。”
白蔹闻言心中感动,看着姜自春红了眼眶。
过年这几日空闲着,白蔹便和姜自春趁着去城里的药堂子进药,顺道就去看了看城里的铺面儿。
若是要买下铺子的话,那他攒的钱不够使,但是租用个铺面儿,以后进货药草一类的,倒是够周转大半年的时间了。
原也以为要攒上三两年才够,到底还是得靠着给大户人家看诊,一次给的赏钱便不少。
先前给顾微颜看诊,经过这么些时间调养着,她觉得身子有明显好转,便又把他引荐给了自己的手帕之交,他又跑看了几个大户人家,零零散散的赏钱已经攒了好些。
白蔹有意在离梨花苑最远的城南的街上选了一个还算宽敞的铺子交了定金。
办完这些事,白蔹感觉心里又有了些着落,一改先时的沉顿,又活泼了起来,欢欢喜喜的跟姜自春过了个年。
初五,白蔹回到了宁府。
新年府里的主子都忙着走亲访友,不比年前清闲,白蔹回去的时候还以为府里没人,没曾想宁慕衍在园子里。
“回来了。”
白蔹背着小包袱点了点头:“少爷没有出门吗?”
宁慕衍摇了摇头,像是在园子等了好久一样:“二月便要进京会试了,为此推了些不必要的人情往来。”
白蔹应声,是快要会考了。
他们府城距离京城不远,用不着太早出发,且又本是官宦世家,出门车马相随更是快,也就不必像那些远京的贫寒学子,早的从去年底就开始准备着进京赶考。
不过即便是隔得近,白蔹估计宁慕衍二月初就要出发,路上要三五日的时间,到了京城也还得简单的休整一下。
白蔹意识到,如此,他就要在宁慕衍前去应考之前离开宁府。
“路上有些累,我先回屋了。”
白蔹没看宁慕衍的脸,匆匆转身回到屋里,他放下包袱,坐在凳子上有些出神。
昔年宁慕衍便是一路高中进入仕途,举家搬进京城那一年,边代云的姐姐伶妃求了恩典,皇帝亲自赐婚。
那场婚礼声势浩大,便是如今回忆起来都是不绝于耳的炮仗声。
白蔹曲起手指,昔年他躲在角落亲眼目睹这场婚事,而今,断不可再如此了。
他忽然觉得浑身在发冷,双手圈住了自己,他在心底宽慰自己,万物复苏,春来之前总是会格外的冷,冷过这一茬便是山花烂漫之时,一切就都好了。
宁慕衍站在天门冬的门口,看着屋里的人,静默的像一座雕像,直到看着的那个人起身进了里屋,他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白蔹这一个月里跑的很勤,比昔时的每一天都要忙碌。
他忙着去给顾微颜看诊,去老太太的园子里一字一句,手把手的教康妈妈和宝安堂的奴婢如何掌握熬药的技巧,又还抽空出去看他的医馆装整进度。
宁正裕几次来找他都没见他得闲,埋怨着离开。
如此忙碌着到了正月底,铺子那头叫他前去看看。
白蔹一早起来,连摊儿都未曾去南门寺出,急匆匆的就跑去了城西。
“姜大夫,您看看这招牌刻的好不好?烫金的,气派的很。”
白蔹赶到的时候,发现他爹比他还早到,父子俩一人一把钥匙,谁空了都能来瞧瞧。
他突突跑过去:“爹你怎这么早?”
姜自春道:“早前听木工师傅说这铺子不算老旧,以前是卖布匹的,只要简单改制就能做医馆了。今儿我把家里攒的药草一并带上来,顺道前来看进度。”
他说着也十分高兴:“方才爹在里头转了一圈,好的很。”
白蔹闻言赶忙跑进了铺子,他们这铺面儿只一层楼,但是宽敞,后院里有两个小房间,可以住人。
前院就是大铺子,又劈了两间屋子分男女做私诊室,另外便是基本的两个坐诊台,结账拿药的前台,高大贴墙的药柜。
“小姜大夫,您瞧瞧有哪里不合适的,我再给您改改。”
白蔹连连感激:“满意,都挺好。谢谢师傅。”
“您这说的哪儿的话,先时若不是您给我娘子看诊,我娘子身子还不爽利呢。这朝听说您要开医馆,大伙儿听了都高兴,能过来给您装整铺子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儿。”
白蔹见木工师傅这么说,虽然他不记得他的娘子是因什么病症来看诊的,他心里还是十分高兴,趁着机会便道:“以后不单是娘子哥儿能来看诊,我爹以后也会在医馆坐诊,他精于骨科外科。”
“好啊!以后我们都上您这儿来。”
白蔹的笑容落不下,看着外头挂上的烫金姜氏医馆的招牌,他心中更是觉得妥帖。
送走木工师傅,铺子里安静了下来。
白蔹站在柜台前,整理他爹带来的药材的时候,躲在柜台角落里轻轻摸了摸那张写着小姜医摊的小招牌。
他抿了抿唇,往后可能就用不上了。他小心将它折叠好放在了自己医药箱的最底部。
白蔹觉得今日前所未有的高兴,他和他爹从此以后可以在府城经营自己的小日子,可这般的喜悦下,却还是掩盖不住千丝万缕的失落。
回宁府的路上,白蔹想,自己同他开口时当怎么说呢,怎么才能表现得冷静自持呢?
“小姜大夫!”
正当他晃晃荡荡的走着时,一辆马车忽而在路边停下,车窗里凑出个美丽的女子。
“齐太太?”
“小姜大夫今日可空闲,想请您到雅肆一聚?”顾微颜很期待的看着他:“想好好答谢你一番。”
白蔹眉心微动,意识到什么,点了点头。
第37章
“我……有身孕了。”
白蔹闻言露出诚心的一个笑容,虽然隐隐有猜到,倒是确切的听到顾微颜说出来时,他还是很高兴。
顾微颜轻轻抚向自己尚且平坦的肚子,虽是举止庄重的世家夫人,而下还是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其实先时我和夫君有过一个孩子,但是我身子弱,福薄,那孩子没能留下。为此我消沉伤心了许久,身子更是不好了,只怕自己再怀不上孩子,幸而是小姜大夫悉心照顾调养身子,这才有了这个福气。”
白蔹笑着问道:“几个月了?”
“才一个多月,还小。年前的时候发现身子有些不对劲,先时有过身孕的经验,这便去请了脉,果然是有了。”
顾微颜道:“我这身子在小姜大夫的调理下感觉比先前已经强健多了,我觉得这次应当没问题,以后还得请小姜大夫费心。”
“这是应当的。”
顾微颜觉得白蔹很好说话,也觉得同他还挺谈得来,便多说了几句:
“其实我出身武官家,虽父亲的官阶同公爹是相差无几的,可夫君家中世代读书人,是不多瞧得起粗鄙莽夫的武官。我同夫君虽从小青梅竹马,但能真的走到一块儿,也经历了不少事情。”
“昔时我以为和夫君成亲便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成亲以后许多的不如意并不比在一起前的磨难少。不过夫妻同心,便是有再多不顺,携手也就一起过了,好在现在是有了这个孩子,夫君前去赶考也可放下些心了。”
白蔹见顾微颜如此一番推心置腹,很高兴她信任自己,可是又不得不感慨,像是这样出身的女子尚且不如意,又更何况……他端起身旁的一杯羊羔酒,一口喝了干净。
顾微颜见此,感觉白蔹有点消沉,转而道:“瞧我,说这些倒是让小姜大夫误会。其实我想说的是,只要两个人能够在一起,吃一些苦也是无妨的,至少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守,已经比那许多并没有任何情分而在一起的夫妻要幸运许多了。”
白蔹道:“我明白齐太太的意思,能在一起已经胜过许多不幸,只要彼此的心是一块儿的,吃一些苦又算什么呢,人活一世,谁又不吃苦。”
而有的人既没少吃苦,却也不得和自己想要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白蔹越想越发情难自禁,本就不胜酒力,还喝了大半壶的羊羔酒。
顾微颜想拦也不好拦,以为是自己的几句话触动了白蔹的情肠,到后头发觉他是本就心中郁结,看着人如此她不免心疼,索性道:“小姜大夫心中有事,不妨一醉方休,你尽管放心,晚些时候我亲自送你回去。”
“多谢齐太太。”
白蔹本已经脑袋昏沉了,听到这番话,更是肆无忌惮的把酒往嘴里灌。
“三棱?今日你怎这么早就回来了?”
宁慕衍在园子里看见在扫地的人,不由上前问了一句:“生意不好么?”
三棱见着宁慕衍,连忙恭敬行了个礼:“今日奴婢和公子并未有去南门寺。”
“今日白蔹不是休沐吗,且是月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