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弦
王庆生早就知道项家人是什么尿性。这么多年他跟龙师父关系亲近,两个人偶尔出去喝酒聊天的时候,也会说起他们身边的这些孩子们。项天泽和辛跃无疑是最出色的。所以他们俩聊他们的时候也多。而每一次说到项天泽的原生家庭,他们都是唉声叹气的。
现在一听辛跃说项天泽那个亲爹肝硬化就住在他们医院,说是要移植肝脏。他立刻就皱了眉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只是前期治疗费和手术费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但后续的费用却不少。虽然王庆生现在是心脏内科的门诊医生。但对这种手术的情况还是知道的。
辛跃说:“天泽哥也不差那几个钱。对他来说别说是十万二十万,百万都很轻松。问题就是拿着难受。”当然这是他自己的心态。
王庆生长叹了一声个:“他如果没有这个能力,那没必要纠结这个。谁也不能说他的不是。但他现在有这个能力,而且他有很有钱,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出这笔钱,或许现在解恨,但将来人的年龄变了,心境变了,再回想起来,那可能就不仅仅是遗憾。或许还会有现在不觉得的愧疚。为了不让自己日后不舒坦,现在不舒坦也没什么不好。”
辛跃点头:“您说的我明白。天泽哥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宁愿花钱。就是我自己觉得,项家那个爹就是报应。”
“再亲近的朋友这话你也别跟天泽说。那到底是他的亲爹。”
辛跃摸了摸鼻子。心想我更难听的可能都说过。但是我不能告诉您。“我明白。以前怎么解恨怎么想。现在毕竟人都那样了。哦对了,您帮忙打听一下他情况到底怎么样。还有手术的各种事项什么的。麻烦您了。”
王庆生说:“咱们之间就甭在这儿客气了。我现在就去看看情况。晚上给你电话。明天你过来吗?”
辛跃回答:“肯定过去。现在天泽哥还在竞标的关键时刻,他回不来。我肯定是要先过去的。而且拿钱这种事我得跟他们签个字据。这事儿当着我的面他们为了要钱不能不签。但是当着天泽哥的面,他们说不准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什么也不签字据了。”
病人的详细档案王庆生没去看。但他的确是看到了项顶峰这个人。也问了项顶峰的主治医师。正好是跟他关系不错的刘医生。
刘医生说:“这种纯粹是喝酒喝出来的,就是糟践自己身体呢。这个项顶峰,躺在病床上都那样了,还惦记让老婆孩子给他买酒喝。而且那脾气大的,就好像那老婆孩子上辈子就欠了他似的。在病房里闹腾得很。小护士都来跟我们说过很多次了。”
王庆生皱了眉头:“那具体需要多少钱才能治疗到他出院?”
刘医生想了一下说了一个大概的范围,然后问:“你这么问,是跟这家人认识?”
王庆生点头:“我知道他们,他们不认识我。这事儿还挺复杂,我是替给他们出医药费的人来打听的。就怕他们说的不是实话。”
刘医生挑了下眉梢:“我大概知道了。你是认识他们家那个特别有钱的二儿子是不是?”
王庆生回答:“对。挺熟的。”
刘医生小声问:“听他们说,他们家那个老二特别有钱,但不孝顺。一分钱都不给爹妈花?你认识的,而且还帮忙他来问情况。那我琢磨这人不能像他们说的那样。”
王庆生顿时眉头就皱起来了。“这家人真是缺了大德了!还要找人家要钱救命,还背后编排人家说人家坏话。我就没见过这么贱的。”然后他就简单的说了一下这家人原来是怎么苛待没成年的二儿子,为了拿到叔叔的遗产,把二儿子过继过去之后,又把叔叔的遗产都要走,拆迁款都拿走了一多半。逼得孩子十七岁就远走他乡,去南方找了个技校上学。他是一个人带着剩下那点儿拆迁款,打拼到了如今把养殖场和冷鲜厂开遍全国。这样的爹妈和兄弟,换谁谁敢靠近?
别看王庆生说得不详细,都是粗略的说了个大概。但刘医生也足够感同身受了。“这就跟他们平日在病房里的做派对得上了。要我说啊,这次这二小子花了钱,也还是得不着好。”
“我跟他师父是哥们儿,对这孩子的为人还是很清楚的。让他不管是不可能的。钱他已经答应要出了。但怎么花,用在什么地方,这事儿他不能一个人都扛下来,毕竟那还有俩呢不是。所以我才打听一下。”
“那这事儿好办,谁出钱谁做主。这事儿他过来的时候直接找我就行。”
于是第二天辛跃就先见了刘医生。说了一下自己是项顶峰二儿子的代理人,项天泽现在出差这得过几天才能回来。现在他可以给项天泽做主。需要什么钱啊什么的,跟他说,他可以立刻付款。
从刘医生的办公室出来,他才到了病房所在的十三层。文新中心医院三年前刚重新修过。这十六层的新楼装修得相当不错。而且医院全面禁烟。可他一走出电梯,就看到走廊的窗户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立刻就认出了辛跃。
项天恩顿时就瞪起了眼睛:“是你!你他……”
辛跃不给骂完的余地,立刻就说:“你想好了。你骂一句,我立刻扭头走人。日后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们也别想从项天泽手里拿走一分钱。我说的!”
说到「钱」这个字,项天恩立刻熄火。但情绪上肯定收不回来。于是他把刚才的骂咽下去之后,又说:“你想怎么样?!”
辛跃现在满脸都是问号。这个项天恩的脑子是不是进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什么我想怎么样?我过来看看你们家病人,跟医生商量手术的安排。刚出电梯你就要开骂,还是我想怎么样?你们家人是不是就会倒打一耙?”
第137章
你们让我觉得家庭、婚姻、孩子都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项天禄赶紧阻拦。“老三, 你别胡闹!”然后又对辛跃说:“你别生气,这也是老爷子病了我们着急,不是冲你呢。”
不是冲我?快拉倒吧。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跟你们项家人说这个都不如对牛弹琴来得有腔调。辛跃也不是来跟他们矫情的。“在哪间病房?”
项天禄带着他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天泽怎么没过来啊?”
辛跃也没客气:“不是都跟你们说过了?他在出差, 有一个重要的项目要跟。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项天恩在后面跟着一肚子怨气, 嘴里嘟囔着:“什么项目比亲爹的病还重要。”
辛跃冷哼了一声:“上千万的生意还不比一个抛弃他的爹重要?你挺大方啊。”
然后项天恩就在自家大哥的怒瞪下闭了嘴。毕竟他也知道自己惹不起面前的人。人家要是真走了, 他相信项天泽也不会再给钱了。可要让他们卖房子给他老子治病,他又不能接受。那房子日后得是他跟他老婆的。想卖?没门!
到了病房门口, 人还没进去呢, 就听到里面传来叫骂声。辛跃顿时皱了眉头。他刚才听刘医生跟他说了项顶峰在病床上还会对他的老婆孩子骂骂咧咧。现在他是完全的感受到了这种人到底有多能惹人生厌。
项天禄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那啥, 病糊涂了。别介意哈。”
辛跃笑着说:“那这糊涂的时间挺长的。”
开门进去,病房里顿时消停了下来。项顶峰看向进来的人, 发现是一个陌生男人跟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他立刻皱了眉。本来他还以为项天泽知道自己病重,会来看自己呢。一想到这个他就火更大了。当时就骂了起来。不过他还知道不骂能给钱的,直接就骂自己的两个儿子。反正谁离着他近谁倒霉。这会儿也不是大儿子小儿子最好最可人疼了。
辛跃听得脑仁疼。立刻就说:“你要是把给你供肝的骂跑了。我光有钱可没法救你。你想清楚了再骂。”
然后项顶峰立刻就闭了嘴。按照他的脾气,他本来是想说: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个外人没资格插嘴。但是他只是肝硬化, 他不是脑子被摘除。他还知道现在他想要活下去,肝和钱都不能少。尤其是提供钱的。所以他只能闭嘴。
辛跃对卢骄说:“刚才去找过医生了。他说手术需要尽快。你们跟他商量好具体手术时间,我就过来付款。另外关于这件事你们到底决定了吗?”
项顶峰和卢骄看向两个儿子。项天禄和项天恩都哑了口。他们是都答应了。但现在是两个人都合适,但不可能一人割一点移过去。所以只能选择一个人。但项天泽一个人出钱,另一个人出肝,还有一个人就啥也不用出?这个他们俩谁都觉得不得劲儿。于是这件事就没商量成呢。
辛跃就猜到会这样。然后说:“你们商量好了这个再跟医生商量手术日期。然后我来付钱。其余的你们就别找我了。”
项天恩赶紧问了一句:“那捐肝的人医药费呢?”
辛跃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们给自己亲爹捐肝, 你跟谁要医药费?他养你们这么大白养了?手术费你们没那个能力支付, 我们支付也就算了。你们自己的医药费还要我们出?”
本来项天恩没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对, 但现在听辛跃这么一说, 他也觉得……的确是有点儿丢脸。毕竟这不是单人病房,同一个病房里还有另外五个人呢。现在那五个人和陪护他们的人都看着他,他一时臊得慌,转身就出去了。
项家那边必然是又有一番吵闹。说白了也就是利益闹的。谁也不愿意对方占便宜,所以谁都不愿意真的做那个。这其实也还是项顶峰的报应。这两个就是他宠着长大的好儿子,看看现在多好啊。
辛跃没有兴趣知道项家那边怎么商量的。反正他相信一时半会是不会有结果的。他也不是没事可做,又去龙家跟师娘说了一下项家的情况,然后就继续忙他的工作去了。休息时间他还得做好吃的给姐姐送去加餐呢!
两天后,项天泽标下那块养殖区,这足以让两个人都暂时忘记项家那边的烦心事。不过项天泽是肯定要先回来一趟的。除了项顶峰这件事他必须露一面。他也不是那把麻烦都交给媳妇儿去解决的人。他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文新这边的冷冻生产线要更换一批新设备。正好有人要接手旧的设备。他得回去谈一下。
辛跃在家里准备了几样项天泽喜欢的菜,当然还有之前说好的啤酒。
回到家,项天泽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家里不只是有美味的香气,还有让他安心的温暖,以及他走到哪里无法割舍的惦念。
辛跃从小屋出来,直接扑倒项天泽身上。“我没有去机场接你,听话吧!”
项天泽搂住人亲了又亲。“乖了。我先去洗洗,等一会儿聊。”
辛跃笑眯眯的:“我做了酱油黄豆和小酥肉。还拌了猪耳朵,都是下酒菜。”
“我家宝贝辛苦了。”说完他也没撒手:“热菜不着急。看你身上都有油烟味了,还是也洗洗再吃饭吧。”
于是等到两个人吃完饭,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那真是饿得不行了。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项天泽才倒上啤酒。“这两天他们没找你?”
辛跃摇头:“没。我跟他们说了,确定了再给我打电话。我过去就直接交钱。我不会参与他们的其他商讨。别到最后他们钱不花,肝也想找你。”
项天泽挑了下眉梢:“你信不信我明天去医院,他们肯定也会说让我去验一下。”
辛跃顿时瞪起了眼睛:“我告诉你不许去啊!花钱这我不说什么。但在你身上下刀这我不答应!”
项天泽揉了揉辛跃的头:“放心。我也不会答应的。都说割肉换母剔骨还父。他们要是让我捐肝也不是不行。但手术费就没有了。毕竟我割了肝就还完了。钱和肝只能给一样。他们不可能卖掉房子的。所以我能将他们一军。”
“将什么将!想你都不要想!我跟你说这是不可能的!这不是选择题你知道吗?要么只给钱,要么连钱都不给。没有其他选项!”
“好好好。我不会给的。我就是说一个假如。不对。假如都不应该有。我错了好不好?”
“你错什么啊。你都够倒霉的了。反正明天我跟着,你这个人脾气一上来容易犯傻。”
果然就像项天泽预料的那样。他去了没说几句话呢。项顶峰就说让他也去做个配型。项天泽不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就这么看着项顶峰一言不发。
辛跃直接站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哥。走吧。他们这家人就是想坑你呢。钱都让你出也就算了。谁让你倒霉,投胎没选好给这种人做了儿子。可要钱就算了,还想要肝。咋的,你们家老大和老三都是金子做的,只有我们家项天泽是泥糊的?就他们俩金贵?”
本来之前因为项顶峰的嘴,总是说他二儿子如何如何不孝。有钱了也不管爹妈和兄弟。同病房的人就都觉得是这样。但这两天听小护士说,这项顶峰和他老婆顶不是个东西,为了谋夺叔叔的财产,把二儿子过继过去不算,还把应该他们家老二得到的遗产全都给抢走了。连孩子上大学的钱都不给,逼得老二还没成年呢,就一个人跑去南方打工了。
传闲话那绝对是人类的一大特点。不分男女老少,也不分国籍肤色。这话总是飞快的能传遍各个角落。小护士跟一个陪护家属说了,那其他人也就都知道了。时间之快往往是当事人没想到的。
所以这会儿听辛跃这么说,同病房就有一个陪护的大爷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这有仨儿子的,薅羊毛也没有从一个上可劲儿薅的。”有了一个开口,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都说他们都没见过这样当爹妈的,偏心的有,这么偏心的可没见过。这下项顶峰气大了,绝对是恼羞成怒。这一着急,就直接晕了过去。紧跟着医生赶紧过来。护士长也跟大家说不要吵闹,这肝病不能动怒。总之说了好半天,中心思想还是让向家人别闹腾了。他们天天都能接到其他病人投诉,很烦的。
最终还是卢骄说要跟项天泽单独说说话。项天泽才跟着她到了楼下的凉亭。
“天泽,妈知道你委屈。但你爸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们不可能让你去配型。”
项天泽点头:“嗯。我知道。毕竟我也不会去的。”
卢骄叹了口气:“有时候想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要那么对你。可能是你太乖太听话了吧。”
项天泽笑了:“所以我活该。没事儿,我都三十多岁了,不可能再在乎小时候谁对我好不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算了,我知道你也不愿意听。我更没什么可辩白的。但刚才你爸的话,我真的没想过,也没料到他会说出口。”
“你没料到的,我料到了。所以一点儿都不意外。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出钱,那我肯定会出。但你应该心里有数。即便肝脏移植,他的寿命也没有太多年了。我从现在开始每个月给你两千当生活费。你们有退休金还有医保,这个基本的维持药和日常用度够了。我这两千你们也别嫌少。但别的事就别找我了。”
卢骄看着这个自己小时候也习惯性忽视了的二儿子。是那么的陌生。这孩子一个人在南方打拼都能赚下这些产业。这要是他们当初好好对待这孩子,再有二叔的那些钱帮衬着,现在所有人都能过得这么富足吧?他们一家人的感情也能像别人家那么好。那该多少啊。
可一切幻想都是毫无意义的。她知道他们早就失去了这个儿子,而且还是他们亲手丢掉的。在项天泽离开家的那么多年里,她甚至都快忘了这个二儿子长什么样了。做母亲,她是不合格的。如果这次不是求到了项天泽,她觉得自己应该依旧没有想过这个二儿子的重要性。
想到这些,她说:“天泽,我就只想一件事。日后你结婚,我能去吗?”
项天泽明显没想到卢骄会说这个。他倒是也干脆:“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不会结婚。你们让我觉得家庭、婚姻、孩子都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所以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不能打消员工积极性。收入直接跟动力挂钩。
或许卢骄会觉得项天泽不结婚是错误的选择。但是她会不会反省这是她们带来的影响, 这就不好说了。不过她的确没有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问:“那辛跃,你很信任他?”
项天泽说:“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我当然信任他。”
卢骄微微皱了下眉头。她想说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家人呢。但是她又反应过来, 项天泽根本也没把他们当家人。“那你那么忙, 他就替你做主了?”
“我不忙也是他做主。好了, 这件事也没什么讨论的价值。还有其他的吗?”
“啊,有。有的。就是……你能再借我五万吗?”
项天泽挑了下眉梢:“是给项天禄还是项天恩?”
卢骄脸色白了些。虽然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但被拆穿又真的很尴尬。“我也是没办法。不给他们俩谁也不想……”
项天泽笑了:“太有意思了。合着还是可我一个人出呗?那爹不是他们俩的?我除了全部治疗费用。我还得给他们出肝的人金钱补偿?你这么说跟项顶峰说让我去做配型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个意思吗?不然你们还是去起诉吧。倒是后法院判我给多少就是多少。别弄得我好想有钱没地方花一样。你就是骂我冷血也没关系。我可不在乎这个。”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我说不动他们。”
项天泽咋舌:“说不动?你们不是有房子吗?项天禄的房子不也是你们出了钱的吗?怎么, 亲爹病重, 他们不想出力吗?要么我给你个主意。谁出了肝,你们现在那房子将来就给谁。找人公证立字据。”
卢骄皱眉:“老三一直认为那房子就该是他的。我要是这么说, 他肯定发脾气。”
“所以你怕他发脾气,就不怕我甩袖子走人你们连手术费都凑不齐?我看起来真的就那么好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