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间蜜糖
傅恒之并没有切断他了解外界的渠道, 电视机仍然可以看,只是频道很少, 基本都是报道当天的政策与新闻, 像是倒退了许多年, 没什么娱乐可言。
俞幼宁慢慢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情况,自病毒全球大爆发后, 人类的数量不断减少, 最后只剩下几百万人, 死守着这座诺亚城。
三十年过去,外面的病毒仍然猖獗, 丧尸不断变异进化, 资源的匮乏紧缺都是很大的问题。
而在这样的环境里, 人被按需分等, 武力决定话语权,能创造价值的人优先物资, 而无法创造价值的人就自生自灭。
人权在末世粉碎, 丛林法则称王, 弱肉强食成了不足挂齿的潜规则。
俞幼宁看得越多就越觉得心底发冷。
活在和平时代的人无法想象, 末世里的人是怎么苟存求生,活着成了需要苦苦挣扎的目标,却没人去反抗这样的政策, 沉静地默认着。
这让俞幼宁感到非常不舒服, 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他安慰自己这只是个梦而已, 可却又觉得太过悲哀,思考着一些他从来不会想的深奥问题。
傅恒之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他缩成一团在沙发上,电视也没开,也没有睡觉,只是垂着眼发呆。
俞幼宁穿着浅米色的长袖上衣,一缕头发翘着,看起来很乖很柔软。
可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抱着腿在沙发静静坐着,又无端让人觉得可怜。
这个家里并没有因为多出一人而变得热闹,似乎只是多了份寂静,和他肩并肩落在这个空落的房子里。
他们住在城墙上,一边是残喘的人类,另一边是曾经活着,如今却已经变成了丧尸的怪物。
干净的家里好像总是飘着闻不到的血腥味,让所有的事物都染上了一层灼眼的红色。
直到傅恒之蹲下身看他,俞幼宁才回过神。
他先是愣住一瞬,接着看到傅恒之随身带着的枪,不可自制的抖了抖。
傅恒之本来想伸手摸摸他的脸,见他发抖就偷偷收回手,他这些天都没有再做过分的事,只是不让他见人,又一定要锁住他才安心。
俞幼宁看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不断不断的在疑问,如果是这样的世界,那傅恒之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并不天真圣母心,也知道这样的环境迫使之下,傅恒之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大众意义上的好人,心里想着也是该怎么刷高甜值。
但说到底,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梦境是他们性格投射的一部分,是不是证明傅恒之骨子里也是这样的。
所以这里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大概没有人能忍得住不去探究所爱之人,是想更了解,收集各种各样证据说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俞幼宁才发现原来他也不例外,是光环加身备受瞩目的灿烂星星,也是在爱情里摸着石头过河的普通人。
傅恒之误会了他的表情,当做对自己的忌惮。
他表情变更冷,伸手将人抱起来,等俞幼宁下意识搂住他,才缓和神色说:“我饿了,今天吃面。”
俞幼宁这一刻又觉得他固执,撇嘴说:“我做的又不好吃,干嘛非要我做。”
放在现实里,傅恒之肯定哄得他笑咪咪煮面,可现在的他却不会说好听话,只是将人放在地上,冷硬地开口:“你不做,难道还想要我伺候你?”
俞幼宁果然不说话了,他转身去接水,又乱七八糟的切青菜,想着自己也要吃,好歹没下死手,青菜也洗的干干净净。
却还是很难吃。
调味料放太多了,面与青菜的味道被完全压制,变得怪异又难以下咽。
俞幼宁吃两口就不想吃了,可想想看过的那些新闻与报道,那么多人为了生存而挣扎,最后还是一口口吃光。
他这样不说话,看上去就很清冷。
傅恒之吃的很快,吃完就静静看他皱着眉慢慢吃,咬到嚼不烂的菜根,吐的时候露出红红的舌尖。
看起来真的很像小动物,灵动又天真,好像这样被圈养着就好,不该沾染任何烦恼。
所以傅恒之什么都不说,他只是看着,温馨的画面能将他身上的血味清洗干净,得到片刻的安宁。
吃完饭他又看着俞幼宁收拾厨房,也不说话,像个冷冰冰的石雕,靠在理石台上盯着,俞幼宁心里骂他傻逼,都不知道过来帮忙。
他真的好讨厌刷碗!
等一切归置干净,傅恒之才拉着他去沙发上看电视。
他看得很认真,不错过一丁点信息,哪里暴.乱被镇压,什么人犯罪被当场击毙,即便许些事情他早得到消息,可还是要这样再看一遍。
和现实里的不一样,这里的电视不给一点打码,那些血腥的画面就通过屏幕传递到人的眼睛里。
俞幼宁感到不适,他低下头不想看,傅恒之敏锐的察觉,伸手将人拉进怀里,很珍惜地环抱着,拍拍他后脑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
这样的动作总会给人被深爱的错觉。
要不是之前那些事,这一刻俞幼宁真的要以为他已经爱上自己了,他们此时此刻就只是乱世里相爱的一对恋人。
傅恒之没乱动,只是安抚地抱着他,体温相融,俞幼宁被这样对待,才觉得空落很久的心脏似乎落了地。
这是他的男朋友,偷偷爱他十几年的人。
傅恒之又转过头去看新闻,俞幼宁乖乖坐在他怀里,趴在他肩膀赖着,心里有点苦恼怎么刷高甜值。
类似关心还是什么的他也试过,好像对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毫无作用,他将自己的讨好视作弱者的顺从,似乎也没有觉得是种爱意。
或者说傅恒之好像并没有与谁相爱的打算,对他来说,俞幼宁好像只是被他养在家里的宠物,乖顺的时候会得到奖赏,一旦反抗就会被不留情的丢进丧尸堆里。
俞幼宁胡思乱想,眼神不小心飘到他脖颈上。
接近动脉的肌肤,刻着一道疤痕,看不出来是被什么伤到的,但想也知道很危险,再深点就会要了他的命。
这样的伤口傅恒之身上有太多,每一处都凶险。
俞幼宁起初发现的时候好心疼,问他是被丧尸伤到吗?
傅恒之说不是,是人,活生生的人。
这样的回答让俞幼宁感到费解,傅恒之是守卫诺亚城的将领,是整个诺亚城的安全闸门,怎么会有活着的人想要他的命呢。
傅恒之当时没回答,只是压着他推了根尾巴。
所以这会儿俞幼宁也没多想,他只是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然而指尖刚触碰到他肌肤的时候,就被狠狠背折手臂,被按在了沙发上。
傅恒之眼神好冷,逼近着问他:“想干什么?”
俞幼宁觉得有点疼,心里清楚这里的他吃软不吃硬,放缓语气哄他:“我只是看到你脖子上有疤痕,你先放开好吗,老公,我肩膀好疼。”
其实养成一个习惯会很快,也许几天就可以了,现在俞幼宁这样喊他没有半点心理压力,说起来又娇又性感,简直能将人魂都勾走。
他这样说,果然让傅恒之松懈下来,放手将他拉起来,伸手扯走他衣领。
被捏过的肌肤烙下指痕,针一样刺进傅恒之的眼睛里。
俞幼宁猜他大概还是心疼了,因为高甜值往上跳了跳,傅恒之去拿药来给他涂,有点小题大做,其实不管两天也会好的。
这样的傅恒之却让俞幼宁感觉特别心疼,忽略之前那些过分的要求,傅恒之的所有行为都带着深深的戒备,好像他本来就活在浓厚恶意里,所以没人值得他相信,才会如此警惕。
他心里被刺的痒痒的,想想还是心软,冲他勾唇笑笑,好像真正失忆的小白兔一样乖:“没事的,不疼了。”
傅恒之不看他,只是固执的将他衣服脱掉,药膏涂了厚厚一层。
俞幼宁正想接着哄他,却被突然刺耳的声音吸引。
电视里好多枪响,他刚回头,就看到许多人被射击杀死。
而死去的位置很熟悉,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城墙下,俞幼宁站在窗口就能看到。
他心脏狠狠一颤,呼吸跟着加重,那种压抑的窒息感又浮现,紧接着他看到傅恒之的身影,同样出现在电视上。
即便只是背影,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等他看到那把银色的枪时,脑袋里突然就变得空白了。
被打死的不是丧尸,而是活生生的人,他们被射杀死,接着被拖进火里化成灰烬。
刺眼的标题上写着非法出城,原地执行枪决,反复滚动。
俞幼宁的手脚瞬间冷掉了,傅恒之顺着他目光看,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波动,转头接着替他涂药。
药上好了,傅恒之收起药瓶。
一切如常,好像电视里面杀人的不是他。
好久之后俞幼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谨慎地问:“出城,是不可以的吗?”
傅恒之看着他,像看着精致漂亮的玩偶:“一经发现,就地枪决。”
俞幼宁才觉得自己声音发抖,努力平复后才又问:“为什么?只是出去而已……”
“出去了,活着的人类会减少,而我们的敌人,会增多。”
他声音很平静,俞幼宁的脑袋这才重新转动,明白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是了,如果有人出去,感染病毒就会变成丧尸,反过来屠戮剩下的人。
俞幼宁不明白:“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出去呢?”
傅恒之没说话了,只是将他抱回卧室里,用链条把人锁住,像才安心的松口气。
对于这样的控制,俞幼宁心里并不在意,可却仍然有点脾气的甩了甩。
他将那些血腥的画面驱散出脑海,努力往傅恒之的怀里拱,惯性地撒娇喊老公,让他解开,说被绑着很难受。
高甜值跟着往上涨了一点。
然而傅恒之非但没解开他,反而叫他变成小狐狸。
俞幼宁怕他动真格,乖了不少,心里生着气想要远离,又被人一把拉回怀里抱紧。
太涨了。
俞幼宁时不时抖,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把他惹起火,最后委委屈屈地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怎么睡着的。
这天晚上他做了梦。
梦里站在电视里看到的那片城墙下,手里拿着一把枪,就是傅恒之常用的那把银色的枪。
画面凌乱,很快傅恒之出现在他对面。
俞幼宁看到傅恒之说了什么,却只看到他嘴巴一开一张,样子很紧张,表情是在这个世界里他没见过的丰富。
他想走近,却发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紧接着整个世界变得嘈杂,像是有无数人在尖叫哭泣,刺得人几乎要疯掉。
最后俞幼宁看到自己抬起了手,将枪口对准了傅恒之。
他开了枪,子弹擦着傅恒之的脖子飞过去。
血染透一切,色调浓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