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刑上香
哪知卫瓒素日里都是桀骜不驯的一副德行,如今却倒乖觉起来,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任他拿捏的,倒叫他心里头翻腾起来。
沈鸢摩挲着那账册的一角,好半晌没说话,只轻轻叹了一声,摆手道:“罢了,你们好好照顾他就是了。”
照霜面无表情,却是神色中透出几分揶揄来:“小侯爷今晚还得擦身呢。”
沈鸢察觉出她的坏心眼,便道:“你怎的还跟知雪学坏了呢。”
见着照霜唇角勾了勾,几分含笑看他。
因为卫瓒昏着的时候,是沈鸢给擦洗了两回。
沈鸢抿着唇,只说:“找个细心妥帖的去罢,受了伤的病人,哪有什么忌讳。”
照霜点头应声去了。
沈鸢便低头接着读那一册账册,过不多久,便听似乎水已经烧得了,进进出出、热气氤氲的,隔着窗纱都好像感觉到了一丝水汽。
沈鸢又不是滋味儿起来。
他心思本就多,这一会儿倒看不下去账册了,不自觉在那胡思乱想。
一会想,也不知道照霜把事情安排给谁了。
一会儿又想,可算是卫瓒这个王八蛋得着了,祸害了他还不够,现在又要他院儿里的小姑娘服侍他,怕不是鼻涕泡都要美出来了。
好半晌都坐不住。
这会儿正好照霜帮知雪看药去了,院里头没什么人,他便自做那不经意的模样,悠哉游哉踱步到了卫瓒的房门口。
蹑手蹑脚,隔着窗纱往里头瞧。
热气蒸腾的,好半晌没瞧着什么,倒是听见些动静了。
里头小姑娘规规矩矩道:“我扶您起来。”
卫瓒“嗯”了一声。
沈鸢倒从这个“嗯”里头,硬生生听出了一百八十多个意思。
饱含了欣喜若狂,下流无耻,色心大发,继而装模作样一系列味道,那叫一个九曲回肠。
顿时心头升起一股酸火来。
片刻后,又听小姑娘低声道:“小侯爷是坐着,还是下床来?”
卫瓒道:“我下床罢。”
沈鸢嘴唇抿得越发紧了。
眉也皱起来了,心道下什么下,白日里头起个身还要他扶,这会儿为了小姑娘,又能下床了。
心底冷笑一声,好一个无耻色胚。
他这会儿也是不讲什么道理,可能过了这一段,自己再回想,也说不通自己此时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但恰好逢着知雪那边药又煎好了,喊照霜送到林大夫那边。
沈鸢正鬼鬼祟祟立在卫瓒的窗下,却是再回去可来不及了,到时候又要叫这两个小姑娘看了热闹。
只一扭身进了卫瓒的房门里头。
瞧着雾气氤氲里,卫瓒正吃力缓慢地试图挪腾,旁边小姑娘作势要扶,叫卫瓒给挥退了。
一见他进来。
卫瓒便望了过来,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沈鸢面孔红了又黑,黑了又红的,跟他对视了好半晌,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只慢慢吐出一口气来,对那小姑娘道:“你先出去吧。”
小姑娘应了一声,下去了。
沈鸢这才慢腾腾上前,见卫瓒正欲下床,便说:“回去坐着。”
卫瓒闷笑着说了一声:“好”。
沈鸢转身去将门关了,省得冷风灌进去着凉。又挽着袖子,用手臂试了试水温,却是扭头把巾帕攥起来了。
一干一湿放在边儿上。
卫瓒只喊了一声:“折春。”
就叫沈鸢给斜了一眼。
沈鸢说:“闭嘴,不许说话。”
卫瓒乖乖闭了嘴,只是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似的。
见那头沈鸢已浸湿了帕子,低着眼皮,拧干了。
站到他面前,好半天过去,才在他的目光下轻轻将他衣带解开了。
纱窗外头,知雪那小姑娘正说着什么呢,好像是随风将煎药的炉子给看糊了,知雪恼火地絮叨了好半天。
屋里头却是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水声响起。
沈鸢的碎发在耳侧一晃一晃的,似乎是让这小病秧子烦了,随手沾了点水,掖在耳朵后头。
灯火下,越发显得五官漂亮。
他瞧了瞧沈鸢,又抬头瞧了瞧窗,还是没忍住心底那痒痒的、想要逗弄一下他的欲望,低声说:“沈哥哥,你方才在窗外做什么?”
果然见那小病秧子面露几分窘迫之色,却是越看越招人喜欢。
片刻后抬起头来,看他好半天,说:“张嘴。”
卫瓒不知沈鸢要做什么。
却见沈鸢拿着那条干净的布巾,把他的嘴堵上了,在脑袋后头打了个结。
沈鸢说:“都说了教你闭嘴了,再出声眼睛也给你蒙上。”
卫瓒:他很难说,自己到底是期待还是不期待。
只是委屈哼哼了两声。
见他这样,沈鸢也绷不住笑了。
挽起袖子,眸中几分促狭笑意,说:“若碰疼你了,就哼哼两声。”
眉眼声音却是不自觉的温柔。
“这样倒还乖点。”
第72章
擦身并没有用许多时间,倒不是沈鸢动作有多么利索,而是卫瓒实没有几块好肉能擦,纱布包着的伤处太多,就没留下多少值得擦洗的地方。
只是这样一场下来,卫瓒也是眼见着沈鸢叫炭盆熏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半晌待水都抬出去了,一应被褥也都换过了。沈鸢却没力气立时出去,只倒了一盏茶,解了他口中的巾帕。
却生出几分无由来的暧昧。
卫瓒这会儿便不好意思说什么荤话了,只问些正经事:“林大夫怎样了?”
沈鸢说:“还昏着呢,不过知雪说,快醒了。”
卫瓒又问:“侯府外头如何了?”
沈鸢说:“这两天去瞧了,还是有人盯着进出。”
卫瓒闻言皱了皱眉,便喊:“随风。”
随风正在外头挨训呢,这会儿便小心翼翼进房来。
卫瓒说:“你往金雀卫府衙去送信,告诉他我还没死,请梁侍卫带人来扫一扫庭院,省得我这儿谁都能踩上两脚。”
沈鸢一怔,便见那小侯爷缠着一身纱布,虚弱无力似的,却懒洋洋说:“我虽不愿叫安王知道我活着,却也没打算叫他欺负到侯府门儿上来。”
“左右等金雀卫上门来查,也要发现我的。你只将我写的密折也带去,说臣请圣上看一场好戏,靖安侯一走、卫瓒一死,到底是哪个跳得最高,哪个跳得最精彩。”
随风拱手应了声是。
沈鸢不知怎的,心就忽地定了一定。
随风出去了,外头也渐渐静了,沈鸢坐在那儿将茶吃了一盏,半晌道:“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过来瞧你。”
卫瓒却道:“你等等。”
“你扶我坐起来,难得我这会儿有些力气,正好有事跟你讲。”
沈鸢便将人给扶了起来。
卫瓒笑道:“你就没想问问,安王追杀那林大夫做什么吗?”
沈鸢说:“你问出来了?”
卫瓒点了点头,头一回没卖关子:“你见着那林大夫的模样了么?”
沈鸢怔了一怔,什么模样。
他进进出出忙得昏头了,还没来得及细细瞧那林大夫,如今叫卫瓒提起,才想起那林大夫蓄了好长的须。
卫瓒便笑说:“你回头叫知雪将他面上的胡须剃了,他的模样与二十几岁的人无异,与他兄弟半点儿不相似。”
“这并非他保养得好。”
而是叶大夫不止能治病救人,还有改容换貌之能。
沈鸢只一听这话,面色就变了。
卫瓒见沈鸢变色,便知道自己当初刚一听林大夫有此才能时的神色,应当也是如出一辙的震愕。
他慢慢说:“我从前从未见过有这样本事,偶尔听说易容,也只觉着是以讹传讹,但这世上真有人有这般本事,事情便有趣多了。”
卫瓒是被逼到绝境,与那林桂樟逃到一处山洞时知道的。
那时林桂樟逃无可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才将这些事说与他听。
林桂樟的确是神医,也是运气不大好。
昔年祁辛两国起战事,他一路采药救人,撞上了辛人流兵,被挟持到了辛营,又因着一手神乎其神的医术,被当时的将军请做了客卿,带回了辛。
林桂樟此人颇有些随遇而安的味道,秉承着在哪儿行医不是行医、在哪儿治病不是治病的念头,一路治过了将军治宰相,治过了宰相治公主,就这么随波逐流待了一段时日。
也是合该他倒霉,那日公主瞧上了一个宫婢鼻子精巧漂亮,“咯咯”笑着问他:“林大夫医术这般出神入化,可能将那宫婢的鼻子剜下,换与我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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