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麻辣笋
“不是说要去玩吗?要是不下车的话,就回宫去吧。”
安柔公主哪能放过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心里一狠,直接下了马车。裴雅歌挣扎了一会,也跟着下了马车,只不过,她手中还拿着块帕子捂住口鼻,目光所至之处充满了嫌弃。
“裴澈,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啊?”安柔公主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略有些不安。
“公主,您不是一直想知道普通百姓是如何过日子的吗?如今我带您来了,可要好好看看才是。这也是我平常最爱来的地方。”裴澈站在巷子口,朝外头的街道看去,还云淡风轻地扯了个谎。
不等安柔公主说话,一辆马车经过巷口时疾驰而过,车轮压过一个小坑时,溅起了一摊污水,泥点子向四周飞洒,有不少都沾到了几人身上。
裴澈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在见到安柔公主一脸崩溃的模样后,他道:“公主,您不会想回宫了吧?”
“谁……谁说我要回宫了!我还要继续看!”说完,她推开正为她擦拭泥点子的画影,往外头走去。
时近中午,早市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街道两旁堆积着一些烂菜叶之类的东西,等着负责清扫的人过来清理。这些东西散发的味道实在奇怪,安柔公主捂着鼻子,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往前走着。她只顾着看周围,没注意脚下又是一个小坑,等发现时,半只脚已经踩了进去,雪白的绣鞋立刻变得肮脏不已。气得她立刻跳了起来,用力地跺着脚,想要把脏污的地方甩下去。
周围的百姓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忍不住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心里还在猜测,这个与整条街格格不入的小白脸哪来的。
安柔公主越来越不开心,她收回脚向前走了几步,终于,在脚下又踩到一条滑溜溜的死鱼后破了防。她回过身往停在巷子里的马车跑过去。
“回宫,本公主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安柔恨不得马上跳进浴池里,将全身上下都好好搓洗一遍。
“公主,您确定不再看看吗?若您明日再来,我还是要带您过来的。往后,我也只会带您到这来。”裴澈不怀好意地说道。
安柔公主这才知道他是故意戏弄自己,她恶狠狠地看向裴澈,道:“裴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我!”
“我是为了公主好,若公主往后不再出宫,我自然戏弄不了您。”或者,出宫也别到国公府来。
安柔公主闻言,听出了他话中的远离与不喜之意,怒极反笑道:“本公主偏不如你的愿,我偏要日日都出宫来,我还要向父皇请旨,让他招你为驸马,让你日日都要跟在我身后!”
“呵,”裴澈冷笑一声,几日来的猜测此刻终于变成现实,想到自己被这些人联合起来欺骗,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滚滚的车轮声朝这边过来,裴澈转头一看,突然笑了。
“听好了,我裴澈这辈子宁愿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也不会娶你!”裴公子往外一指,指在了正推着小推车往这边走来的男人身上。
那小推车上挂着一块招牌,上面用略带些稚嫩的笔迹写着“江家包子摊”五个大字,这是小石头学会写字后,缠着江淼为家里的小摊做出的贡献。
第39章 搞钱最重要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的氛围, 江淼情不自禁地想要用手掏一掏耳朵,试图找出自己刚刚其实耳鸣了的证据,不然他怎么听到这裴公子说要和他在一起的话?
好端端的出门卖个包子,怎么就会躺枪了呢, 下次出门得看看老黄历了!再瞧那裴公子说的话, 什么叫宁愿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还宁愿, 美的他!怎么不干脆说宁愿从楼上跳下去,宁愿死外边来表达自己坚不可摧的决心呢?
等等,那裴公子面前的,不也是个男人吗?虽然个头矮了点。难道这裴公子一直都是个基佬?这会是和别人吵了架拉他出来挡枪的?
江淼带着探究的愤怒眼神让裴澈有些心虚, 但他也是一时气上头了才会脱口而出。他看向江淼,以眼神拜托他暂时别出声, 帮自己一个忙。江淼看在他是老顾客的份上, 决定先静观其变, 不跟他计较。
不过眼下, 最愤怒的显然不是江淼, 而是深感自己被侮辱的安柔公主。
她看着裴澈和那个男人眉来眼去的,一猜就知道两人肯定认识。她盯着小推车后头站着的人, 发现这确确实实就是一个男人, 虽然长得不丑,可是一看就很穷。裴澈竟然说要和他在一起, 不和自己在一起!
她腾地转过身,怒视着裴澈:“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男人比本公主更好吗?”
“世上无人能比过公主,但有一点, 却是公主比不上他的, 那就是在裴某心中的位置。”裴澈看着江淼, 露出一个浅笑,深情款款地说道。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当然得将计就计,当务之急是先绝了公主的心思,其他的都好说。
“你欺人太甚!”安柔公主泪崩了,她没想到自己看好的驸马竟然会喜欢一个男人,“你果真要和他在一起?”她不死心地再次确认。
“千真万确!”裴澈又看了一眼江淼,而后转向公主,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是你自己说的,你若不娶他,我便让父皇治你欺君之罪!”安柔上了马车,她的宫女画影瞪了裴澈一眼,赶紧跟着上车,去安慰安柔公主。
裴雅歌目睹了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眼神复杂地看了裴澈一眼,也跟着上了马车。
“江小哥,此事我之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如今我还有事在身,就先走了,抱歉!”裴澈走到江淼身旁,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一举动,又被偷偷掀开帘子的公主看了个正着。她猛地放下帘子,又有点想哭了,这对狗男男,还敢在她面前耳鬓厮磨!
江淼愣愣地目送他们离去,心里回荡着“公主,父皇,欺君之罪”这几个字,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是被坑了对吧?这个裴狗币,竟然坑他!
江淼恶狠狠地在嘴里念着,恨不得将刚刚那个做戏的男人拖出来咬上几口。
另一边,迟迟未见江淼把推车推过来的张大牛寻来,他见江淼满脸杀气地站在巷口,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顿时紧张地问道:“江小哥,你怎么了?可是钱被人抢了?”
江淼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事,碰见了几个神经病。”
“神经病是什么病,不会过人吧?”
江淼被逗笑了:“这病过不了人,是说他脑子有问题的意思。”
张大牛恍然大悟:“原来是疯子啊,不过还是得离他们远点,我老家村里以前有一个,发起疯来可吓人了……”
他一边推着车子,一边给江淼讲述疯子的危害。
江淼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还在想刚刚那几个人的身份。莫非她真是公主?为啥要女扮男装,想到自己居然没看出那是个女的,不由有些懊恼。不过,如果她是公主的话,那个裴公子真就是国公府的了?
一位是国公府的公子,一位是公主,这不是天作之合吗?也不知那姓裴的是不是鬼迷了眼,竟连公主都无情拒绝,也不知以后还能看上谁,总不能娶个九天仙女吧?
江淼漫无边际地想着,直到开始煎包子,才抛开那些杂乱无章的想法,专心致志地干了起来。毕竟别人情情爱爱的事,都没有他搞钱来得重要。
另一边,安柔公主带着画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宫里,裴澈总算松了口气,想必这位应该不会再出来了吧?至于这位公主威胁的话,裴澈并没有放在心里,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的东西,他相信皇上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责罚他。再一个,公主私自出宫,怕也不敢把这事说出去。
他带着裴雅歌回到国公府,刚准备先回院子把脏衣服换下来,就听见裴雅歌喊了他一声。
“大哥哥!”
“雅歌,怎么了,你还不回去换衣裳吗?”裴澈停下脚步,看着她脏污的下摆。
“你可知,你刚刚得罪的是安柔公主!”裴雅歌自然不会相信裴澈喜欢男人这件事。
“为兄也是无奈之举,”裴澈说完,脸猛地一放,“雅歌,我还想问你,二叔和二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与公主素未谋面,为何公主会突然来府里找我?”
裴澈打听了一下,这公主第一次上门,便对门房说是来找他的。门房见她们小太监打扮,以为是宫里来宣旨,才去通知他二叔二婶的,根本不像他二叔所说,偷跑到府里来是为了找裴雅歌一起玩。
裴雅歌被他吓了一跳,然后马上又镇定下来:“大哥哥,你说什么啊,爹和娘只是怕公主独自外出遇到危险,才让你陪着一起的,只是我们都没想到公主会心仪于你。”
“真的是没想到吗?二婶与贤妃娘娘出身于一家,按说进宫觐见也不是难事,若果真为公主安危考虑,如何不知会娘娘一声,让她看好公主,别让她出宫?”
裴雅歌被他危险的目光锁定,整个人都有些发抖,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了:“娘,娘是怕将此事告知娘娘会得罪公主,有大哥哥陪着,公主自然不会有危险。”
“所以,你们便能置我二人名声于不顾?公主此番受挫,心里恐怕已经记恨上国公府了,倒不如一开始就别出这种馊主意!”裴澈说完,扔下僵在原地的裴雅歌,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刚换下衣裳,那边就说老夫人遣人来请了。裴澈来到裴祖母的院子里,发现表情一向云淡风轻的祖母,今日却黑沉着一张脸坐在上头。
“祖母,您怎么了?”裴澈关切地问道。
“你的二叔二婶,可真是好啊!我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手都伸到宫里去了!”这几日裴祖母只顾着念佛,没多关注外界的事,谁知今天一问,她才知道那个庶子竟然如此大胆,“澈儿,这驸马你可做不得!”
“孙儿知道,今日孙儿已经使计得罪了公主,想必她以后再也不会出宫了。”
“好,得罪便得罪了,只要能不当这驸马,这些都没关系。只是往后行事,切莫再要心软,爵位未定之前,无论你二叔和你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裴祖母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是……二叔亲口说过,他在灵前立过誓,要把爵位还给我。”
裴澈对于这位二叔,一向是比较敬重的。当初他二叔刚刚成为国公爷时,其他人都在看笑话,觉得身为前世子的儿子,必会受到他们暗地里的苛责。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的份例一向都是府中最高的,待遇和他爹娘在时一般无二。就连祖母,最开始也一直告诉他,往后要敬重二叔二婶。可自从去年犯了惊悸之症后,祖母的态度就渐渐变了。
裴祖母眼里闪过一丝怒火:“若是他还记得在灵前立的誓,早就应该上旨请封,而不是假惺惺地和你说这些话!自古都说财帛动人心,国公府这世袭罔替的爵位,可比财帛更要让人心动!”
裴澈很不解,为何祖母话中会把二叔说成这样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抑或是,祖母知道了些他不知道的事?
面对裴澈探究的眼神,裴祖母突然收敛了怒气,半垂着眼道:“祖母不会害你,你只管记着,在世子的封号落定之前,不要再轻信你二叔和二婶说的话。”
“……是。”裴澈应了一声。
“祖母乏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是,孙儿告退。”
裴澈出了她的院子,转身便去了裴沐的院子里。虽年长了一岁,可裴沐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裴澈寻遍了梁京的名医,都无人可治。他想,等世子的封号下来,他得去别处走走,看看民间有没有奇人异士,可以治他弟弟的离魂之症。
再说宫里,安柔公主回宫之后,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心里觉得好受多了。她本来是准备招裴澈为驸马的,可没想到这人竟是个断袖,还如此没有眼光。罢了,就当她这几日的柔情都付了狗。她就不相信,梁京城里还能找不出比裴澈更好看的了?
“画影,给本公主拿几叠点心过来!”安柔公主哭了一场,肚子有些饿了。可她叫唤了几声,都没人回应,刚想出去找时,忽然发现贤妃朝着这边过来了。
想到自己的样子,她忙照了照镜子,又拿帕子将脸擦干,才端正地坐回桌前。
“安柔,你还好吗?画影已经将事情都告诉我了,贤母妃这就带你去你父皇那儿讨个公道!”人还没进门,贤妃便匆匆地开口了,以至于进来之后见到坐在桌前一脸若无其事的安柔公主后,一时有些尴尬。
安柔公主瞪了一眼画影,然后强笑道:“贤母妃,不用了,算我瞎了眼,那裴澈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长得好看些罢了,梁京城的男人多得是。”
贤妃坐到她身边,一脸气愤地说道:“你堂堂一位公主,看上他是他的福气,他竟然说愿意和一个粗鄙的男子在一起都不娶你,这分明是把皇室的颜面放在地上踩,这口气,你可不能忍着!”
安柔公主被她这么一说,感觉有些不自在:“贤母妃,那我能怎么办呢?这种情爱之事又不能勉强。”何况,她觉得自己也并未对裴澈情根深种,只是被他这样毫不留情的嫌弃,觉得有些丢脸而已。
“我倒觉得,这只是裴澈的借口罢了。他是什么出身,安能看上街边行商的小贩?只要皇上下圣旨给你们赐婚,裴澈又岂敢不从?等他成了你的驸马,你再想出气还不简单吗?”贤妃一心想让裴澈和安柔公主在一起,冯家那固执老头,对这外孙可不一般。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听贤母妃的,你父皇这么疼你,他定会答应的!”
安柔公主被贤妃拉着往外走,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40章 丹书铁券
“……圣上, 事情就是这样的。您看咱们安柔,眼睛都哭肿了,那裴澈简直是不识好歹,还请圣上替安柔出了这口气。”
梁平帝本来安闲地坐在殿中看书, 却听小太监来报, 说是贤妃和安柔求见。他吩咐小太监领她们进来, 没想到贤妃拉着安柔,一进来就和他告状。
“等等,你是说,安柔这几日都偷偷出宫, 去外头找那裴澈,不料人家却不想娶她, 这才哭着回来的?简直荒唐!贤妃, 朕让你为一宫之首, 你若当不好, 不如将这宫殿让给别人。”梁平帝十分生气, 皇家的女儿难道嫁不出去了吗?竟然上赶着跑到别人家去了。
虽然他也清楚,自先皇那道圣旨之后, 公主们的选择确实少了些。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嗣子, 都避之唯恐不及。毕竟尚公主和承爵相比,孰轻孰重谁都分得清。
但, 好男儿还是有很多的,堂堂公主偷跑出宫自己找驸马,这成何体统!
贤妃只想着赶紧促成二人的姻缘,一时却忘了自己在里头充当的角色。被梁平帝这么一说, 顿时吓白了脸, 心虚地低下头, 以免被梁平帝看出端倪。
“父皇,您别骂贤母妃了,都是儿臣自己偷偷跑出去的,贤母妃并不知情。”安柔双眼通红,愧疚的向梁平帝认错,要不是她偷跑出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梁平帝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败给了她可怜的小模样,把她叫到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道:“皇儿啊,你放心,父皇一定会为你挑选一位称心如意的驸马,绝对比那裴澈要好!”
见安柔公主还是低着头,他又道:“你放心,父皇也会替你出气的,等他家的请封奏折上来后,父皇一定压几个月不批,叫他有眼无珠!对了,他是哪个裴家的?”在梁平帝心里,除非是要袭爵的嗣子,其他人是没有理由拒绝一位公主的。
“圣上,”贤妃抓住机会,委屈开口,“那裴澈是忠国公府的,可他并非是嗣子,如今的忠国公分明就是他二叔。”
“忠国公府?”梁平帝一顿,表情变得微妙,“他是忠国公府的,是裴世杰的儿子?”
梁京姓裴的也有那么几家,刚开始听到这个名字,梁平帝根本就没将他和忠国公府联系起来。
“对,他就是先世子爷的儿子。裴家如今承袭爵位的是裴世元,他的夫人是我的庶妹,两人生育了二子一女,又怎会让裴澈袭爵呢?”
“原来如此。”梁平帝嘴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安柔,你放心吧,既然他不是嗣子,父皇一定将他赐给你做驸马。”
安柔不知他为何改了主意,听他这样说,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裴澈对她的态度十分明显,她真要为了报复而嫁给他吗?
梁平帝没有注意她的表情,此刻,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裴世杰这个名字身上。当初的世子爷,声名显赫,长得又玉树临风,与他差不多年纪的人,哪个没被长辈拿出来和他比较过。就是先皇,也十分爱惜他的才情,不仅时常在他们面前提起他,还一度想要将公主下嫁于他。
只可惜,这裴世杰却对冯安雪一见钟情,放出非她不娶的话来。才子佳人,喜结良缘,当时的盛况至今还为梁京百姓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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