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泉笨蛋
“草。”被称作二哥的男生反射性爆了句粗口,语气认真了一些,“真的假的?他不是一直单着吗?”
“真的,我刚才跪了一把,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路过包间,看见他了。”
眼镜男生如竹筒倒豆子般说着:“我心想今天怎么没喊我们,顺手敲门打了个招呼,才看见他旁边还坐了个人,是一起过来玩的,所以我就撤了……”
“妈的,我要睡着了。”用肩头将手机抵在耳边的方时尔满手购物袋,正陪着女伴逛街,吐槽道,“讲重点行不行?”
“行行行,我回去之后,总觉得那人有点眼熟,纠结了半天,又走回去,想再打个招呼,仔细看一看。”
说到这里,眼镜男生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道:“结果看见他们正在接吻。”
“哟,可以啊,铁树开花。”方时尔啧了一声,随口道,“男的女的?”
“男的。”眼镜男生努力回忆着最开始匆匆瞥到的景象,“红头发,挺酷的,长得也好看,我老觉得在哪见过一眼,但是想不起来……”
听到他描述的这几个关键词,方时尔下意识地松开手里的购物袋,正儿八经地握住了手机:“有多好看?”
“很好看。”男生又用力地推推眼镜,“跟明星似的。”
红头发,长得好看,喜欢男生,可能在圈子里出现过。
方时尔几乎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下一秒又自我否定似的摇摇头:“不可能是他。”
那人不可能会看上贺桥。
“谁?”打来电话的人好奇地问。
方时尔没回答,他倚在商场的玻璃橱窗边,身材火辣的女伴在店里逛了一圈,出来后看见被他随手放在地上的购物袋,嗔怪似的抛来一个眼神,伸手挽住他。
面对亲昵靠上来的女伴,方时尔勾了勾嘴角,敷衍地笑笑,似乎漫不经心地对朋友道:“我们是不是有一阵没聚了?谈了对象,总该带过来给大家见见吧。”
“那肯定的,而且贺哥前一阵都不怎么找我们了,这次必须来……”
模样颇为帅气的花花公子挽着女伴,走进下一家灯光璀璨的店铺。
外面夜色正浓,月光像雾一样化开。
池雪焰结束了与新婚爱人的第一次正式约会,目送贺桥驱车离开,才转身走进家门。
他的车停在诊所,明天还得让贺桥再跑一趟,来接他上班。
在外人看来,应该也算是相爱的证据。
简单热忱的贺桥爱得更多。
客厅里亮着灯,他爸妈正面对面坐着,气氛颇为严肃,像在搞什么商业谈判。
桌上摊着一本日历,几张纸,还有笔和计算器。
韩真真语气凝重:“到底是要日子更好的,还是准备时间更充分的?”
高大的池中原在老婆面前显得很渺小,欲言又止,犹犹豫豫道:“……都可以?”
韩真真怒而拍桌:“废话!”
池雪焰只听了一耳朵,就知道他们俩在聊什么了。
“我回来了。”他换上拖鞋走过来,“妈,办婚礼的日子算好了?”
“算好了算好了,你快坐下。”韩真真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将日历挪到他面前,“大师说今年有两个特别好的黄道吉日。”
“一个在十二月份,中间有四个月来筹备,应该正合适。”韩真真掰着手指数给他听,“要设计婚礼,要定制这个那个的,对了,新房也得两家人商量好,看住哪套,要不要重新装修……”
池雪焰点点头:“另一个日子呢?”
“八月二十六号,下周六。”韩真真拿笔戳了戳日历上画了个大圈的日期,“这天不光是吉日,而且跟你们俩的八字特别合,大师说是最好的。”
今天是周一,满打满算只剩下十天的准备时间了。
“怎么想都来不及。”韩真真惆怅地叹了口气,“你觉得呢?”
池雪焰注视着母亲懊恼的神情,笑了起来:“我觉得,你想要最好的。”
他今晚刚和贺桥商量过婚礼的日期,两人原计划是定在下个月中旬左右,不至于太仓促,又不会拖得太晚。
十天时间听起来不可能,但以两家人的能力,并非做不到。
韩真真被他说中心思,咳嗽一声,放柔了声音问他:“今天跟贺桥出去,玩得开心吗?”
“开心。”池雪焰弯起眼眸,“他一身西装被我拉去大排档,只坐了五分钟就悄悄脱掉了外套。”
韩真真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忍俊不禁道:“够傻的。”
她好像从儿子的语气里听出了幸福的味道。
看着母亲有些恍神的表情,池雪焰轻声说:“我记得你们的婚礼也办得很简单,只是叫上亲朋好友吃了顿饭,你们俩还穿着婚服一起下厨炒了个菜。”
想起曾经翻到过的老照片,他语带笑意:“因为你忽然很想把我爸正式介绍给所有重要的人,还想让大家尝尝你们的手艺。”
他的父母在一个防身术培训班上相识,年轻英俊的教练和坚韧刻苦的学员,真正的一见钟情。
听儿子提起往事,一旁的池中原转头盯着厨房里的冰箱,刻意摆出严肃的表情,显然是在难为情。
韩真真则渐渐舒展了紧绷的神情,彻底放松下来,将写着十二月吉日的纸揉成一团,稳稳地抛进垃圾桶,神采飞扬道:“我明天就约贺桥的妈妈去看场地。”
“说到这个,还是贺桥他爸动作更快,说要约你爸出去喝茶,就刚才的事……”
母亲的声音在耳畔絮絮,池雪焰笑着应声,看向日历上画着红圈的婚期。
等他上楼回到房间独处,当即拿出手机给贺桥发了条消息。
[Shahryar:我妈找人算了婚礼的日期,说8.26这天最好。你觉得呢?]
贺桥的回复一如既往的及时。
[小十一:那就定在这天。]
见状,池雪焰随手回了一个晚安表情,就丢下手机去洗澡了。
彼时的贺桥刚在车库里停好车。
收到消息后,他很快改变原本拟好的说辞,准备说服父母接受这个略显仓促的日子。
不过,在办正事前,看着对话框顶端显示的这串拗口英文,贺桥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
池雪焰今晚换了昵称。
也许就在半小时前,贺桥专心开车时,他坐在副驾驶上低头输入的。
Shahryar是一千零一夜的传说中那个残暴国王的名字,他总是在天亮时就杀掉昨夜新娶的少女。
宰相的女儿为了拯救无辜的人,甘愿成为他新一任王后,然后夜夜为他讲述故事,又在天亮之时停在最精彩处。
为了继续听故事,国王不忍杀她,便有了漫长的一千零一夜。
贺桥刚在网吧对他开了这个玩笑。
他猜,池雪焰是想借此自我提醒,不要走上那条错误的路。
贺桥的目光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目前还不算残暴的国王,头像一片蔚蓝,是波光粼粼,宛如梦境的海面,能叫人想起一切与美好有关的词汇。
他指尖微动,也向国王道了一句晚安。
然后贺桥回到灯火通明的房子,脚步轻快地走向自己的家人:“爸,妈,我想好要在什么时候办婚礼了。”
两家人在同一时间忙碌起来。
布置场地、安排流程、确定婚房、定制礼服……在充足的财力人力支撑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长辈们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简化这桩倏忽降临的婚姻,不以强硬的姿态干涉,不去衡量那些与感情无关的因素,让两个同样在宠爱中长大的年轻人拥有一场纯粹的、因爱而生的幸福婚礼。
贺桥已经拜访过池家,而池雪焰唯一没见过的长辈是贺桥的妈妈。
工作日的晚上,贺桥来接池雪焰下班,一起去定制婚戒,同来的还有一个人。
盛小月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夸他的发色真好看,和她新做的指甲颜色一模一样。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漂亮女人,拿出自己画的戒指设计图,眼睛亮亮的,雀跃地问他喜不喜欢这个样式。
画纸上,精致的戒身带着些微棱角,似乎是以桥的形状为灵感,两个婚戒分别刻着不同的图案,线条优美浪漫。
一朵雪花,和一朵火焰。
池雪焰接过画着戒指的册子时,心头难得生出几分惊讶,认认真真地凝视这位初次见面的长辈。
她的脸上也有一种很柔软的天真。
就像初见时的贺桥。
所以池雪焰温声道:“很好看,谢谢阿姨,我喜欢这对戒指。”
这的确是他见过的婚戒里最好看的。
贺桥也的确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除了心思莫测的兄长。
听他这样说,盛小月霎时笑得眉眼弯弯:“我喜欢你的名字,真好听。”
“而且,”她托着腮畅想起来,“池和桥,多般配。”
等确定了婚戒的款式,盛小月低头看看时间,立刻道:“呀,快七点了,我跟你妈妈约了吃晚饭,你们俩也还有约对不对?我不烦你们了。”
她很爱说话,临走前还拍拍池雪焰的肩膀,讲悄悄话似的小声说:“你妈妈真帅。”
目送盛小月风风火火地离开,池雪焰忍不住转头对贺桥道:“你妈妈真可爱。”
贺桥哑然失笑:“看来她们相处得很好。”
一份无关金钱的纯粹爱情,两对最大限度包容着孩子的父母,令这场婚姻拥有了一切幸福美满的要素。
只不过,唯有池雪焰和贺桥清楚,这段虚构的爱情很快会期满截止。
但它的存在已经悄悄地传开。
副驾驶位上的池雪焰望着车窗外飞逝的夜景:“你觉得今晚要玩到几点?”
贺桥的朋友们听说他即将结婚,埋怨他搞突击没跟大家提前透露,然后嚷嚷着一定要在婚礼前见池雪焰一次。
“贺桥”一直跟这群人玩得不错,所以贺桥没理由拒绝这种常有的朋友小聚,何况还要正式向朋友们宣布婚讯。
贺桥向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池雪焰爽快地答应出席。
到目前为止,他们保持着相当良好的合作关系。
“一般会到凌晨。”贺桥说,“但你随时可以离开,如果不想再待下去的话。”
池雪焰应了一声,便不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