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非邪
等到营帐中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荀越问霍昭还有什么需要他做的,却没有得到回应。
走近一看,人是躺着的,但是双眼却几乎瞠目欲裂,眼中布满了红色血丝,看上去十分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荀越的错觉,总感觉这副表情之后很可能就会痛哭流涕,但是眼前的人可是狂妄的臭小子霍昭啊,怎么可能哭呢。
荀越道:“不舒服吗?我给你的药,这时候应该差不多缓解了,怎么了这是?”
霍昭一开口,声音就沙哑的不行,仿佛比刚刚马车上更加严重了。
“我要见苏梓闻,我有事问他。”
他刚刚一路回来,回想了很多前世苏梓闻对他做过的事情,每一件都记忆深刻,从未忘怀,那时候他被怨恨蒙蔽了大脑,根本看不透其中深意。
现在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去回忆那其中的点点滴滴,虽然痛苦,但是他不想逃避。
他要从苏梓闻是真的为他好的角度去理清楚前因后果,想不通的就暂时不想,能想通的就追根究底,将一切假面都揭开。
他要看清楚苏梓闻到底是如何待他的。
然而每想通一件事,他的脑袋就好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眼前就更加清明了一份,心却跟着揪起来,疼痛万分。
他记得有一次,他在西北作战陷入断粮的困境,已经是穷途末路之际,是苏梓闻这么一个文弱文臣亲自押送粮草赶来。
来的时候,裹着貂绒,脸色苍白的仿佛随时会晕倒,从进入营帐的那刻起,咳嗽就比他说的话还要多。
那时候苏梓闻是带着霍恒的手下来的,一副要夺兵权害他的模样。
可是事实上,他获得粮草士气大振,还趁机在战场上害死霍恒心腹,打下胜仗,等他想要回去找苏梓闻麻烦时,苏梓闻已经不见了。他也只以为苏梓闻聪明逃跑了。
可是现在想想,若是霍恒想要他死,让粮草送不过来才是最好的办法。而且按照当时霍恒的势力一定能做到。根本不需要给他反扑的机会。
而等他一个月后回京,却没见到苏梓闻上朝,听说在家养病,他也以为是苏梓闻怕了,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现在他明白了,那时候的苏梓闻身体本就羸弱,去西北那种苦寒之地,怎么可能不生病,而且还是一个月都养不好,可能都下不了床的重病。
而他都做了什么,再次见到大病后消瘦的苏梓闻,直接故意一脚把人绊入荷花池中,虽是夏日,但苏梓闻那身体……
回想种种,霍昭哪怕再想冷静应对现在的情况也很难自控。
荀越见他这个样子,皱眉道:“ 现在苏梓闻肯定在忙各种事情,你有什么事情这么急,必须要立马见面说吗?我拜托你,别给苏梓闻惹麻烦了行不行!”
霍昭瞬间一愣,仿佛被按了暂停似的,怔怔的看着前世全程见证过他们之间恩怨的荀越,“我……我给他惹了很多麻烦吗?”
荀越被问的一呆,很想吐槽,当然了。不过刚刚的确是随口一说,倒是真没这个意思,只能尴尬道:“我的意思是,不是要紧的事情,等晚一点再说不行吗?”
霍昭却沉默了下来,
“喂,别胡思乱想了,赶紧起来稳定内功运行,你之前走火入魔可不是小事。”荀越开口提醒道,担心霍昭又陷入了魔障中。
霍昭却因此想起以前他在天牢中,被荀越封了功力,却因祸得福的事情,那时候他还咬了苏梓闻。
他突然想笑,问道:“若是我伤了苏梓闻,你会不会很气我。”
“你说什么!”荀越声音直接抬高,看着霍昭的眼神,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狼心狗肺了。
明明前世的荀越不如苏梓闻那么会演戏,表情很好懂,他却从未仔细看过。
“我开玩笑的,我怎么会伤他,我这辈子再也不敢伤他了。”霍昭喃喃道。
荀越狐疑的看着神神叨叨的霍昭道:“你都在说些什么啊?该不是走火入魔,脑子都傻了吧。”
霍昭却沉默不语。
荀越感觉现在的霍昭有点不正常,好像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想了想就道:“算了,你有什么急事找梓闻,你若是信得过我,我给你们传话。”
霍昭却摇头,他必须自己去问才行。
荀越耐心不好,自然懒得再多问,只是抱怨道:“你这个功法果然还是很麻烦,唉,本想让你赶紧帮梓闻,看来得再等等了。”
霍昭现在对苏梓闻的事情十分敏感,一听之下就反应过来,“他寒症犯了吗?”
荀越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了苏梓闻现在的身体情况,要不是他药物压着,苏梓闻这般乱来,定然会发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呢。
因为之前没有跟去打猎,就跟小城子抱怨苏梓闻过年期间身体不舒服都不找他,如今病重给他惹麻烦。小城子气不过就开了口,荀越这才得知了苏梓闻病情加重的原因。
荀越对着霍昭将安国侯府的骚操作一阵挖苦,随即冷哼道:“都是一群豺狼虎豹,不过苏梓闻也不在乎他们,只是难以脱离罢了,不过如果类似的处罚再来几次,苏梓闻的小命迟早要送掉。”
“我不会让他们有这个机会的。”一直沉默听着的霍昭再出声时,已经充满了杀气。
但是也让他困惑了一件事情,当初他登基后曾经用安国侯府人的性命威胁苏梓闻不准自裁,苏梓闻答应了,现在想来就很奇怪,若是不在意那些人,为何要为了他们忍受他的折辱。
那时候苏梓闻落入他手,却始终不曾开口解释之前的所作所为,关于这一点霍昭只能这么理解:毕竟那时候他已经相当仇视苏梓闻,而苏梓闻为他做的那些事情,哪怕他自己现在能想明白的都是没有证据证明的。
所以当时即使苏梓闻跑来跟他说一切都是为了帮他。他也只会大笑嘲讽苏梓闻为了保命失去气节罢了,根本不会相信,苏梓闻能谋算人心,怎么可能会自取其辱呢。
更何况已经是将死之身,又何必最后劳心劳力开口为自己辩解去奢求最后的帝王恩,反正苏梓闻根本不屑。
按照苏梓闻的性子,霍昭觉得直接自裁的可能性最大,根本不会在他的折辱下熬着。
所以……那些人的生死不过是蒙蔽他的借口,苏梓闻愿意留下来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吸引仇恨值最后保住一些当初跟他的人?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霍昭脑海中又多了一个无可解答的问题。
而此时,回去后的苏梓闻被苏皇后召见询问情况。
去了之后,承认用了护心丹,但是这一次情况危机,苏皇后倒是没有意见,只是担心苏梓闻的安全。之后才告知了回来后的苏纤凝交代完事情就晕倒了,太医说是惊吓过度,所以被放在苏皇后旁边的营帐中修养。
苏皇后见苏梓闻没事,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虚弱,就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可是苏梓闻出来之后,就转向了一旁苏纤凝的营帐。
结果迎面就碰到了刚刚从营帐中出来的霍朗。
“三殿下。”苏梓闻不动声色的行礼。
霍朗也拱手道:“老师也来了,是担心苏姑娘吗?她没事,刚刚醒了一会儿又睡着了。”
苏梓闻面无表情的看着霍朗,“劳烦三殿下来探望了。”
霍朗笑着道:“我跟苏姑娘自小就认识,当她是妹妹,自然不放心。对了,我还要多多感谢老师呢。”
苏梓闻问道:“何事?”
霍朗眼眸闪过一道精光,“感谢老师能够再次大度的救下四弟,四弟真是运气好,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苏梓闻道:“毕竟遇到了。”
苏梓闻语气像是迫于无奈,但是霍朗却不这么认为了,一次是巧合,二次就必须要警觉了。
在察言观色,未雨绸缪方面,自小只能靠自己的霍朗自然做的更好。
不过这其中自然也有些迁怒的成分,毕竟自己好不容易设计了这么一个计划,结果还没有弄死霍昭,真的是天不佑他。
霍昭如今越发得霍宸重用,而且还凸显了其他天赋,就连皇帝对霍昭都有些改观了,更别说苏纤凝也对霍昭动了心思,他若是抓不住苏纤凝,那他的胜算就更低了,所以霍昭必须死。
霍朗跟苏梓闻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依旧表现的人畜无害,但是苏梓闻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等进了营帐后,就看到两个侍女在安静的照看苏纤凝,苏纤凝也的确喝了药睡着了,侍女行礼都没有吵醒她。
苏梓闻只是进去绕了一圈,很快就在火炉中看见一个香囊,正烧到一半,里面还飘散着奇怪的味道。
“这是什么?”苏梓闻问侍女。
侍女解释道:“是之前三殿下送给小姐避五毒的香囊。”
“殿下赐予的礼物,为何烧掉?”苏梓闻皱眉询问。
“刚刚三殿下过来探望小姐,发现这香囊沾了血,说不吉利,就让烧掉了。”侍女道。
苏梓闻眼眸一转,直接开口道:“这里火有些不足,三妹畏冷,你们再去抬一个火炉过来。我在这里看着三妹。”
侍女听命退下,苏梓闻立马拿着火钳把香囊弄到了地上踩灭,随即赶紧收入怀中。
等到傍晚,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已经没了第一日的热闹,苏梓闻回到营帐内稍作休息,荀越就找了过来。
苏梓闻第一反应就是问道:“霍昭如何?”
荀越简直无语了,“他又不是真的中了毒,只是手臂有些皮外伤,内力有些失衡,这些只能靠他自己调整,不如你现在的问题严重。”说着就一边给苏梓闻探脉一边道:“不过他倒是急着见你,我就是过来帮他看看你有没有空的。感觉那小子真的很着急的样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苏梓闻目光闪了闪,“可能是毒蛇的事情。”说着就赶紧让荀越看了自己找到的东西。
荀越却甩开苏梓闻的手道:“你低烧了,没感觉?”
苏梓闻的确没感觉,“我知道了,待会喝药,你快看看这个。”
荀越真想吐血,但还是低头查看,结果一看之下,微微挑眉道:“这是全部?”
苏梓闻道:“大概有一部分烧掉了,我不确定。”
荀越道:“若是再加几味药材,就是最好的引蛇药,哦,我明白了!”
荀越之前还奇怪,这种季节蛇都还没醒呢,怎么就有毒蛇咬人了,现在一看这就明白了。
荀越见苏梓闻疑惑,就解释道:“若是我想的那个药,那应该就是捕蛇人专用的,捕蛇人会带上这种香囊引蛇出洞,这种药物会让蛇变得躁动起来,哪怕冬眠都会被催醒吸引过来。”
“那佩戴者不是也有危险吗?”苏梓闻不解道。
“这就是这种药物的神奇之处,引得蛇出来,但是蛇靠近又不敢太过接近,所以佩戴者本身反而最安全,而在佩戴者身边的人才最容易被蛇咬,所以一般佩戴这种香囊的捕蛇人都是独自行动的。”
苏梓闻脸色变了几变。
荀越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通了,赶紧八卦道:“到底怎么回事。”
苏梓闻脸色微沉道:“这香囊是三皇子送给苏纤凝的,三皇子也曾经怂恿苏纤凝单独约霍昭出去狩猎,只要他提前在树林随机放置一些冬眠的毒蛇,等着引蛇药的气味催醒,那就有机会杀死霍昭。”
荀越惊叹道:“神不知鬼不觉啊,这三皇子平时看他和和气气,原来是笑里藏刀啊,不过他为什么对霍昭动了杀心呢?”
“可能是因为苏纤凝对霍昭有好感吧。”苏梓闻不确定道。
荀越呵呵两声道:“那霍昭还真是冤枉,他可讨厌苏纤凝了。”
苏梓闻一愣,心中闪过一丝怪异,“为何?”
荀越道:“之前小安因为苏纤凝回来传信的事情在霍昭面前提了一句,霍昭就嘲讽苏纤凝是故意装晕,因为害怕要带路再进树林。说的时候那脸色叫一个嘲讽,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还别说,我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对京中第一美人苏纤凝是这种态度。霍昭不为美色所惑这一点是有些明君的样子,哈哈哈。”
苏梓闻也知道苏纤凝的心性,晕倒之事估计真如霍昭猜测的那般。只是他没想到霍昭竟然对苏纤凝已经是这个态度了。
荀越没说他跟霍昭八卦安国侯府那些人怎么对待苏梓闻的事情,听完荀越知晓的那些事情后,霍昭似乎更加厌恶苏纤凝了。
这一点上荀越跟霍昭是观点想通的,所以忍不住帮忙说话道:“既然你现在得空,去见他吧。”
可是苏梓闻却闻言僵硬了一瞬,道:“他找我应该就是毒蛇的事情,现在清楚了,你告诉他就行。我……低烧了,想休息,明日再去见他吧。”
荀越想想也是,给苏梓闻针灸了一番,留下药方就又回去盯着霍昭了,毕竟他长时间不在的话,其他人进去看霍昭就麻烦了。
苏梓闻忽悠走了荀越,喝完药,又出去忙碌。林贵妃母子被软囚禁,自然很多事情要依靠他去做,若是他什么都不做还救了霍昭,很容易就被怀疑了。
等他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月亮高悬,苏梓闻才回到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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