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菇菇弗斯
这日晚饭,是在尤鹏海家中用的。
果然如他所说,尤家老夫人对严之默和姚灼这两个后生喜欢得很。
在得知自己日日都用得上的轮车,同今日尝过的那可口下饭的炸土豆,都是严之默琢磨出来的后,更是让尤鹏海赶紧去备一份厚礼,严之默推谢好半天才肯罢休。
尤家是个标准的三代同堂家族,老夫人守寡多年,膝下育有两子一女。
女儿出嫁,只在初二那日回了门。
两个儿子,一文一武,一个在镖局当镖头,一个在县衙当文吏,在这县城里,也都算是有些头脸的人物。
且二人都早早娶了妻,一大家子凑在一起,也有不少人。
因本就做好准备要来尤宅拜年,两人早就提前备好了礼。
有从外面采买的东西,也有自家工坊出产的礼盒。
这些东西一拿出来,眼尖的尤大夫人就第一个认了出来。
“这不是那严灼记的香水、香蜡,还有香皂和精油么?”
尤大夫人作为家中女眷的代表,接了姚灼递上的礼,扫了一眼,不禁脱口而出。
她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一下子都反应了过来。
严灼记,可不就是严之默与姚灼两人名字的合称!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他们的目光,均是变了又变。
开始,只当严之默是与尤鹏海交好的友人,尤鹏海是那种五湖四海皆兄弟的人,每到逢年过节,来串门的人都只多不少。
可现在,当把面前的书生郎与严灼记的掌柜,这两件事合在一起看后,深知严灼记有多红火的人们,方得知何谓深藏不漏。
要知道,这件事尤鹏海都是刚刚知道。
他之前只知道严之默做了些蜡烛的小生意,可竟不知何时起,这生意已经不能用“小”来形容了。
他一个大老粗,也不怎么会给媳妇买礼物,听夫人一解释,才知道近来风靡县里的新奇物件,居然大半都与他的严老弟有关。
有了这个前提在,在听闻严之默想来镇上开铺子时,他简直是极力欢迎。
“想租哪里的铺子,尽管跟我说,你老哥我没读过什么书,比不上我那二弟出口成章,和你们书生郎有话聊,可别的不说,在这县城里,还真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搞不定的事。你要是相信你老哥,就把盘铺子这件事交给我!”
严之默惭愧道:“前前后后,尤大哥您实在已经帮我们太多,这件事,便不好意思再麻烦您。我与阿灼,打算过完年再找个机会,来镇上看看铺面,若有合适的,租或买都是好的,到时,恐怕也少不得搬来镇上住,还需找个合眼缘的宅子。”
尤鹏海连连点头,“搬来县里是极好的,不说来这边做生意,更容易施展开拳脚,弟妹也可时时来我家,和你嫂子说说话,解解闷。就说严老弟你有童生功名,若再往上考,总也要去书院读书,县城里就有两家书院,都曾出过举人,怎么看都方便得很!”
这接连列出来的好处,不说不知道,一说,任谁听了都要心动。
至于尤鹏海那边,无论怎么客气,他都铁了心要帮严之默找合适的铺面了。
严之默也没有再拂他好意,姑且说了几条自己现在能想到的对铺面的要求,就拜托尤鹏海帮自己留意。
入夜,夫夫二人在尤家留宿。
尤家直接给他们收拾出一个偏院,连元宝和如意都各有舒适的卧房,足可见这家人对他们的照料与重视程度。
不得不说,这次来县城,收获甚多,拿到了土豆的大订单,也初步拟定了在县城里寻铺面和宅子的计划。
等静下来回想一番,便觉得像是有一双大手,无形中推着两人往前走。
夜空中,弦月微明。
奈何同一轮明月下,人与人的悲欢大相径庭。
石坎村,姚家。
王大夫从萦绕着一股浓烈血腥气的屋子里走出,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
身后的矮炕上,姚清下身浸在被污血染透的被褥里,呼吸微弱。
王大夫到底医者仁心,面对愤怒的姚老爹、冷面的姚老大,以及唯一焦急踱步的吴氏,说出了最终结果。
“大人没事,但孩子已是没了,而且往后……再难受孕。”
别说姚清已是众人嘴里的“破鞋”,就说一个哥儿没了受孕能力,那就真是一文不值了!
在姚老爹的一声重重地冷哼里,吴氏一时悲愤过度,直直地栽倒了下去。
姚家顿时再次乱成一团。
而并不知晓村中正上演着什么戏码的严之默,正在烛光照亮的铜镜前,替仰面阖眸的姚灼,细细涂抹着药膏。
这药膏满打满算已经连续涂抹了七日左右,疤痕是在肉眼可见地逐渐变淡。
严之默将指腹提前搓热,揉到脸颊上面时,动作缓慢而轻柔,带着一点密密的痒。
结束后,他盖好小药罐,擦干净了手。
再转身回来时,迎接他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暖呼呼,香喷喷的拥抱。
几条弹幕,零星刷过。
【灼猫猫发起贴贴攻势!我方已经一败涂地!】
【这是我免费能看的吗?(再看一眼)】
【不止想看免费的,付费的能不能也来一点(在床上扭曲地翻滚)】
回应他们的,只有一个缱绻而纯粹的吻。
第85章
严之默与姚灼在县城逗留了两天两夜,正月初五这日方回了村。
明明还在正月里,村里应当正是热闹的时候,像今日这样晴朗舒适的天气,各家门口都该有串门子的人在说闲话才是。
可今日两人坐在车上,挑帘向外望去,却是见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偶有出门的,也是行色匆匆,一脸晦气。
揣着一肚子狐疑回了家,收拾停当后,姚灼把姜越托自己从镇上买来的布料和绣线等送过去时,才得知村子里这两日有了丧事。
姚清未婚先孕,跑回娘家,又因姚老爹的打骂而致小产。
用王大夫的话说,就是原本还能吊住一□□气,可姚清醒来,一听自己以后再也无法受孕后,没撑到第二日白天就咽气了。
若病患自己不想活,任是什么神医再世也无用。
按照村中习俗,女子与哥儿若是出嫁,就入夫家祖坟,若是未出阁便去世,也不能入自家祖坟,且白事一切从简。
买得起棺材的,能得一口薄棺,买不起的,就是一张草席,裹了便罢。
也不知姚家打算怎么办。
姚灼听完,虽恨极了姚清,可也多少为他这短暂的一生感到些微不值。
为了个不着调的男人,就这么搭进去了一条命,明明在家里也是受宠的,那些姚灼过去得不到的,却似乎在姚清眼里,远不及嫁到县城的美梦来得重要。
姜越收了姚灼帮自己买的东西,把数好的铜钱递过去,又摸出一根编好的红绳。
“正月里有丧事,村里老人都说不吉利,你未生育过,八字又轻,还是戴上红绳挡一挡。我那日给殊哥儿编了一个,顺道也给你做了。”
姚灼感慨他有心,伸出手腕让他给自己系上,结果姜越一看他的腕子便笑了。
“我看倒是我白忙活了,你这开了光的手串,不比这红绳好使?”
不过一码归一码,最后还是好端端地系上了。
过年这几日,方二娘被方家叫回去住了,一家人凑在一起也热闹。
姜越则除了除夕那日,带着殊哥儿,去王大夫家陪祖孙二人过了年后,其余的时间,都还在严家老屋这边,顺道也能帮着看门。
姚灼今日来坐,两人吃了口茶,分了些从县城带来的点心,还有姜越自己炒的瓜子。
聊天时,姜越说起年前严之默提到的,要选一个人去镇上开店的事。
“我这几日也想了,方二姐比我更合适,我性子不如她泼辣,还拖着个孩子,到底是多了份牵绊。”
姜越的意思很明白,而对这个结果,姚灼也有所预料。
“既如此,年后咱们再和方二姐商量一番。但你若留在村里,身上的担子也不轻的,这工坊,到时候就得麻烦你一力管着。”
姜越伸手浅浅搂住贴过来凑热闹的小殊哥儿,小哥儿怀里抱着姚灼送的新年礼物,一个雕刻精致的小木狗,还有一个小风车。
只见他揉了揉孩子的发顶,浅笑道:“这日子已是好得过去我想也不敢想了,日后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你们尽管吩咐。”
姚清人死如灯灭,听闻最后是吴氏凑了些这些年藏的私房钱,买了一口薄棺,又给村里几个闲汉塞了铜板,拜托这几人把棺材抬上了后山,埋进乱葬岗。
然而就连这都遭到了村里人的反对,声称姚清本就是外村人士,跟着吴氏来石坎村的,一个小哥儿,不知检点,还因此坏了整个石坎村的名声,好几户家里有待嫁哥儿的,皆派了汉子在半路拦下,非要吴氏把姚清带回原籍安葬。
最后,还是姚老大赶了过来,冷着脸和几家汉子僵持,吴氏则在一旁哭喊打滚,乃至恶毒咒骂。
好歹让那拦路的让到一边,把棺材抬上山草草埋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怎料那日拦路不成的人家,又聚集在一起,去村长家闹了。
可人都埋了,总不能做那刨坟开棺,不积阴德的事情。
村长拿这个说事,这几户人家才住了口,但他们又有另一个要求,就是把吴氏赶出村子。
村长眉毛一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几家人早就在这等着了!
而且,家家都认为给出的理由说得通。
姚清跟人私奔,说明是继承了吴氏的狐媚子手段,一个外乡妇人,不知根底,说不定从来石坎村的那一刻,就坏了村里的风水!
甚至还有人提及一些捕风捉影的过往,据说有人瞧见,昔日姚老爹的原配,也就是姚灼的生母郑氏病重卧床的时候,就曾看见过姚老爹和吴氏在田地里幽会。
村长头一遭听到这个说法,只觉得有些离谱。
他还记得当时姚老爹是在郑氏病逝以后,才把吴氏和姚清接进家门。
虽说期间没隔多久,但最多是被人议论两句,又不犯法。
他被这帮人闹得头疼,正月里,谁想管这些理不清的破事,遂不耐地问道:“吴氏既是外乡的,如何早早就和姚长河在村子里幽会?难不成每日里跋山涉水地走过来,见一面再回去?”
谁知这问题一出,又打开了好几个人的话匣子,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
“姚家不是也有老宅吗?说不定当初姚长河把人藏到那里了!”
“我记得那阵子,我家五哥儿跑去那边顽,回来跟我说那边闹鬼,没人的屋子里往外飘烟,现在想想,八成是里头住了人,偷摸煮饭呢!”
村长抽完了一支烟,才把这些人都打发回家。
他磕了两下烟袋锅子,叫来自家婆娘,问她过去有没有听过这些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