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叶坠
“咳……师父何出此言?”阮阳平正想得出神,骤然被人打断了思绪,讪讪道。
自从师父言及师弟已有了心仪女子后,他就有些心不在焉,原本平静的心情掀起波澜,满脑子都是师弟那张书卷气的俊美面容。
阮阳平明白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却有些控制不住,神色恍惚,哪有半点注意力放在鼎新酒楼的生意上。
雅集中,那些文人雅士多偏爱高粱酒和葡萄酒,又正值盛夏,冰镇过的奶茶更是一绝,题了不少好诗,他看得有些出神。
“你这愁眉不展的样子,我若是不知,怕就是老眼昏花了。”符元明嘴角抽了抽,心想自己也不瞎啊?
说来,今日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有些魂不守舍呢?明明是大好的日子,本该喜笑颜开,从自己过来后就唉声叹气,要不是对自己的学生心知肚明,符元明就怕以为他们是对自己有意见了。
“师父……”阮阳平不喜自己这般怅然若失,可便是尽力避免着去想师弟,那副音容仍是在回荡。
“你要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与为师说。”符元明最喜欢帮他人排忧解难,也见不惯往日潇洒不羁的学生这般失魂落魄,当下就道。
“咳咳……学生就是有些想家了。”阮阳平乍一听这话,差点没当众把自己咳死,他总不能说自己听到师弟的事后就心里酸溜溜的,满脑子都是对方吧?那样师父不得拿着扫帚把自己打正常了再说。
“那你就快些回家,这一月忙着酒楼的事宜,怕是许久未曾见过你爹娘了,师父准你半个月假。”符元明大手一挥,拍板道。
“师父,酒楼适才开业,我此时离开,岂不是误事?”阮阳平想也不想,连连摆手拒绝。
“你还在乎个酒楼?你爹跟我念叨好几次了,叫你快些回家孝敬他去,成日不干正事。”符元明狐疑道,哪怕再迟钝都察觉到了弟子的不正常。
“师父,我怎么觉得你很想赶我走?”阮阳平无语。
“你说得没错。”符元明不假思索颔首。
阮阳平嘴角抽搐了几下,而后长叹一声,还想在反驳,可想到陆知杭,他沉默了半响,低喃道:“知道了……”
其实仔细思忖下,阮阳平想着师父所言不无道理,既然他如今在符府内心神忧伤,不若换个环境静心凝神,也好过一想到师弟就心烦意乱。
就在两人的交谈刚刚结束,陆知杭就领着陆昭往他们这边走来,远远地看见符元明在那,一走到跟前,陆知杭就先朝着自家师父行了一礼。
“师父。”陆知杭恭敬道。
“……”阮阳平余光瞥了一眼陆知杭,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情,抿进嘴角,心情颇有些复杂。
“这……这么快?”符元明诧异地盯着自家恩公,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应该啊,从自己出了雅间到现在,粗略算下来也就匆匆过了一刻钟,恩公瞧着身子骨不错,省去宽衣解带、甜言蜜语等等步骤,岂不是只有短短的一会时间是在办正事?
“……?”陆知杭沉默了会,头顶一脑门的问号。
符大人在说什么呢?
快?
虽说不明白具体是啥意思,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第44章
昨日鼎新酒楼的开业圆满落幕, 客源络绎不绝,凭借着美酒佳肴和文坛墨客,在江南算是扬名了。
一顿饭下来多则几十两, 少则也要三四两银子, 一楼的大堂数十桌下来, 一日的营收就有百来两雪花银,加之二楼的雅间花销更甚, 收获颇丰,光是这一天的收入就有四百两银子, 只不过去除掉成本, 实际上的净利润倒还合理。
怪不得说江南商业繁荣,一日的收入比在长淮县一家几口卖豆腐一年赚得还多。
当然,第一日的营业额肯定是要比平日更多的, 若能维持在一定的水平,长此以往下来,算得上是一笔巨资,哪怕陆知杭不想科举了,往后荣归故里都算得上身价不菲。
他犒劳了一番酒楼内的几个小二和厨子等,又命人替陆昭在锦华阁内做了几件衣裳。
高粱酒的炽烈和葡萄酒的酸甜在凤濮城内声名远扬, 许多昨日品尝过的达官贵人皆是在私底下接触了阮阳平,说是想大肆采购。
可惜这酒的储备量不足, 堪堪够酒楼的日常售卖, 后面一批酿造的美酒还未发酵好,只能先收些定金,多加些人手增加产量, 再过个十天半月, 他才能把这笔钱赚了。
若是产量能跟得上, 少说也能赚个几千两银子,要是没有阮阳平,单凭陆知杭区区一个秀才,哪里守得住这笔横财。
酒楼的日常营业顺利步上正轨,陆知杭又重归白天读书练字,晚上写文作诗的日子,似是要把落下的学业统统补上,符元明把时间制定得满满当当,累得陆知杭直呼要劳逸结合,实在吃不消。
好在这般水深火热的日子在七日后终于消停了,符元明一大清早的就到了书房内讲起了策论,直到天色渐晚才接过婢女端过来的茶水饮下。
润了润喉,符元明满意地看着恍如脱胎换骨般的学生,而后才郑重其事道:“知杭,明日师父有事外出,你师兄正巧也不在,就暂且放你一日假,好生歇息。”
“好,多谢师父体谅。”陆知杭垂下眉眼,恭敬道。
他方才瞧见符元明的神色,想来该是什么正事,推脱不得,因此并不妄自揣测。
说起阮阳平,他师兄自从鼎新酒楼开业后就对他有意避让,搞得陆知杭还以为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得罪对方了,思来想去都没找到问题。
再后来,阮阳平就回了阮府,未曾回过符家,陆知杭就更无法得知师兄是因何与自己离了心。
吃过晚膳,陆知杭思忖来思忖去,觉得自己还是写封信给阮阳平追问个清楚为妙,就在信中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言及他的无意之举倘若伤了师兄的心,希望师兄能明白他非是成心如此,只期盼能得对方的谅解。
文绉绉的几句话看得陆知杭差点没酸掉牙齿,但没辙,目前的他还需要依仗阮阳平。
诚然符元明背景深厚,故友门生广布晏国官场,但毕竟是已经致仕之人,年岁也大了,日后踏入朝堂更多的还是需要阮阳平仰仗。
有了阮家的护持,哪怕张楚裳日后回了相府,替她冤死的娘亲报仇,唤回张景焕的良心,对方觊觎阮家,也不太可能真的下死手。
再坏的结果就是张景焕决心要替张楚裳报复自己,他也不算无依无靠,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无论如何,只要不是生死大仇,陆知杭都要想办法修复与阮阳平的关系。
将信件递给身旁的小厮,他才安心的上榻休息。
翌日午时一过,陆知杭练完书法就乘着马车去了鼎新酒楼。
阮阳平昨夜在收到书信的第一时间就遣人回了信,一大早就送到他手中,只让他莫要多想,两人仍是师兄弟,待他事了自会与师弟一起观花赏月,吟诗作对。
陆知杭皱着眉头把信件放好,就出门赶往了酒楼,七日不曾去过,要不是陆昭时常回来禀报,他都快忘了自家酒楼如何了。
“公子!”陆昭一出大堂就目睹了陆知杭大步往这边走来,本以为近段时间都要跟着符大人学习经义,不由有些惊喜,声音都上扬了好几个度。
“我不在的时日里,师兄可曾来过?”陆知杭环顾四周,问道。
此时不是晏国传统上的饭点,但几十张木桌上仍是稀稀疏疏坐了些人,大多是点了道小菜,配上美酒,盖因鼎新酒楼的白酒度数比之其他酒肆的都要烈上不少,许多人慕名而来。
陆昭见陆知杭一来,问的就是其他人,心下有些落寞,干巴巴道:“未曾。”
“那你这些日子可有何不懂的?”陆知杭又问。
陆昭年纪小,虽然是读过书的人,但毕竟经验不足。
“刘伯教了我许多,如今尚能自己处理。”陆昭听公子终于关心起了自己,面上笑意盈盈。
他其实也想问问陆知杭,关于开业那日的女子之事,可惜担忧公子因此厌弃他,小孩儿只能憋在心里。
也不知他不在的时日里,公子有没有与那姑娘幽会……
对方当得起仙人之姿,是陆昭除了陆知杭以外,见到的唯一一位相貌如此俊俏的人,两人站在一块说是天造地设也不为过。
陆知杭边走边问了几句话,见一切安好,就放下心来了,正想翻翻账本看看这几日的营收有无问题,就听到了一声磁性十足的低沉男音不屑道:
“这就是江南所谓的第一烈酒?不过如此,与那井水有何异?”
话语中的轻视毫不掩饰,听得陆昭怒火中烧。
这酒是公子酿的,对方这般贬低,就是把公子的脸面踩在地上!实在不可饶恕。
鼎新酒楼的白酒经过文人墨客的诗作宣扬,几日的发酵之下已经有了些美名,更是以最烈之酒著名,这些日子以来引来了不少好酒的人前来浅尝,倒是第一次有人不屑一顾。
陆知杭按住蠢蠢欲动的陆昭,平静的双眼循声望去,打量起了说话的人来。
只见大堂的一隅内大咧咧地坐着一位皮肤古铜色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相貌却是一等一的好,俊朗之余不乏野性,张扬肆意得很,只在那稳稳当当的坐着就让人莫名的升起了压力。
“东家,这位客官已经饮了一壶酒了,竟是半点醉意也无。”小二听到这边的动静,赶忙凑上前禀报。
“哦?”陆知杭闻言有些惊讶。
这酒虽说和现代的白酒相比度数不高,但和现下的晏国酿酒技术比起来就要好上太多了,根本不存在比他们家的酒度数还要高的存在,饮上一杯的人无不是赞不绝口,今日倒是碰上了个硬茬。
莫不是专门来找事的?
这人不知道鼎新酒楼背后之人乃是阮家的嫡亲大少爷阮阳平,甚至和符元明也是沾亲带故吗?就敢出来碰瓷。
陆知杭思索了会,三两步就走到了那青年的桌旁,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轻声道:“客官可是对这酒不满意?”
闻言,青年放下手中的酒杯,侧过来脸看向声源处,在视线落在陆知杭脸上时,顿了顿。
许是美色误人,青年在看到陆知杭后,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仍是不屑道:“这酒真是徒有虚名,枉费我特意来此。”
“是本店怠慢了,既然客官嗜酒,我们这正巧有一烈酒,就是价格贵上一些,一斗酒需得五十两银子。”陆知杭亲和得很,面对青年的贬低不见半分怒意。
晏国寻常的酒一斗十两银子,五十两的价格算得上贵,掐头去尾后的净利润都有四十几两银子,对方敢买,陆知杭乐得赚这笔钱。
他在事先了解过晏国的酿酒技术后,确保如今的酒精含量高上一筹后,也没做得太多,至多就拿了一些蒸馏成酒精,以备不时之需。
但除此之外,陆知杭还是酿造了一小批的高度白酒,不做售卖,只是储藏在酒窖内,日后有用处了再说,正巧遇上个砸场子的。
对方买,他正好挣上一笔。
对方不买,那就是你自个没钱买不起好酒,可怪不得别的。
不过五十两银子不是寻常人能拿得出来的,哪怕是小有身家,为了喝上一口酒,也不一定舍得出。
那青年在听着陆知杭如潺潺流水般的悦耳声音时,心情大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笑道:“那便给我来上一斗。”
“客官要是三杯下肚不醉,本店倒贴你五十两银子,若是醉了,烦请客官日后为这酒正名才是。”陆知杭温声道。
他之所以敢这么说,就是对那酒的绝对自信,要不是不能拿酒精直接给他灌下去,陆知杭都想付诸行动了。
在谈及烈酒时,他脑中突然冒出了个念头,就是现代商场中时常用着的那种手段。
在店中消费满一定的金额,或者交些银子,喝下三杯自己特制的烈酒不醉,就可获得五十两银子,算是个增加人气的法子。
晏国人尚未喝过什么烈酒,对酒精的耐受不高,几乎不可能三杯下来还不醉的。
“这不过是小事。”青年打量了会陆知杭,淡淡道。
“去拿酒窖深处那一批的酒上来。”陆知杭对着伺候在边上的小二吩咐道。
小二得了令就小跑着往藏酒的地方而去,徒留陆知杭和陆昭站在这和青年面面相觑。
对方的眼神看得陆知杭眉头紧皱,就好像被毒蛇盯上了一般,心下不喜。
既然有新活动可以促销,陆知杭就不想在这多耽搁,在陆昭耳畔嘱咐了几句,把方才的想法统统道来,少年眉开眼笑的点着头过去准备了。
陆知杭转过身准备一起走,就听到青年低哑的声音响起。
“店家可有婚配?姓甚名谁?如今年岁几许?”青年饶有兴致地盯着陆知杭看。
“……”这三连问着实把陆知杭给问倒了。
“不方便说?”青年不明所以。
“嗯。”陆知杭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