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戈万里
他专门来找太子抱怨,未尝没有期待太子能给他出个主意的意思。
陛下是个重感情的人,可惜这个世道,容不得陛下做仁君。
“孤近日看了本颇为稀奇的话本,得知人间情爱并非只有阴阳调和,亦有男男曰龙阳,女女曰磨镜。”唐臻轻笑,“孤记得,沈贵妃与端妃似乎同年入宫,从低位嫔妃携手同升,然后又在同日封妃。”
程守忠似有所悟,缓缓开口,“端妃与沈贵妃姐妹情深,陡然见到沈贵妃薨逝,难以接受,所以选择......”殉情。
如此,只要昌泰帝不计较,无论是疑似别有心思的沈思水,还是贪得无厌的燕翎,皆会为名声所困,无法继续胡搅蛮缠。
程守忠暗淡的目光陡然变得明亮,看向唐臻的目光满是赞叹,更添几分难以察觉的可惜。
若殿下早生几十年,赶在先帝尚且能支撑江山的时候......罢了,多说无益。
程守忠对陈国公府,没有昌泰帝那般复杂的心思。
既不会因为那六块免罪令牌,觉得烈宗亏欠宁王。昌泰帝身为烈宗的后代,应该替祖宗还债,在陈国公府被麻烦困扰的时刻,竭尽全力的帮助陈国公府摆脱麻烦。
更不至于感叹曾经的几面之缘,怜惜沈贵妃和端妃,觉得是自己连累她们。
如果事事皆能如昌泰帝的心思,宫中根本就不会有妃嫔。
同样是身不由己,凭什么陛下背负更多?
如果非要说近日的感受,程守忠反而因此对陈国公府生出从前未有的恶感,深恨对方用令牌逼迫昌泰帝的行为。他不仅立刻按照从唐臻这里得到的思路,向昌泰帝禀告沈贵妃和端妃同时薨逝的真正原因,还特意求昌泰帝开恩,允许沈贵妃和端妃同棺而葬。
昌泰帝闻言,眉宇间的怀疑果然如同程守忠预料的那般消散,尽数化为感慨。
“可惜......”
程守忠低头不语。
可惜什么?
陛下替沈贵妃和端妃可惜,谁替陛下可惜?
自从福宁宫撵走京卫,接手调查沈贵妃和端妃的死因,京都的氛围就日渐紧张。
短短几日,不知道有心思难辨的人出现在程守忠的视野里。仅仅福宁宫内就抓出八名细作,其中有六人怀有刺杀昌泰帝的心思。
这都是程守忠不曾对昌泰帝和太子说的内情。
时隔五日,尸身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沈贵妃和端妃,终于等到下葬的契机。
程守忠在临时搭建的简陋灵堂前,面无表情的宣读昌泰帝的恩旨,仿佛没感受到面前的味道有多诡异。
沈贵妃封端淑皇贵妃。
端妃追封淑端皇贵妃。
鉴两人姐妹情深,有闺阁之谊,特允两人葬在同处。
程守忠勾起嘴角,冷漠的凝视神色各异的沈家兄妹和燕翎、齐黎,皮笑肉不笑的道,“两位娘娘所葬的妃陵即刻关闭,不再葬入其他嫔妃。”
“可是......”齐黎的话尚未说完,程守忠如同刀锋般锋利的目光已经看过去,冷声道,“齐大人对陛下的恩赏有异议?”
齐黎暗自咬牙,询问的看向燕翎。
因为向世子献策,立刻将剩下的五枚令牌还给昌泰帝,得到远超预想的回应,他终于被世子看在眼中。
没想到昌泰帝的神威竟然虎头蛇尾,想要匆匆了事。
燕翎的心,远比齐黎平静。
他想起受太子的提醒,留意到的细节。
沈家是有意算计无意,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有满腹不得不咽的怨气。
相比之下,陈国公府只是拿出几枚无法兑现的令牌,就悄无声息的化解未知的风险,不亏。
与此同时,李晓朝也在想太子。
他笑吟吟的打量被绑在刑架上的胡柳生,好心提醒道,“毒害太子是诛九族的重罪,本将军已经拿到证据。如果你不肯老实招供,不仅你会被千刀万剐,远在贵州的......听闻你母亲去年刚诞下名贵子?”
胡柳生嗤笑,血沫脱口而出,咳声从无到有,逐渐变得撕心裂肺。
“哈哈哈哈哈!”
“她的贵子与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大将军愿意掏出她的心,告诉我那是什么颜色,我愿意将多年积累的钱财尽数交给大将军。”
李晓朝眉头轻颦,打量胡柳生的目光浮现几不可见的怜惜,喃喃道,“怎么疯成这样?看来从前没少被欺负。”
然而说出这般近乎怜悯的感叹时,他的手却毫不留情的覆盖在胡柳生身上受刑最重的地方,几乎尽根没入。
“本将军问话,不喜欢被人打断。”李晓朝的眼中再度浮现笑意,如同温和的长辈般提醒胡柳生,怎么做才能少吃苦头。
胡柳生精疲力尽般的垂着头,全靠身上的绳索才没倒下,藏在乱发阴影中的脸逐渐爬满惊惧。
第91章 一合一
李晓朝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胡柳生的沉默,他抽出血淋淋的手指,重新挑选顺眼的地方,笑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的骨头这么硬。”
胡柳生疼的瑟瑟发抖,喉咙间发出近乎哽咽的低吟。
并非他骨头硬,不愿意在李晓朝面前示弱,即使身为阶下囚也要维持所谓的风度。
自从两日前,在睡梦中被京卫闯入房门,带到这处地牢,胡柳生几乎不曾有片刻合眼的机会。
经过花样百出的严刑拷打,胡柳生早已是强弩之末。
至今依旧能咬紧牙关是因为见识到李晓朝的手段之后,他更惧怕大人的惩罚,迫切的希望李晓朝能看在他没有价值的份上,立刻给他的个痛快。
否则......本就对大人惧怕至深的胡柳生,根本就不敢想象比李晓朝更残忍的手段,用在他的身上会是什么模样。
李晓朝拍了拍胡柳生的脸,“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
胡柳生动了动嘴唇,没发出任何声音,暗淡无光的双眼中满是厌倦。
说不说都是不得好死......呵。
李晓朝耐心的等待了会,再次抽出血淋淋的手指,忽然发出声轻笑,如同闲话家常似的对胡柳生道,“刚才的手感,好像有些不对。”“
他双指并拢,仔细打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指尖,问道,“仿佛触碰到格外柔软的东西,嗯......肺?肝?应该不是心脏,只是柔软,没有感受到跳动。”
胡柳生猛地打了个哆嗦,早就疼得发麻,只剩空涨感觉的腰腹之间再度生出血肉被拉扯的错觉,悄无声息的转过头,战战兢兢的看向李晓朝的手指。
只是错觉、只是错觉!
“原来你还能听清我的话。”李晓朝眼中浮现毫不掩饰的赞赏,抬起手,用胡柳生的脸擦拭血迹,三言两语间决定胡柳生的命运。“既然你不愿意招供,那就只能视为罪魁祸首。”
“让我想想,最后的刑罚是凌迟还是虫刑。”
因为疼痛和虚弱,胡柳生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惧怕也逐渐褪色。
他甚至分神回忆凌迟的步骤。先将犯人牢牢绑住,然后令屠户依次在犯人的身上
割肉,每次都要薄如蝉翼,足以透光,直至犯人流血至死、疼死或身上再也没有骨头之外的东西才能停止。
胡柳生悄无声息的勾起嘴角。
仿佛无休无止的折磨和未知的恐惧,起码已经有期限。
再熬......三日?
他就能彻底解脱!
李晓朝好整以暇的打量胡柳生,温声问道,“高兴?是不是没见过虫刑?”
胡柳生沉默半晌,故作镇定的睁开眼睛,反问道,”大将军愿意屈尊降贵,不吝赐教?”
“这样也好。”李晓朝煞有其事的点头。
所谓虫刑,最初是从穷困偏远的地方传到圣朝。
因为过于残忍,已经销声匿迹几百年。
用刀划开受刑人的身体,埋入各种毒虫,然后再用针线缝补伤口。
直至于伤口中的毒虫腐烂,导致受刑之人亡故,又或受刑的人身体中的毒虫长大,逐渐将受刑人的身体掏空。
......
胡柳生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听着耳畔带着笑意的解释,难以抑制的生出伤口发痒,如同被啃噬的错觉,眼底的惊恐彻底撕破伪装。
“你也算忠心之人,只是缺乏引导,没用在正确的人身上。”李晓朝将胡柳生眼角眉梢的细微变化,尽数收入眼底,自然而然的发出感慨,“本将军会安排人为你收尸,先与贵州巡抚埋在同处。未来若是有机会得知你拼命维护的‘大人’是谁,本将军再令人挖出你的尸骨,送给你的‘大人’,全当是成全你的这份忠诚。”
浑浊的水滴应声聚集,沿着胡柳生已经完全无法捕捉到生机的脸落下。
即使活着被李晓朝折磨,死后也无法逃脱大人的掌控?
始终埋在心底深处的恨意在泪水的浇灌下快速生根发芽,眨眼的功夫就长成遮天蔽日的森林,完全遮挡胡柳生对大人的惧怕。
“我、说,想活。”胡柳生艰难的抬起眼皮,用仅剩的力气转动眼珠,看向李晓朝的脸。
事到如今,他除了相信李晓朝在有防备的情况下,可以不受大人的影响,保住他的性命,再也没有第二条路。
李晓朝瞥了眼胡柳生身上黑红色的干涸血迹,叠着鲜红色的破
布,“你先说,能令本将军相信,立刻为你请太医。”
程守忠宣旨之后,立刻令羽林卫抬走沈贵妃和端妃,送往妃陵下葬。
毫无疑问,这是个能令沈风君和燕翎暂时放下对彼此的敌意,同时向程守忠提出抗议的决定。
可惜......至少在皇宫,除了昌泰帝,没人能阻止程守忠。
太子或许可以,唐臻却很清楚,程守忠对他尊敬只是爱屋及乌。
如果他的想法与昌泰帝的利益发生冲突,程守忠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昌泰帝。
面对沈风君和燕翎的阻拦,程守忠只有一句话,“陛下八字弱,殿下阳气轻。沈贵妃和端妃身份贵重,如今又有鸾凤印记加持阴气。若是影响到陛下和殿下,两位可曾想过要如何谢罪?”
燕翎和沈风君只是被沈贵妃和端妃的薨逝耗得精疲力竭,又不是被驴踢到脑子,当然知道不能担当这样的责任,留下话柄。
察觉到两人的退缩,程守忠眉宇间的冷厉稍缓,“两位娘娘离开宫中就不会再对陛下和殿下有太大的影响,若是两位大人舍不得她们,可以先将两位娘娘各自迎回府中。我会替你们向陛下另外求恩旨,允许你们在宫外为两位娘娘设立灵堂,免得她们后事冷清。”
沈风君和燕翎皆陷入沉默,谁都不肯先应程守忠的话。
他们虽然因为沈贵妃和端妃的死惋惜,但绝不是因为虚无缥缈的亲情,更多是不甘。
家族供养几十年的贵人,还没来得及展现她们的价值就......
如果沈贵妃和端妃在宫中设灵堂,他们或许还能想到合适的办法减少损失。
然而按照程守忠的建议,在京都府邸为她们设立灵堂,只会被名为‘长辈’和‘亲情’的礼教束缚,不得不束手束脚不短的时间。
上一篇:穿成猎豹幼崽在原始种田
下一篇:反派的人鱼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