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戈万里
时隔数月,燕翎从想要出府变成与床榻斗争,完全没有闲暇在京都搅弄风雨。
唐臻听了梁安的回禀,眼底浮现嘲讽。
燕鹄哪里是看燕翎不顺眼?
他知道,那次太子不仅想要燕翎的命,还打算将其折磨至死。
如果燕翎心怀侥幸,始终不肯说实话,真的会被太子切成碎块。
燕鹄分明是念及兄弟情谊,阻止燕翎作死。既不敢冒着惹太子对陈国公府不满的风险,打发燕翎离开京都。又怕燕翎再去太子面前作死,所以限制燕翎的行动。
兄弟做到这个份上。
责任、担当、敏锐......燕翎与燕鹄之间的差别,岂止方寸之间?
可想而知让燕鹄拍马莫及的燕鸿,又是怎样的气度。
李晓朝、燕翎、沈木君等人陆续被排除在外,虽然还有细节之处可以追查,但是唐臻已经没了耐心。
除非有特殊癖好的人,否则没人能忍受枕边人整日与旁人被同时提起。
哪怕是亲信如陈玉也不行。
梁安虽
然没能查出散播谣言的人,但是完成了唐臻的另一项命令,陆续找到三个有几分龙虎少将军神韵的郎君。
唐臻不愿意在赝品的身上浪费时间,直接下诏,令梁安亲自动手,以‘妄议东宫’的罪名将三个赝品和所有与赝品有关联的人抓入刑部大牢。
至于传言从头到尾都没有议论过太子......东宫的主子又不是只有太子。
传言从无到有,仅用五日就传得沸沸扬扬,然而唐臻只用半日就让传言偃旗息鼓,彻底不复存在。
风平浪静的度过半个月,北疆再传捷报。
陈国公不仅剿灭溃败的异族,还在回程的路上遇到异族前来的支援的兵马,好在成功与前去驰援的岑威汇合,顺利将其尽数拿下。
两人稍做商量,不仅没有顺势撤回圣朝,反而掉头再次冲向草原腹地。
不出他们所料,异族为捉拿陈国公大肆调兵,尽数朝草原和圣朝交界之处汇集,反而腹地空虚,令燕北旗和岑威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的摸到王庭。
可惜异族可汗足够警惕,听闻燕北旗杀过来,立刻不管不顾的舍弃王庭,朝截然相反的方向逃命。
然而他运气不好,岑威在他选择的方向以逸待劳、埋伏许久。虽然没能留下异族可汗却劫下异族可汗连逃命都要带走的家眷和钱财。
此行除了异族可汗的家眷,不留俘虏,共剿灭数万异族,至少能保北地十年安宁。
相隔半日,更详细的消息送到唐臻面前。
燕鸿说服军中叔伯,留下九千石粮食,允许岑威带五千人通过北地前往草原,寻找陈国公的踪迹。
岑威先发现异族的为陈国公朝边线聚集的动静,在陈国公返回圣朝之前,派人及时与陈国公碰面。然后两人里应外合,完成能作为经典战役写于史书的以少胜多。
两人在带兵打仗方面都是经验老道之人,深知见好就收,立刻返程,终究在异族首领逃到安全的地方,调兵与他们算账之前,绕路赶回圣朝。
不仅陈国公对此战的结果非常满意,认可岑威的出现对他的帮助,愿意让岑威顺路带回昌泰帝。
咬牙克服种种不适,跟随岑威深入草原腹地的陈玉也得偿所愿,在被急于逃命的异族可汗丢下
的人中找到垂垂老矣的薛寄。亲手将其千刀万剐,喂给草原野狼,以慰安定侯在天之灵。
陈国公将北地的权势看得比什么都重,连亲儿子都要防备,自然不会久留岑威,正是因为他很欣赏这个早就名声显赫的后辈,所以才会更加防备对方。
返回圣朝仅三日,岑威就在陈国公的明示中不得不离开北地。
好在陈国公没有出尔反尔,屡次离开北地,哪次都没能成功的昌泰帝和程守忠也在岑威所带的两万大军中顺利离开。
两年未见,唐臻已经完全脱离少年的模样。
眉宇间的沉郁和病气因为不再受病症困扰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居高位的威仪。哪怕没有故意与谁较劲的心思,平日不容违抗的强势也会不经意间的显露。
昌泰帝同样与两年前大不相同,或许是因为终于走出如同牢笼似的皇宫,或许陈国公将昌泰帝骗去北地,当真只是想要自保,即使迟迟不愿意将昌泰帝送回京都,他也没有真正的为难过昌泰帝,又或昌泰帝觉得他在北地,成为陈国公手中的底牌,远比在皇宫做傀儡皇帝对圣朝的作用更大。
相比从前仙风道骨,仿佛随时都会羽化成仙的昌泰帝。
现在的昌泰帝皮肤变得更粗糙,人也比从前壮实不止两圈,向来寂静的眼底满是令唐臻觉得陌生的希望和满足......还有几不可见的迟疑。
释然来得猝不及防。
过去的日子里,无论唐臻如何说服自己不再计较昌泰帝的丢弃,内心深处总是会留下难以忽略的影子。
真实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当做不存在?
然而此时此刻,唐臻却发现,他终于能正视总是被强行忽略的影子,以往觉得不堪入目的地方甚至能看出几分美丽。
虽然分别两年,虽然他再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信任昌泰帝,虽然......但是昌泰帝依旧能令他感受到父亲的关爱。经历过这次分别,他们陪伴彼此的时间会比从前更长。
又是年底,大权在握的唐臻远比从前忙碌。
昌泰帝虽然回到京都,但是对朝堂的事兴致寥寥。他有自知之明,只是无法忍受圣朝在他手中四分五裂,尤其是被异族羞辱侵占,并非对权势有执念。
程守忠人如其名,除了昌泰帝和安定侯,人生再无大事。
他甚至不愿意程诚骨肉分离,认他做爹。理由也非常充分,反正安定侯府的坟地里会有他的位置,程诚也不会不管他。
陈玉虐杀薛寄,又不允许薛寄的尸骨有重回故土的机会,但终究不甘心,还是为安定侯、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为所有还记得安定侯的人带回些许念想。
薛寄唯一的血脉。
当初安定侯蒙冤而亡,程宝儿不堪受辱,狱中自杀,程锋死里逃生,代价是恶鬼似的脸和每次开口都如同刀割的嗓子。
如今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起码陈玉、程守忠、昌泰帝都是如此认为。
只是陈玉和昌泰帝空有怒火,终究不如武将出身的程守忠吃苦耐劳。当初在草原活剐薛寄,已经用尽陈玉的勇气,如今只能陪着昌泰帝看程守忠为安定侯出气。
陈雪在唐臻年前最后一次调整官制中升迁御史大夫,带着小侯爷的尸骨,赶在年前返回京都。
至此,陈雪就是程锋的事,基本已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只有陈玉的身份依旧存疑,程锋私心希望安定侯的爵位能够继续传承,对外宣称陈玉是小侯爷当年在广西留下的遗腹子。
消息传出,自然免不了被议论。
一时之间,连已经去地方赴任的李晓朝都没能逃过。
只是众人提起他,总是免不了有几分微妙。
当年安定侯还在,李晓朝虽然是安定侯的女婿却处处被程锋压制。
安定侯突然落难,李晓朝反而扶摇直上,跃至骠骑大将军。
如今眼看昌泰帝父凭子贵,又念及旧情,安定侯府能东山再起,李晓朝却早就被打发到外地。
......
明明是借助安定侯起势,李晓朝却怎么看都有几分与安定侯府相克的意思。
李晓朝的请安折子,在京都对安定府的议论最盛的时候送到京都。仅离开京都不到整年的布政史,想要回京过年,给太子请安。
唐臻毫不犹豫的允许了对方的请求,从看到折子到批复,再到将批复过的折子扔进木箱,总共只用几息的时间。
并非他对李晓朝格外宽容,有
求必应。
他知道程守忠和陈玉不甘心,依旧想要寻找李晓朝包藏祸心的证据。
唐臻不会因为程守忠和陈玉的私心,特意将李晓朝召回京都。他也不会阻止程守忠和陈玉去找李晓朝或李晓朝自己想要回京都。
唐臻刚拿起新折子,尚未翻开,忽然听见规律的敲门声。
“谁?”他面露惊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岑威来找他,不需要通报,直接进门即可。
外人来找他,守门的金吾卫会先在门外高声说明原因,等到他的允许再进门。
如此礼貌却畅通无阻的人,只有一个可能。
福宁宫真正的主人,昌泰帝。
唐臻的猜测很快就得到证实,顺着他的应声推门入内的人果然是昌泰帝。
“父皇?”他放下折子,起身迎昌泰帝去八宝阁旁的窄桌说话。
昌泰帝为了不影响他,回宫之后,直接去后宫挑了座空荡已久的宫殿居住,彻底将福宁宫让给唐臻。近日更是心疼他忙碌,特意隔三差五在饭点来寻他,免得他特意去后宫请安。
如今专门来找他,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昌泰帝饮了口茶,面色复杂的凝视唐臻,低声道,“陈玉和梁安去给程锋请安,我......怕他们尴尬,来你这里避避。”
唐臻挑起眉梢,真稀奇,明明是程锋和程守忠住在昌泰帝的寝宫,主动躲出来的人却是昌泰帝。
这算不算鸠占鹊巢?
啧,鹊倒是心甘情愿,只有纵容,没有不满。
昌泰帝见唐臻没什么反应,理所当然的以为唐臻没听懂他的暗示,尴尬的轻咳半声,又略显迟疑的舔了舔莫名干涩的嘴唇才再次开口,“你知道,程锋想要将陈玉充做小程的儿子,等到年后安定侯平反,继承安定侯的爵位。回京之后,他唯独求我这件事,我愧对安定侯,岂有不应允的道理?”
唐臻点头,“我打算年后封些爵位,当做这几个月折腾官制,没人添乱的奖赏。安定侯的爵位该还,不会影响前朝。”
昌泰帝闻言,越来越紧绷的表情总算松缓了些,说话却依旧吞吞吐吐,处处透着艰难,干巴巴的道,“陈玉带梁安去给程锋请安,两人直接跪在程
锋面前,说他们两情相悦,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求程锋另外挑选与安定侯府有渊源的子嗣继承安定侯的爵位。”
“陈玉本就不是安定侯府的血脉。”唐臻目光澄清的盯着昌泰帝,终究没说安慰或劝说的话,直奔重点,“程锋也不是安定侯府的血脉。”
从程宝儿自杀的那刻起,安定侯府的血脉就彻底断绝。
况且看安定侯和真正继承安定侯风骨的程锋和程守忠,血脉在他们眼中,未必有多重要。
昌泰帝陷入沉默,忽然长叹了口气,“我专门来与你说这件事,只是想......”
想问唐臻是不是真的不想娶妻生子,究竟是因为岑威不想,还是怕刚出生的孩子承担太大的压力,经历如同高祖父、曾祖父、祖父、父亲。五代之内,像谁都是凄苦半生。
想说皇帝的责任到他为止,臻儿从小到达吃了那么多的苦,将来只要随心而为,真正快乐就好。皇朝的兴衰如同潮汐,无论填进去多少性命都只是飞蛾扑火,放在史书中也不过是几行笔墨而已。
想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对方又是年少成名,智谋和武力皆难逢敌手的岑威,爱子是否会受气、吃亏。
......
想说的话太多,顾虑更多,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唐臻似有所感的抬起眼皮,罕见的沉不住气,主动开口催促,“父皇?”
“哎!”昌泰帝立刻放下犹豫,眼底只剩慈爱和期盼,“无论你带谁来见为父,做出什么选择。为父都会立刻开太庙,将那个人的名字写入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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