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子甜甜
“咿呀哩,哩呀咦,葛伊丽,唔咦哩,烁瓦烁。”
忽然盛宴的耳边传到一道不同于其他人音调的声音,他转过头看见又换了身衣裳的陆明月,正站着他身旁,眯着眼,饶有兴致地跟着其他人一块唱了起来。
他见盛宴好奇地看着他,扬眉看回去:“怎么,盛将军不会?”
盛宴一个常年带兵打仗的人,将士们会的,他怎么可能不会。
在陆明月的目光中,他也渐渐张开了唇跟着其他人缓缓唱出声。
这首歌的大意是,我有一位心爱的姑娘,葛伊丽,她生得极美,待我打仗归来,我要迎娶她,只有赫赫的军功配得上她,只有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勇士配得上她,我要成为最勇猛的勇士去迎接她。
盛宴的嗓音低沉清冷,有股冰水般透彻,但在转音间和低声间却又带着些浓稠的腔调,无声地撩人心魄。
陆明月只是站在他身旁听了两句,就不由得耳朵发热,遐想连篇。
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那位叫葛伊丽的美丽女孩,而他的心上人正在战场上浴血杀敌,势要带着最厉害的军功回来迎娶他。
而他会在家中织上最美的嫁衣,等着他的心上人归来,给他最美的自己。
翼朝将领在庆祝胜利的时候,陆裕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出去时,十五万大军,回去只剩下五万了。
且这五万还不是戍边的将领,而是他新招募来的新兵。
像这种没有上过战场,杀过敌的新兵别说是去对抗朝廷了,就连去对付那三个跟他一块造反的弟弟都不够看的。
陆裕愁的又去找吴方寻法子了:“先生可还有什么计谋?”
吴方也没想到盛宴和陆明月一时变得如此勇猛,十五万大军加十万的炮灰都攻不破他们,这下有些事可就棘手了。
就在他想究竟要不要离开陆裕不管他时,林京墨给他传递了消息。
“这就要看裕太子如何决策了。”吴方想了想道。
陆裕这时候愁得觉都睡不好了,一听吴方还给他卖关子,急迫道:“什么怎么决策?”
“我们手上兵力严重不足,不管是北上对抗朝廷,还是南下抵抗其他几位王爷都有些无力。”吴方不疾不徐道,“且因为殿下手上只有这点人了,难免其他几位王爷和朝廷会反过来反击我们。”
陆裕正是愁这一点:“所以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合作。”吴方向陆裕道初两个字。
“合作?”陆裕唇中呢喃着这两个字,把除了朝廷以外的他的三位造反的弟弟,反复在脑子想了一遍,幽王肯定是不可能了,他们刚打了一架,他还直接毁了他一座城,这口气,别说幽王了,换成陆裕也咽不下。
那就只有雍王和楚王了。
这两个弟弟,陆裕更倾向于雍王,因为他手中有粮,且两人也没什么大的矛盾,以前在宫里时,时不时还能说得上两句话。
至于楚王。
陆裕没什么影响了,只记得他好像是突然在弟弟里冒出来的,突然某一天就获得了老皇帝的好感,然后一路成为最受宠的皇子,所有人都以为陛下肯定会在他成年后,分封他为秦王,地位仅次于太子。
但是等他成年后,老皇帝却只封他为楚王,连封地都又偏远又贫瘠。
陆裕不太明白其中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就凭楚王曾经差一点就被封为秦王的事,两人之间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现在让他去找楚王合作,陆裕心底是不太愿意的。
但他还是向吴方问了一声:“先生看好谁?”
“楚王。”吴方想也不想地说出陆裕最讨厌的人。
他也解释了:“因为殿下手中有粮,而雍州最不缺的就是粮了,若是殿下主动找上门去向雍王合作,雍王肯定会钓着殿下,甚至还会狮子大张口一步步吃掉殿下。”
“但楚王就不一样了,楚地贫瘠,这些年来,楚王肯定也没攒下多少粮,他要造反,他要养兵手中就不能缺粮,殿下和他合作,有利无弊。”
陆裕转念一想也是,但是他又怕:“可我从前与他过节颇多,他会愿意和我合作吗?”
吴方请缨道:“如若殿下信得过我的话,我愿意去楚地当殿下的说客。”
陆裕哪有什么不同意的,当下好吃好喝地招待了吴方一番,给了他一匹好马,目送他去了楚地。
不过几日的时间,吴方就用二十万兵马的粮草给他换了五万兵马回来。
虽说二十万兵马的粮草只换五万人,确实令陆裕肉疼,但他驻扎的交东喜养马,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马,在这个动荡四起,战乱的年代,马有多珍贵就不用说了,所以只要他想,他还能随时筹措出二十万兵马的粮草。
加之吴方给他谈来的五万人都是军中好手,给他们配上马就是一支精锐的骑兵,这可比他手底下那些新兵强多了。
想来楚地贫瘠,能拿出五万精锐已是不易,陆裕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刚把这五万人领回来,外头就传来一件大事。
幽王和雍王打起来了!
盛宴分析得没错,茂县一役让幽王太明白粮食的重要性了,所以将陆裕的人赶出幽州后,痛失了一县的幽王想也不想地把矛头对准了雍王,向雍州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他不同于陆裕的胆小,他手下的兵个顶个的好手,又不缺武器,直对着雍州最富饶的稻县攻击。
稻县顾名思义,盛产水稻,且一年还能种两季稻,雍州百姓家家户户都能吃上米饭,只要攻下了稻县,幽州以后再也不会缺粮了。
雍王虽然没想到他刚帮助过的幽王会立马反水打他,但好歹也是胆大包天敢跟着一块造反的王爷,怎么可能就轻易让幽王把他的稻县给夺了去。
于是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盛宴和陆明月两人每天乐得看戏,他们打得越狠消耗的兵力越多,越有利于他们收复失地。
但陆明月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他见幽州和雍州打起来了,也向盛宴问道:“我们要不要也去打交州?”
陆裕手上只有五万中看不中用的兵马,就算他回了交州招募再多新兵,都没有办法再跟以前相比了,现在正是收复交州的好机会。
他们现在还驻扎在琅县,盖因现在的琅县就是一道防线,不管是谁要去打朝廷,都必须经过琅县,他们驻扎在此地,正好可以将所有造反之人阻拦在外,可攻可守。
但盛宴并不赞同陆明月的提议:“不用,有人会帮我们打。”
“谁?”陆明月疑惑道。
“嗯……雍王或者幽王吧。”盛宴躺在摇椅上,悠闲地道了一句,驻扎在县城就是好,能够享受一些寻常在野地里享受不到的东西。
“嗯?”陆明月抬眉。
略微一思索,他看向盛宴道:“你的意思是,幽王或者雍王打了胜仗不会率先来打我们而是会越过我们去打交州?”
“也是。”陆明月说着自己便明白了,“现在几位王爷之间的君子协议已经被撕毁,谁先打朝廷,就会被别人视为靶子,只有先把后背的黄雀消灭,这才能够安心捕蝉。”
而雍王和幽王打这么狠,不管谁赢,最后肯定要元气大伤,继续吞并才能够壮大自己,所以不管雍王和幽王谁输谁赢,交东都不需要他们去打。
这可真是翁蚌相争,渔翁得利。
陆明月瞧着躺在躺椅上消遣饮酒的盛宴,他发现他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以前的盛宴定然不会有这番见解与谋略。
难不成林京墨一死,让他突然开窍了?
如此说来,林京墨还真是死得好啊,要没有他那一跳,他怎知盛宴的好。
陆明月望着盛宴,眼中燃起的尽是对盛宴的势在必得。
“殿下,该去募兵了。”但盛宴好似看不到他眼中的野望,又饮下一口酒后,从躺椅上侧过脸来,对陆明月道了一句。
陆明月猝不及防对上他的面容,心跳漏了半拍,随即神情厌戾地道:“知道了。”
虽然现在暂时不用去打仗,但这募兵的事情却不能够不做。
毕竟他们手上只有十万兵马,他们也不可能每次都以少胜多,只有足够的兵力才能够对抗各路反王。
但因为陆裕和三位王爷造反,朝廷先后失去了四个州,再加上被他们占领的州县,朝廷失去的地方就更多了,他们又不能像陆裕那样直接把当地的青壮年全部抽调完,只能一点点招募。
但战乱年间,有几个肯当军的?
朝廷倒也不是不能强制服兵役,但在现在朝廷式微的情况下,再让各州县强制兵役,一个闹不好,这些人直接投降,连打都不用打了,直接就成人家的大本营了。
所以陆明月再不耐,也只得耐着性子,各个州县发出募兵令。
虽说主动当兵的人少,但这个世上总归是不缺穷人的,只要陆明月给的待遇好,总有那么些穷得活不下去的人,愿意为了饱腹,主动来参军。
只要是人且不老不残,陆明月当然都收了。
盛宴在一旁问道:“殿下心情如何?”
陆明月询问:“什么心情?”
“看着这些你新招募的兵,心情如何?”盛宴指着那些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得没办法看的新兵们,问他。
陆明月抿唇还是那句话:“不如何,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盛宴再问:“然后呢?”
陆明月看他:“还有什么然后?”
盛宴淡淡道了一句:“殿下打算当一辈子的太子吗?”
打仗只能让陆明月积累战功和军中的威望罢了,民心还是得靠民生来解决。
陆明月突然愣住了。
他不是正统的太子出身,没有人会教他这些,或许教过,只不过不会教得那么透,盛宴的话点醒了他。
他不可能只会是太子,若是这场战役他能胜利,他毋庸置疑将会是翼朝下一任的君王,除了兵权,他还需要民心。
这天过后,陆明月将招募新兵的事交给手下人去做了,他则是去山野间,去田地间观察起百姓的日常生活来。
得知因为战乱,交通不便利,又和雍州切断了联系,百姓们都在为明年开春的粮种发愁时,陆明月一回来就爬上了盛宴的床,在他耳边铿锵有力地说道:“明年开春之前,我必取雍州!”
怪不得他先前疑惑,为什么只有陆裕在极力攻打朝廷,其他几位反王只是做做样子,行动并不强。
原来他们有更深的武器。
粮食。
翼朝百姓也不是不会留种,但是他们留种种出来的粮食一茬不如一茬,只有雍州因为地质的原因,每年都能够产出粒大饱满的粮种,百姓们每年买雍州的粮种都能够比他们自己的种子多产出好几斗。
习惯了买雍州粮种来种的百姓们,久而久之就没了留种的习惯,现在战事刚起,谁都看不到这么远。
但只要等到明年,明白百姓无粮种下土,整个朝廷都无粮可收,百姓自动都会向雍州投降,兵不刃血直取天下。
真是好深的计谋。
盛宴半夜是被陆明月舔醒的,他见陆明月伏在他身上舔着他的脖颈与耳侧,捏起他的下巴与他对视:“殿下半夜来爬我床,就是为了来跟我说这事的?”
“当然不止。”陆明月顺势而下含住盛宴捏他下巴的手,不住地用舌尖缠绕,“幽王和雍王的战果出来了。”
盛宴眼眸暗了一瞬:“谁赢了?”
“幽王。”陆明月顺着盛宴的手指,一路吻上盛宴的手腕,见到盛宴手腕上那个牙印还没有消,愣了愣的同时,又将自己的牙齿覆了上去,细细研磨,一边咬一边吻。
这个人只能是他的,只能是他陆明月的。
“……不意外。”见陆明月又在咬他手腕上的牙印,盛宴疼得眉心蹙了一下,但也没把手收回,任由他咬,“雍州人都过得太安逸了,而幽王手上的兵力又不俗,在没有粮的情况下,又能破釜沉舟,雍王会败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