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子甜甜
“疼不疼?”陆明月的指尖不敢触碰盛宴身上的伤口, 只能虚虚地抚摸, 眼睛发红地问他。
盛宴摇摇头没有说话, 但那比起以前来消瘦许多紧绷着的下颌,任凭谁都看得出来,他是疼的。
陆明月的呼吸都在发疼,盛宴身上一条伤, 比打他在自己身上还要疼。
他在恨, 恨自己为什么要让盛宴提前回京, 他在悔, 悔自己为什么要相信这个烂透了王朝,他在恼,恼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察觉到这一切。
明明说过要给盛宴最好的,结果呢?
结果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关在这间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受尽折磨。
“……我娘他们还好吧?”盛宴的头轻轻地靠在后背石柱上,眼神绝望而又无助地问。
“还好。”陆明月刚进来的时候, 虽然对外面被关着的几个人没怎么关注, 但瞥了眼她们身上没什么伤口, 知道她们并没有遭受折磨。
“你都……”盛宴刚说了两个字, 一仰脖颈上的青筋凸起, 过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知道了?”
“林京墨的事……”盛宴轻喘了一下,缓着身上的痛劲,“我事先并不知情,我娘她们是无辜的,还请殿下看在我过去……为殿下建功立业,服侍过殿下的份上,放她们一马。”
“那你呢?”见他蹙眉,陆明月抬手轻轻替他捋了捋,心疼得心尖都在发颤。
“我……”盛宴顿了顿,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我与敌国王子相恋,通敌叛国,罪该万死。”
“你还不明白吗?!”陆明月真是又心疼又生气,“那林京墨就是故意来接近你的,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他就是利用你,你怎么还为他着想!”
陆明月感觉自己的胸腔都要爆炸了,这辈子都没这么怒过,如果他早知道那林京墨会是西周的王子,他就该在幽州的时候拧断他的脖颈,绝不会让他活到现在。
“……我与他相恋是事实。”盛宴望着整张脸都怒不可遏的陆明月,眉眼间落满了哀伤,“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实……改变不了。”
“我现在别无所求。”盛宴望着陆明月勉力笑了笑,“只求殿下护我家女眷周全,她们毫不知情。”
“谁说的改变不了。”陆明月嗤笑,“她们不知情,你难道又知情吗?”
就凭盛宴在林京墨和他之间,盛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来看,盛宴根本就不是那种通敌叛国的人。
原本他还顾及盛宴会念及林京墨那一跳,对他心生愧疚。现在西周这么一爆,所有的相遇都是算计,那先前盛宴与他相恋那些事情都可以不作数了。
盛宴瞧着陆明月,眼睑微颤:“……殿下想做什么?”
“想亲你。”陆明月捏住盛宴的下巴,不容置喙地吻上了他。
这个吻他吻得既心疼又欣喜,心疼盛宴的一片真心被欺骗,欣喜盛宴终于可以是他一个人的了。
但是盛宴却强行从他的手中将头扭了过去,迫使陆明月的吻只落在了他的唇角。
“殿下莫要再来消遣我了。”盛宴躲得决绝,“我现在不过是一个与敌国王子有染的阶下囚,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卑贱得与殿下有云泥之别。”
“谁说的。”陆明月眯起眼将盛宴的唇强行扭过来,非要在他的唇上落下那一吻,“你若是卑贱,那与你缠吻的孤是什么?”
比卑贱更加卑贱地存在吗?
这一刻的陆明月对盛宴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从前的盛宴在面对他时,何时这么卑微过。
他可是随时随地都敢嘲讽他不如林京墨的盛宴啊,那个潇洒恣意,意气风发的战场将军。
他宁肯听盛宴满嘴的嘲讽,也不愿意见他面对自己时如此自贬。
陆明月的手顺着盛宴被打得破烂不堪的衣裳向下。
盛宴的手被铁链锁着没办法行动,只能出声阻止他:“殿下。”
“叫我陆明月。”陆明月的手在水下作乱了一会儿,撩开了衣袍,跪坐进了盛宴的腿间。
“陆明月!”盛宴被他刺激得额角青筋暴跳,偏偏他现在四肢都被铁链锁着,除了出声,一点都阻止不了陆明月。
“你看。”陆明月整个坐进了盛宴的身体里,血红的眼睛里染上了疯狂,“你不叫我殿下,我与你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不卑贱。”陆明月强迫盛宴看着他,“因为我比你还要卑贱。”
一个到牢狱中还要强迫阶下囚欢好的太子,又比阶下囚强得上哪儿去呢。
“陆明月!”盛宴仰头叫了叫他名字,呼吸都在急促。
“你不喜欢么?盛宴?”但陆明月非但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反而行动越来越快,两人身下的水花四溅,太子蟒袍上的四爪金蟒仿佛活了过来,正随着他的行动起起伏伏。
盛宴被他刺激得眼尾都红了,本就清冷破碎的脸现在又多了一份妖冶的美,勾得陆明月更加心悸了。
抛去太子这个身份,他什么都给不了盛宴,唯一能给盛宴的也就只有这片刻的欢愉了。他知道,盛宴是喜欢的。
不然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拿他跟林京墨比较,只要盛宴高兴,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愿意给他。
“你真是……”盛宴真是不知道该说陆明月什么好了,疯甜得令他心悸。
“无可救药?”陆明月替他说出他没说出口的那四个字,“随便吧。”
陆明月揽住盛宴的腰,脑袋往他的胸膛上靠,听着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无可救药也好,疯癫也好,只要你安然就好。”
他虽贵为皇子,却生来什么都没有,是盛宴几次三番救他性命,教会他欢愉,让他明白人间疾苦,送他最耀眼的功勋。
那些不经意的提点,那些微不足道的关系,那些不引人注目的举动。他都能在无人的时候,翻来覆去地品尝好几遍。
从未品尝过甜的人,只需要一点点滋味就能满足。他要的从来都不多,盛宴却给了他很多。
可他却没有保护好他。
他在给盛宴欢愉,也在为自己赎罪。都是他不好,不够强大,护不住他,才会让他落入现在这般境地。
一切结束之后,陆明月冷漠着一张脸,浑身湿透地从水牢离开了。
独留下被欺负得眼尾勾红的盛宴倚靠在石柱上喘息。
528跳出来看了眼还被铁链锁着的盛宴,不解道:“他这也没把你救出去啊。”
“我是怎么进来的。”盛宴却不在意地仰头笑了一下,“我当然就要怎么出去了。”
谁要大张旗鼓地被押送进来,最后灰溜溜地逃出去啊,他要出去,就要正大光明出去。
528看着一脸餍足而又舒适的宿主:“可是陆明月他做得到吗?”
“你猜他会为我疯到什么地步?”盛宴向528笑,一如陆明月了解他,他也了解陆明月,他也想看看陆明月究竟有多疯。
“可是……”528突然又涌起那种强烈的不适感,可是陆明月要是最后真为盛宴做到了那种地步,宿主最后还舍得造陆明月的反,去追妻林京墨吗?
它总觉得不安,但它看盛宴,好像除了让陆明月发疯将他救出去以外,就好像没有其他行动了,又把这种不安的感觉给压了下去。
陆明月浑身滴着水从水牢离开,也没去自己的行宫换衣裳,就那么一步一个水印地去了老皇帝的行宫。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老皇帝早已老眼昏花,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不会再处理政务,而是跟自己的妃嫔们寻欢作乐。
随着他一天天时日无多,能够享受的日子也不多了,他现在行事越发荒唐。
以前至多只有几名妃嫔陪伴,现在他就喜欢整个后宫的妃嫔齐聚一堂,看所有人对他众星捧月争风吃醋的场景。
陆明月到昭华殿的时候,老皇帝正在两个二八年华的妃嫔伺候下用着晚膳,瞧着下面的妃嫔翩翩起舞,乐不可支。
见陆明月没人通报就从正在起舞的妃嫔中穿梭过来,不悦地皱起了龙眉:“明月,你怎么不通报。”
陆明月看了看弦歌不绝、轻歌曼舞的四周,也不遮掩,直言道:“忘了。”
“忘了就忘了。”老皇帝也不跟陆明月计较,挥了挥手,看着全身湿透的他,又问,“去水牢取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陆明月颔首。
老皇帝不由得好奇:“什么东西,还值得你一个堂堂太子亲自去取。”
陆明月也不遮掩:“心。”
“嗯?”老皇帝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去取的是盛宴的心脏,吓了一跳,还以为陆明月把盛宴杀了。
知道他这个儿子残暴,不知道他如此残暴的老皇帝正想教训陆明月两句。
就听得耳旁传来一声剑出鞘的声音,下一瞬自己的胸膛就被利刃刺了,痛感遍布他全身。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执剑的陆明月。
隔着长桌,陆明月向陆重笑了,笑得惨然:“忘了告诉父皇,儿臣的心落在盛宴哪儿了。”
“你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弑父!”胸膛被穿破,但还有一口气在的陆重,怒不可遏地看着陆明月,“你会遭到报应的!”
“那就遭吧。”陆明月指间用力,一点都不在乎地继续将剑往陆重的胸膛里穿透进去,“反正我从小到大遭受的报应也不少,大不了再遭受一遍罢了。”
“唔……”利剑刺破心脏,痛感消失,世界好像一切都寂静了,活了七十七岁,逍遥了一辈子的陆重,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亲儿子手上。
“啊!”
刚才的变故发生得太快了,刚还坐在陆重身边的两位嫔妃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反应了过来,吓得花容失色地乱叫。
同时,急管繁弦的厅堂也是一阵慌乱,有皇帝的亲侍将刀剑对准了陆明月,一脸戒备地瞧着陆明月。
但陆明月一脸漠然地将穿透老皇帝胸膛的剑拔出来,鲜血溅满了他的蟒袍,眉目傲慢地在四周看了一圈。
将还滴着血的剑对准他们:“何人不服朕之举。”
他是太子,父死他继位,现陆重已死,他顺理成章为帝,有何不对。
刚还拔剑向着陆明月的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都看着陆明月和被他一剑斩杀的陆重,全都将手上的剑一丢。
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陆明月没管这些侍卫,将目光又对准还在厅堂里吓得乱颤的嫔妃和宫女太监们。
他们见侍卫都丢下刀剑了,更何况刚还欢乐一堂的昭华殿外,羽林军们个个带血的站在外面对陆明月形成保护之势。
一见就是刚将宫里不服陆明月之人给当场斩首了。
妃嫔们和宫女太监们哪敢造次,全都跟先前的侍卫一样,跪地俯首:“吾皇万岁万万岁。”
陆忠端着新赶制出来的龙袍冕旒进来。
陆明月将手上的血剑一丢,瞧了眼死在餐桌上,死得一点都不惊天动地的陆重,薄唇一勾:“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从小到大,他在宫里见识到最多的就是所有人都对这位叫做皇帝的父亲,阿谀奉陈,献媚讨好。
他的一言一行都能决定他们这些在后宫生存的人的生死。
那会儿的所有人都惧怕这位皇帝,自然也包括他,一见到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臣服的恐惧来。
直到他今天手刃他的时候,才发现,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任意一把利剑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他与他先前杀的那些人并无什么不同。
陆忠将陆明月身上的湿衣裳褪下来,替他穿戴好龙袍,戴好冕旒,瞧着龙袍加身,君临天下的陆明月。
他不由得心潮澎湃地跟其他人一样,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一跪,解决掉皇宫里的所有麻烦,正站在昭华殿外为陆明月保驾护航的羽林军们也纷纷跪了一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一夜,先帝突发急症驾崩,太子陆明月临危受命即刻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