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森里
他试图看清漏洞之后的目的,可答案剖白出来……永远是藏矜白。
出发之前他就在紧张、害怕,像是知道什么,一遍又一遍看向他确认自己是否安全。
分明那么恐惧担心,但还是毫不犹豫挡在了自己身前。
他让那场深植的噩梦有了另一个结局,不再是漫无边际的血腥,而是……最后一刻拥上来的这个人。
他永远乖巧,笑得漂亮,像个小尾巴,无欲无求,黏在耳边叫他“先生”。
他一遍一遍重构着藏矜白曾经被血缘割裂的信任。
仿佛在说,他在这里,只要鲜活,就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藏矜白的沉默很长很长,长到鹿嘉渺又因为不知所措轻轻蜷起手指。
“鹿嘉渺。”
“嗯?”鹿嘉渺轻轻抬眼。
“留下来吗?”
鹿嘉渺总觉得今晚的先生很奇怪,他小小声问道,“留在哪里?”
“我身边。”藏矜白垂目看着他,像是在认真商讨这个提议,并给出一个坦诚又真的理由,“我想学着对你好一点。”
鹿嘉渺蜷手指的动作顿住,看着他的目光骤然愣住。
“我的情感处理欠缺,”藏矜白像是抛出利于这个提议的优先条件,“但学习能力尚可。”
“你可以留下来,”藏矜白道,“试着教教我。”
*
藏矜白离开后很久,那句“我想学着对你好一点”还魔咒一样在鹿嘉渺大脑循环播放。
留下来是肯定会留下来的,但刚才的藏矜白奇怪又陌生,像是忽然就多了某样东西……矛盾却又带着不熟练的温度。
藏矜白说那些话时的认真,不单把他的尴尬抚平了,还让他的大脑当机了。
他觉得这场车祸虽然没有改变这个商业帝国,但好像严重改变了藏矜白。
他变得温柔了好多好多,而且那种温柔……不是虚于礼节,而是从那双沉潭一样的眼里从未流露出的陌生情绪。
对,就是情绪。
很浅很淡,很不熟练的情绪。
那种情绪让鹿嘉渺也感到很不熟练……他苟的爱情线好像变得复杂了起来。
本来以为贴贴就好了,但现在……自己好像改变了一个人。
与他无关时,藏矜白就是事业文里的NPC,他只是想单纯蹭一蹭他的神级设定。
但一个人因为自己变得不一样了,那从今往后,从这里催生的东西,便都与他有关了。
他此刻的脑子一团糊糊,苦恼地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月亮,他不知道这种改变的时间长短、是好是坏,影响大小。
但因他而起,他就是要负责的。
鹿嘉渺理着理着,越理越乱,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又落回到刚才藏矜白坐过的地方,就呆呆看了一会儿,然后……惆怅又苦恼地睡着了。
解决不了就摆烂,时间总会给答案。
*
藏家老宅,地下室,门被关上,拦住了最后来自外界的光。
整个室内昏沉黑暗,压抑非常。
霍媛敏的精心装扮过的头发和衣衫因为拉扯推搡变得有些不得体,配上过弄的妆容,显得有些疯狂,她理理被衣衫头发,抬眼看端坐在对面衣冠楚楚的操纵者,“矜白啊,你这是想干什么?”
“我们需要聊一聊。”这里虽然是地下室,但不杂乱,只有一张宽大的桌子,和适宜谈判的两个坐椅。
但也只适合谈判。
选在这里,就是为了安静。
不是太好的事情,适合安静的解决。
“聊什么啊?”霍媛敏丝毫不心虚,手撑在桌上,与藏矜白面对面笑道,“聊今天晚宴老太太的意思?还是……车祸。”
听到这两个字,藏矜白开口道,“你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哈哈哈所以你是在跟我商量代价吗?”霍媛敏直起身大笑起身,毫不带怯的垂眼看着对面端坐的总一副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人道,“你这不是都安全回来了嘛,还是说……”
霍媛敏惶然大悟一般,“为了那个小鸭子,听说他住院了?没伤到哪儿吧?”
“昨天十七街,五十万。”
霍媛敏的笑意瞬间僵住,但也只是几秒,随后又勾起红唇,“所以呢?你很厉害,但……你想用这些消息做什么呢?报警还是告诉妈?”
“偷听的东西可以伪造,而且……交头的人也不是我啊。”霍媛敏笑道,“藏矜白,这不是一个聪明的筹码。”
“所以我给了你一个选择聪明筹码的机会,”藏矜白道,“你面前的文件里,有一些你感兴趣的东西。”
霍媛敏懒散扫了一眼,并没有打开的兴趣。
这些年藏矜白一直在国外,这算是两人的第一次交手,霍媛敏早听过这人的手段,最道貌岸然,也最心狠手辣。
“伪造的领养信息,手下的黑色链条,还是……齐斯?”藏矜白语调平和,在对面骤然变白的脸色下继续摊牌,“从资料上看,你应该很在意他。”
藏矜白话音未落,霍媛敏就慌乱拿起桌上的文件翻弄起来,越翻脸色越差,那张精致的脸像破开的面具,表情一点点失控起来。
“老太太喜欢你,这就是藏家留着你的唯一理由。”藏矜白淡然看着她的失控,“所以你想选择哪个高明的筹码,或者,自己付出代价。”
“……”檀木桌上,印着黑字的纸张散落一片,杂乱无章,霍媛敏呆愣站了良久,才骤然笑了起来,“所以……你们藏家一直把我当狗?!这些都是你们用来牵狗的绳吧!”
“这些东西你早就有了吧?”霍媛敏发泄一般,“那平时那些毫不在意装给谁看的?你们能凭什么永远这么高高在上的看着我当跳梁小丑?!”
藏矜白给了她一定控制情绪的时间,但食指轻敲手背的节奏代表着他的耐心很有限。
霍媛敏用手指抚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指尖染上黑色的痕迹,眼线狼狈划到一边,她用了几秒缓和,随后开口,“你想要什么?”
“伏法。”藏矜白淡道,“你们做错了事,不是吗?”
“你!”这是铁心要她付出个不小的代价啊,她忍了忍,平复情绪,“你的意思是让我送齐斯进去?”
“或者你去,都可以。”藏矜白垂眼看了眼时间,他需要在鹿嘉渺午饭之前赶回医院,他听护士说今早他有些抗拒营养餐。
所以时间不是那么多,起身时总结道,“警察在做笔录,你的思考时间不是很充裕。”
“齐媛,”路过霍媛敏的时候,藏矜白忽然想到什么,“希望私下找麻烦的事不会再出现,以及下次见面,应该和他道个歉。”
藏矜白走后,霍媛敏失了神一样重重跌坐回椅子上。
她伤害了他在意的人,就让自己亲手用在意的人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她忽然在空荡的房间捂着脸笑了起来,果然,高高在上的人,永远可以滴血不沾,就让人千疮百孔。
门再次关闭,她在黑暗里坐了良久,然后拨通了霍斯免的电话。
*
霍斯免去医院的时候,鹿嘉渺正在嫌弃地吃着营养餐。
他已经吃了三顿了,这种五颜六色看上去营养丰富实际盐都没加的东西了。
再吃上两顿,他可能喝水都觉得甜滋滋的。
鹿嘉渺一边皱眉一边叉起一颗花椰菜往嘴里塞,并把那颗唯一撒了点黑胡椒粉的煎蛋留到一旁做压轴菜。
“喂。”听到有人叫他,鹿嘉渺嚼着花椰菜转头。
霍斯免真的很会拿捏同龄人,他提起手上的购物袋,在鹿嘉渺视线最明显的地方,果然三秒后,嚼着花椰菜的腮帮子停下。
霍斯免把零食在鹿嘉渺跟随的目光下放在他的床头,然后脱力似的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懒懒散散的,“你的先生预计还有半小时后到达。”
“!”还有作案时间!
鹿嘉渺犹豫,试图征求别人的意见以减少自己的负罪感,“你觉得我可以吃一个果冻吗?”
“可以啊。”
鹿嘉渺在吃了三个果冻后,又开始唾弃自己的自制力,把拿起的巧克力又放下,还是吃起了眼前的营养餐。
“喂,”霍斯免忽然开口,“昨晚的事很抱歉。”
“嗯?”胡萝卜可以说是蔬菜界鹿嘉渺第一拒绝的食物了,尤其是没有味道的胡萝卜。
“车祸,我妈做的。”
“!”看着鹿嘉渺叉子差点被惊掉,霍斯免懒懒补充道,“准确来说,别人怂恿了她,她就出了份买车的钱。”
鹿嘉渺还处于震惊之中,这是他第一次直接接触事业文内斗,没想到一来就那么颠覆认知。
他吞掉胡萝卜后蹙眉问道,“可是你也在车里啊?”
“这样不是才能掩人耳目吗?”霍斯免冷笑道,“撞我这边的车轻一点,能留命。”
当时还用游戏勾他坐到这边来,没想到藏矜白早有备无患了。
“……”鹿嘉渺忽然沉默了良久,表情也由蹙着眉的惊讶不解,慢慢变成了淡淡的哀伤,“那你为什么还……”
“你说的啊,”霍斯免撑着手坐近,与他面对面,“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儿呢。”
霍斯免垂下眼,一脸无所谓。
但鹿嘉渺知道他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他原来被陌生人欺负就已经很难过了,更何况……他是被自己的妈妈当做了筹码。
“吃颗糖吗?”鹿嘉渺把自己握在手里的巧克力递到霍斯免眼下,“我很抱歉刚才问了不合适的问题。”
“我想要安慰你,但我没有亲自经历,说或许还没有不说好。”鹿嘉渺轻声说,“书上说吃点甜的会开心一点。”
霍斯免看着摊在自己眼下的手,就听那个声音弱弱补充道,“虽然我知道是骗人的……”
霍斯免从盯着糖果,变成了抬眼看鹿嘉渺,这缺心眼儿很认真问他,“但是你吃吗?”
不知道为什么,霍斯免忽然觉得,这个无忧无虑的人或许曾经也过得不太好。
毕竟……只有吃过很多苦的小孩儿,才会知道糖不会改变什么,但仍然相信它能让苦难变甜一点。
“你好像真缺心眼儿。”霍斯免淡淡开口。
鹿嘉渺蹙起眉头,刚想抗议农夫与蛇,霍斯免就拿走了他手里的糖,然后起身走了,“谢了啊。”
霍斯免走到门口的时候掀起兜帽戴上,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但背影莫名没有刚才沉重了,他踏出门,才转头对鹿嘉渺道,“对了,刚才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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