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杰歌
“谢元馨第一次被确诊怀有身孕是在外头逛街时突然感觉到腹中不适,便在就近的医馆看了太大夫,然后便被诊断出怀有身孕。阙府有府医,但谢元馨却一直不愿意让府医照看她腹中的孩子,非要说她的孩子跟外头那医馆的大夫有缘,既然是那大夫诊断出来的,就让对方照看她的身孕。怀孕后的女子本就容易情绪不定、喜怒无常,谢元馨怀孕后整个阙家都惯着她,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太了解谢元馨,以她嚣张的性子,若是真怀有身孕,定然巴不得让全京城的大夫都来照看她,又怎么会拒绝府医的照看?况且若是让府医看着,便更能向我炫耀,她怎么放弃这样的机会?”
谢恒听得云里雾里:“所以谢元馨到底有没有怀孕。”
“怀孕是真,只不过那孩子胎里不足,根本活不到足月生产。我问过那个大夫,当时谢元馨确实是感觉到腹痛才会去医馆看,也是当时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那大夫便当场告诉她孩子先天有缺陷,不可能生得下来。谢元馨自然颇受打击,也难得在那种情况下她还能迅速反应过来让大夫不要声张,便是已经生出了利用那个不能出世的孩子为自己谋划的心思。只可惜她太过歹毒,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才会让她在对自己的骨肉下手时伤了身子,导致再也不能有孕,也正是因为这样,阙家才根本没有怀疑这件事是谢元馨自己搞的鬼。阙献也相信谢元馨的鬼话以为是我因妒生恨害了谢元馨的孩子。如果不是阙胜德顾忌我是谢家女,顾忌四哥哥,且又几分小算计能帮衬到阙献,恐怕早就任由阙献和我那恶婆婆将我磋磨至死!”
谢恒沉默,这还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只要找准时候落胎,就能嫁祸谢元柔,操作得当说不定能让阙献直接休了谢元柔,同时还能得到阙献的怜悯之情,抓紧这个机会增加夫妻感情,一举彻底取代谢元柔在阙献心中的位置。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伤了身子,谢元馨自己应该也十分得意她的这场算计。
谢恒不得不承认,谢元馨“成长”了,而且这“成长”的速度还十分惊人。从一个“单蠢”的女人变成一个满腹心机会算计又狠得下心的女人,谢元馨纵然经历了许多,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这样,也只能说明谢元馨的心理本来就很阴暗,如今只不过是被一些不如意的事情将她心中的阴暗给彻底激发出来罢了。
他没有怀疑谢元柔的话,这些事情只要他稍微去调查一番就能知道,谢元柔也不会蠢到编这些谎话来骗他。
“所以你急着见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是因为阙献不相信你,所以你想让我为你正名?”
谢元柔摇头,“我对那个男人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他不但无德无才、烂泥扶不上墙,还毫无主见、偏听偏信,更是无情无义、好色重欲,我的一生不能就跟这样的人绑在一起。我要跟他和离!”
谢恒心中直呼好家伙!在谢元柔心里阙献真是一无事处了!阙献也真是好本事,凭一己之力改变了谢元柔自小根深蒂固多年的“为正妻就是一切”的想法,宁愿不要正妻之位也一定要和离!
不过……
谢恒端着手臂:“你要和离便和离,跟我说做什么?”
谢元柔:“我也不跟四哥哥拐弯抹角,我知道凭着我自己不可能跟阙献和离,阙家绝对不会同意,最可能的结果就是阙献给我一纸休书休弃于我!我绝不接受这个结果!我相信四哥哥,只要四哥哥出手一定能帮我争取到和离!”
谢恒轻笑,“不管我有没有那个能力,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可别说什么兄妹之情,你我之间到底有没有那玩意儿你心知肚明。”
“是,四哥哥说的不错,我也确实没打算以亲情说动四哥哥帮忙,但我可以跟四哥哥做个交易,”谢元柔的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我知道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足够换取四哥哥保我和离。”
谢恒一瞬间就猜到谢元柔的这个消息应该跟三皇子有关,也只有借着阙献了解到有关三皇子的消息,才能让谢元柔觉得这场交易有这个分量。
“好,你先说是什么消息,若真分量足够,我定然会帮你和离。”
谢元柔笑了笑:“可以,我自然相信四哥哥是一言九鼎的人,肯定不会诓骗于我。我知道四哥哥是要成就大事的人,旁人看四哥哥官居三品便觉得已经足够威风,但我知晓对于四哥哥而言,三品朝职也不过是你宏图大业的一个起步而已,所以我相信,这个消息若是旁人知道可能除了徒添恐慌之外没有别的作用,但若是四哥哥知晓,也许会给四哥哥的官途亨通带来重大帮助。”
谢恒面色如常:“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谢元柔咬牙,谢恒的表现太过淡定,这让她原本的自信都大打折扣,担心自己说出来的消息不足以引起谢恒的重视。但眼下谢恒已经是她唯一的退路。
“三皇子要造反!”
谢恒挑眉,是个挺重磅的消息,但是他为什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看谢恒这般表情,谢元柔的心就凉了一半,急忙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三皇子召集心腹谋划此事,阙献醉酒后跟我炫耀说他已经得到了三皇子的信任,这样的大事三皇子都愿意告诉他。”
谢恒:“阙胜德是京都守备军火器营翼长,三皇子会告诉阙献,应该是想把阙胜德拉进来。就算阙胜德原本不想趟造反这淌浑水,但阙献已经深陷其中,阙胜德自然也就没有办法继续明哲保身,为了保住儿子,他也只能帮着三皇子。”
谢元柔讽刺一笑,“还是四哥哥睿智,一眼就看出三皇子真正的目的,也就阙献那个蠢货,当真以为自己得三皇子器重,还想着做开国功臣的春秋大梦,以为自己帮了三皇子,来日三皇子登基就能封他为三公九卿!愚不可及!”
谢恒心中想笑,谢元柔对阙献的怨恨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夫妻做成了仇人,也不知道若是当初的谢元柔知道日后自己会是这般,还会不会那么执着于正妻之位。
“你这消息确实有些分量,但还不够,而且连证据都没有,就这么红口白牙,你不能便指望我因为你这两句话就帮你和离吧?”
谢元柔有些心急:“可我根本拿不出证据!这种事也不可能有证据,即便有也不会落在阙献手上。不过我知道他们的计划。现在太子在陛下身边侍疾,三皇子扣住了主治太医徐逢春的儿子,对其威逼利诱,在陛下的汤药中下了慢性毒药。陛下的身子本就不成,再加上毒药,也就没一个月好活。到时候三皇子就会将这件事推到太子身上,说是太子弑君,他便能借此除掉太子,届时便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登基!”
谢恒脸色一变,“三皇子已经动手了?”
谢元柔点头,“毒已经下了有几日了,就算这时候停手也是回天乏术,而且那毒药特别,若是立即停了,陛下会即刻毒发,继续服用还能多活些时日。听阙献说那毒药是来自大夏,夏毒蛮蛊,大夏擅长制毒,蛮国擅长用蛊,也不知道三皇子是如何从大夏弄到的这等霸道的毒药。”
谢恒面色冷如冰霜,“这件事我会去调查求证。”
谢元柔心中一惊,她没想到这种事谢恒也有办法求证,难道谢恒在宫中也有人?是她低估了谢恒的本事,不过这样也好,她没有说谎,而且谢恒的本事越大她成功和离的希望也就越大。
谢恒:“若你所言属实,半个月内我会帮你和离。”
谢元柔点头:“好,我等着四哥哥的好消息。哦对了,阙献要造反之事谢元馨也知道。他也跟谢元馨炫耀过。之前我去看望谢元馨,她还趾高气昂地说她有一品诰命的命格,只要我自请下堂,她会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呵,我以为她终于长脑子了,想不到掉了孩子后又蠢回原样。就算阙献真能封侯拜相,一品诰命也只有正妻能做,她一个不能怀孕生子的女人,难道还想一直霸占着阙家少爷的正妻之位不成?”
第二百零九章 得理不饶人
谢恒轻笑:“你这时候看得倒是透彻,当初你要嫁给阙献,兄长应该又劝过你三思而后行,你就只盯上了阙家的正妻之位,又看上了阙家位高权重。你以为阙献愚蠢好驾驭,却忽略了当一个男人足够薄情寡义,你拿不住他的心,又何谈驾驭?”
谢元柔闭上眼,却没能阻止流下悔恨的眼泪。
谢恒当然不是为了说教谢元柔才讲这些话,他就是故意戳谢元柔的心窝子,让谢元柔长记性,以后别再弄这种事。不然就算这次他帮了谢元柔,日后如谢元柔死性不改,那早晚还会摔在同一个坑里,他也希望谢元柔少折腾些,自己也能少分点心。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谢元馨。”
谢元柔强忍下泪意,“四哥哥慢走。”
谢恒让外头丫鬟带路带他去香馨院。
到底是女子闺房,进门前特意让门口的丫鬟通报一声。
谢恒进屋,瞧见谢斌坐在床头的凳子上,神色不愉。谢元馨在床榻上靠坐着,背后垫着被子,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头上裹着抹额,面色苍白,但眼中的戾气却那般浓重。
谢恒:“身子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满眼狠色,又想算计谁?你这样的状态身子能恢复得好才怪了。”
坐得稍远一些的阙胜德松口气,看谢元馨也被如此讽刺他心里便奇妙地平衡了,想着看来谢恒是对任何人都这般不假辞色,那之前应该就不是故意针对他。
谢元馨恶狠狠地瞪着谢恒,“我可没盼着你来,你大可不必来看我!”
谢斌皱眉:“元馨!不可对你四哥无礼!”
谢元馨:“我从来就没当他是我四哥!”
谢斌起身:“那我这个兄长你也不要认了。”
谢元馨咬牙,转头不情不愿地跟谢恒道歉,“四哥,对不起。”每一个字都能听出有多咬牙切齿。
谢恒面带微笑,“我要是说不接受你的道歉是不是就有点得理不饶人?哎,我这人不会无理取闹,但得理不饶人真的是我的一大爱好!”
“你!”
“开个玩笑,六妹妹别动怒。”
阙胜德看出来了,谢恒跟谢元馨的关系不是一般的恶劣。而谢斌跟谢元馨也没有多兄妹情深。谢斌是真心关心谢元馨,不过也就是出于血脉之情罢了,倒没有多亲厚之感。
谢恒转头看向阙胜德。
阙胜德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开始回想自从谢恒进来之后自己有没有任何不当之举,很是害怕被谢恒“得理不饶人”,谢恒那张嘴实在太厉害!
谢恒露出一个十分和善的微笑,“阙大人是否介意让我们兄妹单独聊聊?我这人比较腼腆,有外人在的话对自家人有些关怀之语便不大好说出口。”
阙胜德嘴角抽搐,但还是站起身说道:“是我思虑不周,两位谢大人请便。”
目送阙胜德离开,谢元馨也让丫鬟出去门外守着。
谢恒看着这熟悉的操作,心想在某种程度上谢元馨和谢元柔这对姐妹还是有相似之处。
谢元馨直接忽视谢恒,对谢斌哭诉道:“兄长一定要为我做主,好好教训谢元柔那个贱人!”
看这情形,在谢恒来之前谢元馨已经告状了好一会了。
谢斌眉心紧锁:“我说过,如果你能拿出确切的证据证明是七妹妹害你,我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如果拿不出来我也不能全信你一面之词。害人性命这是多大的罪过,口说无凭。”
谢元馨双手紧紧攥着被子:“谢元柔向来心机深沉,她害我如何还会留下证据被人知晓?我是你嫡亲的妹妹,难道我的话还不足以作为证据?你是觉得我会害死自己的孩子就为了陷害那个贱人吗?”
谢元馨那表情仿佛真的与谢元柔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恨不得杀谢元柔而后快。
谢恒想着如果谢元柔的话都是真的,那谢元馨能有这般表情还是“归功”于她伤了身子,而谢元馨明显把自己的遭遇拐到了谢元柔身上,才能有这般深刻的恨意。
“这样争论也争不出来结果,”谢恒道,“我听闻为六妹妹诊治的并非阙府的大夫,而是外头医馆的大夫,不如我们就把人找来详细问问情况,也有助于我们了解到底怎么回事。倘若六妹妹落胎真是人为,那大夫在为六妹妹诊治的时候应该也能有所发现才是。”
谢斌点头,“四弟说的是,既然这样就把那郎中找来详问就是。”
“何必这么麻烦?难道你们不相信我的话?真以为是我故意害谢元柔不成?早知道你们心中偏向谢元柔,我也无话可说,你们回去吧!”
见谢元馨这紧张的模样,谢斌和谢恒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谢斌怒火中烧:“你果然在骗我!这种事也能拿来骗人?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也能拿他来做算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元馨眼睛瞬间红了。
“我怎会变成这样?你说我怎会变成这样?但凡你有心为我谋划一二,我至于如此?如果不是你带着谢元柔去参加春猎,她能有机会认识阙献嫁入阙府跟我平起平坐?明明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为何你处处都帮着谢元柔?”
谢恒:“纠正,谢元柔也是亲妹妹,只不过是同父异母而已。”
谢元馨:……
她正埋怨得上头,谢恒突然打断让她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情绪都没了。
谢斌:“就算你与七妹妹不睦,但你也不该将这样恶毒的罪名扣在她身上,你们之间又不是有天大的仇恨,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如果阙家真相信你的说辞,你七妹妹会是什么下场?被休弃都是轻的,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往后她还如何做人?一辈子都这样毁了!”
“她毁了一生与我何干?一个通房贱婢所出的贱种,还得我为她考虑吗?”
谢元馨瞪大眼睛,眼神说不出的恶毒。
谢恒:“阙献并没有在谢元柔那,我刚从谢元柔那过来。下人说阙献这几日都在梅夫人那。”
“梅夫人?一个侍妾凭什么叫夫人?”
“凭什么?当然是凭你夫君的宠爱,你以为你撒谎嫁祸谢元柔,让谢元柔被阙献厌弃,你就能独占阙献了?以阙献的身份,他什么时候缺过女人?还是你觉得阙献是个痴情种,一颗心就只在你跟谢元柔身上,非你们两个不可?你费劲心思让阙献厌弃谢元柔,也不过是给别的女人创造机会罢了,真蠢!”
谢元馨张着嘴,嘴唇颤动得厉害,“你、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随便问个下人就知道,也就你身边的丫鬟怕你受不住打击才什么都没告诉你。”
谢恒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地戳穿真相,也戳穿了谢元馨的美梦。
谢斌几番犹豫,但终究还是没有阻止。现在让谢元馨看清楚一切未必不是好事,长痛不如短痛,能早点清醒也好。
谢恒趁着谢元馨大受打击,继续逼问:“其实你这个孩子一开始就保不住是不是?你在得知自己有孕的同时就已经知道这点,你本可以早点落胎,这样对你的身体也更好,但你心存歹念,一心想着利用这个根本无法降生的孩子陷害谢元柔。最后你虽然成功让阙献相信你并厌弃了谢元柔,但你自己也因为落胎时出了意外,导致终身无法再次有孕。”
谢元馨如遭雷击,愣愣地看着谢恒:“你、你如何知晓?”
谢斌也好像遭到了莫大的打击一般,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元馨。
谢恒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只继续说:“倘若你没有陷害谢元柔的心思早点落胎,你的身体也不会出现问题。而你却把这一切都怪在谢元柔头上,还指望我们能帮着你定谢元柔的罪?老实说你们两个人都不是善良,我也绝对不会为了其中一个去陷害另一个。你还是收起自己那点小算计多多调理身体,否则日后就是有个健康的体魄都难,小心病痛缠绵终身!”
谢元馨嘴唇蠕动,沉默许久后捂着耳朵尖声大叫:“啊!!”
好像这样就能将谢恒的声音永远隔绝。
谢恒掏掏耳朵,“你叫也没用,事实摆在眼前,你别想骗我和兄长,兄长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也别企图再利用兄长的善良。不过你也可以放心,经过这次的事情谢元柔已经对阙献彻底死心,她不会再跟你争宠,至少日后你要对付的人中不会再有谢元柔。”
“你说是就是?”谢元馨冷冷地看着谢恒,“是谢元柔说的?哼,她惯会装可怜装无辜,现在估计就是要以退为进,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再当她是敌人了?就能放过她了?做梦!”
“元馨!”谢斌气得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怎么到了现在你还认不清?还以为阙献是个良人不成?你能这么轻易陷害七妹妹成功,难道归根结底不是因为作为丈夫的阙献太不可靠?对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不需要他太过偏颇,哪怕稍微调查一下都没有,可见他口口声声的”爱慕”也不过如此,今日他能这样对七妹妹,来日就能这样对你!”
看着曾经也是自己真心疼爱过的小妹,变成如今这幅嘴脸,谢斌只觉得十分痛心。他两个嫡亲的妹妹都是这般虎狼性情,难道真是母亲太不会教女儿了吗?
谢恒:“你也不必猜测谢元柔是不是别有用心,我已经答应帮谢元柔与阙献和离,一个月内谢元柔就会离开阙府,以后你就是阙家唯一的少夫人。当然,这个正妻的位置是不是一直能坐得稳当,就看你自己的了。”
谢元馨狐疑,她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跟她斗了这么长时间的谢元柔会突然偃旗息鼓,甚至要离开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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