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波玉
天上地下所有的生灵皆知,整个世间距离天道最近的大能便是上衍宫道钧师祖裴准,他的名号若是放到人间毫无疑问地,顷刻之间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裴准亲临大周,全然为了薛琳琅一人而来,故而低调行事,只称自己是裴准那一脉的修道者。
其实裴仙师刚来凡间时,众人都以为他是个厉害的大能,毕竟姓裴,看起来和道钧师祖沾亲带故的,但时间一久,他们就发现这个仙师赖着一个病弱的小皇子迟迟不回去,便暗暗猜测他莫不是在修真界混得不好,才留在人间的吧?
这样一番想法之后,杨腾的眼神中虽有礼节性地感激,却无更多的崇敬。
毕竟在他眼中,这个裴仙师不过是上衍宫有些地位的修道者罢了,凡人虽崇拜修士,像他这种见过世面的武将也就没有那么盲目了。
薛琳琅倒是唯一一个知道裴仙师就是道钧师祖的人,不过他装作毫无前世记忆,也配合着裴准装傻充愣。
薛琳琅从来都知道裴准很强,但许久未亲眼见到了,那种强大逐渐退变为一种模糊的印象,今天晚上这么一出,他算是彻底又回忆起裴准修为的强悍。
古锦月是妖族之皇,既有纯粹的变异冰灵根又有惑心之术;苏安晏是魔渊之主,本体带有腐蚀剧毒无视任何防御,而且只要不彻底消灭花种便可无限愈合重生。
那两个狗东西都有着强大的实力,可惜遇上的对手太强了,才会让杨腾这样的凡人也觉得打他们跟玩似的……
但如果今天晚上裴准没有出手,这个结果光是想想就异常可怕。
杨腾轻视裴准,心里正打算把发现薛琳琅私自出宫的事告到胜帝面前,再把今夜混乱的局面添油加醋一番,怎么也要把这个处处与珍妃作对的五皇子扒下一层皮。
“你。”裴仙师忽然看向他。
杨腾这么个统领禁军五年之久的大男人竟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发颤。
“是,裴仙师,请问有何吩咐?”
“今晚五皇子身体不适,在寝宫养病,我一人出来闲逛,正好遇到妖魔行凶,明白吗?”
皎洁月光把一身雪衣的仙尊衬托都气质出尘,仿佛下一刻就会踏月飞去,但他衣角沾染上的血迹犹如曼陀沙华恣意盛放,脚下烈火燃烧腐肉遍地,狭长的眸子里盛着冰冷的寒光,仿佛一道锋利的匕首直接冻结了杨腾的魂魄。
“明、明白,小人定然如实上报,不敢乱说一个字。”
这样的气势,这样的威压,杨腾腿脚一软,匍匐下地,心中登时没有一点暗害薛琳琅的心思。
他不禁为珍妃与三皇子薛烁担心起来,五皇子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但如今守在他身边裴仙师真真是有如一头护短的恶龙,但凡有一点歪心思都会万劫不复啊。
这一地的狼藉自有人来收拾,薛琳琅的身份不便久留此处,裴准抱着小皇子准备带他回宫。
夜风从耳畔吹过,繁华的京城就在他们的脚下,薛琳琅被裴准抱在怀里,鼻尖有股淡淡的但不容忽视的冷香。
是梅花的味道。
他微微抬起头,凝视裴准的侧脸,墨色的长发随风飘动,实在是赏心悦目得像副画。
薛琳琅有些走神。
不管是在裴焰,还是薛琳琅的记忆里,他似乎都没见过裴准受伤或者任何脆弱的时候。
裴准是战无不胜的完人,裴准是位于巅峰的尊者。
他从来不会受伤,也没有任何软肋,更不会难过失态。
怎么会有这样强大的人?
前世,裴焰只见过一次裴准露出受伤的神色,失魂落魄,黯然神伤。
那就是苏安晏死的那天。
或者说,裴焰质问裴准,他为何杀死苏安晏的那天。
“那是……放河灯的地方吗?”
薛琳琅俯视整个夜市,忽然瞥到下面的河道。
来之前,他答应过二哥要帮他放灯,也不知现在还有没有机会。
“你想去?”
薛琳琅在他怀里乖巧地点点头。
“正巧,我也想去。”
因为前所未有的混乱,本该拥挤热闹的河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就连卖河灯的摊子都冷清寂寥,只剩下各式各样的河灯。
那些河灯大多数是莲花形状,又叫莲华祈福灯。旁边放着纸片与笔墨,用来写上祝福之人的名字。
薛琳琅想到自己没钱,正露出为难的神色。裴准摸出银两,放在摊子上,感受到小皇子感谢的目光后,平静地说:“记得还。”
“那是什么?”
薛琳琅发现裴准拿钱的时候,顺带着从胸口衣襟里带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原来是小皇子模样的糖人,只可惜在刚才的打斗中被苏安晏碎成渣渣了。
薛琳琅忽然想到这糖人放在裴准胸口的衣襟里,糖人都变成渣渣了,裴准的胸口还好吗?
还是说一直忍着疼?
“裴仙师,你的身体……无无、无碍吧?”
薛琳琅觉得这话有点像关心他,说起来有点烫舌头。
裴准把糖人收起来,神色淡然道:“无碍,你先去放河灯。”
薛琳琅蹙眉瞧了一会儿,看他确实真没什么事,转过身去挑河灯了。
他足足挑了十多盏河灯,有母妃的,父皇的,二哥的,淑贵妃的,谢凛的,还有花琴花棋小卓子小宁子,写名字都写了大半天。
裴准站在他身旁,表面不在意,却还是忍不住看看小皇子到底都为了谁在祈福,却没想到这家伙连宫里奴婢的名字都写上了,竟然也没考虑考虑他这个做师父的。
“哎,这里还有一盏多余的……我想想……”
裴准暗暗投去期待的眼神。
人都写完了,这下总该轮到他的名字吧。
“嗯,珍…珠…嗯,写好了。”
薛琳琅把珍珠,也就是淑贵妃那只小公猫的名字也写了上去,希望可怜的小家伙不要再被古锦月附身。
裴准:“……珍珠?猫?”
“哎,仙师的表情好难看,是不是真的受伤了,胸口好痛痛?”
裴准:“我没有,别乱说。”
薛琳琅知道他的臭脾气,笑眯眯地把湿润的墨迹吹干。
他看到裴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河边,手里拿了两盏花灯。
“裴仙师的花灯是给谁的?”薛琳琅好奇的问。
还是两盏。
裴准没理他,一言不发地把两盏灯放到河里,看着它们发着微微的光亮,晃晃悠悠地顺着河流漂去不知名的远处。
更甚至,河灯都漂远了,都看不见了,他还站在岸边,垂着纤长的睫羽,盯着空无一物的水面,静静地伫立。
好像没有人和裴准说话,他可以站到地老天荒。
薛琳琅走上去,轻轻推了他一下。
“真生气了?哎呀,仙师,你比我一个十岁小孩脾气还差,不就是没写你的河灯吗?我故意开玩笑的,你看,我还留了一盏给你,最大的一盏,别生闷气了。”
好歹今天晚上裴准接二连三帮了他,一盏灯都不给别人,不是薛琳琅,或者,裴焰的性格。
裴准瞧薛琳琅那张猫儿得逞似的笑脸,真是让他又爱又气。
“本尊没有因为你的河灯生气,没有什么好生气。”
薛琳琅:“嗯嗯,没有没有。那我直接放了啊。”
他的手指刚触碰到冰凉的水面,就听到裴准叫住他。
“等等,让我看看是不是真有我的名字,没有的话,你今天就一个人在这里睡觉吧。”
裴准接过花灯,把那两个字看清楚了,挑了一下眉,算是满意,将河灯放到水面。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的河灯里放着你的名字。”
“噢,我猜到了,总觉得你好像除了我,没有其他人的名字可以放。”
裴准闻言冷笑:“是啊,你放了足足是十三个人加一只猫,好大的心,容纳好多的人,也不怕翻。”
“不不不,十四个,你算错了,好大的心里还装你啊,裴仙师。”
薛琳琅完全是习惯性与他师父抬杠,谁知裴准唇角微勾,竟是在笑。
“我的河灯里只装着你一个人……的名字。”
薛琳琅问:“不是有两盏吗?还有谁?”
“薛琳琅,裴焰,两盏灯,一个人。”裴焰道。
薛琳琅忽然想去看一看那远去的河灯,因为裴焰都死了这么久了,竟然还有一个人记得给他也放一盏祈福的灯。
哎呀,这真是……
人死了再祈福,淋湿了再撑伞,叫人感动不起来呢。
“裴仙师,你看。”
薛琳琅从河边捡起几块鹅卵石用来打水漂,只听几下水声,裴准祈福的小船就翻了个底朝天。
小皇子笑嘻嘻道:“我觉得我们的小船还是翻起来更好看。”
裴准:“…………”
薛琳琅盯着水面,忽然正色道:“我上辈子死在你的手上,你还说我死有余辜,死得活该,我可都记着,没忘。”
说着,他用手拂动水面,晃碎一池灯辉。
“你……是不是一直在为这个生气?”裴准侧脸盯着他。
薛琳琅掀起一阵水花,凶巴巴地说:“没有!我是薛琳琅,裴焰的事与我何干?本殿下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好奇怪!明明都不把他当自己的徒弟了,干嘛这辈子还上赶着当我的师父?你不是不要他了吗?”
裴准叹了一口气:“我忘了,记不太清楚。”
“什么?”
“我忘记上辈子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我杀了你,也不记得我没杀你,但所有人都说,是我杀了裴焰,我杀了吗?好像杀了,又好像没有。”
薛琳琅:“……”
谁来跟他解释一下,什么叫好像杀了,又好像没有杀。这么随便的吗。
“真的?你这么厉害一仙尊,也会失忆?为什么?你没想过找回来吗?”
上一篇:病弱少爷重生后开挂了
下一篇:救命!顶级大佬吃醋后又黑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