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蓬蒿
戚文诚一脚踹了过去,戚御白躲闪不及跪倒在了地上。
他抬眼,满眼猩红,直接跟戚文诚打了起来。
戚文诚气炸了,让人拉开了他:“你竟然敢还手,好,好!好!林柔,带上你的证件,我们结婚,现在、立刻、马上!”
戚御白闻言剧烈反抗,被人牢牢地按住。
他笑道:“你去啊,你去!你有本事去!”
戚御白怒意下挣脱了一只手,随手抓了什么就朝戚文诚砸去:“你配不上我妈!你配不上!”
戚文诚没躲开,花瓶砸在身上落地碎裂。
戚文诚踩着碎片上前,一巴掌扇倒了戚御白:“混账,我怎么有你这样混账的儿子。”
“林柔,”戚文诚看了过去,“你还在等什么。”
林柔慌乱去拿了两人证件,林笑却叫她一声,林柔没管,小跑着跟着戚文诚出了戚家。
她又慌乱又惊喜,小崽子还真是助攻。戚文诚走得很快,没叫司机,自己开车,林柔上了副驾驶座。
正好,这么匆忙的情况下,婚前协议也不用签了,林柔简直惊喜得要得心脏病,她面上一脸担忧,但手都在颤,喜悦的、狂喜的、她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得到了。
妈妈,林柔心道,妈你看,我可不是那个胡乱搞大肚子的学生了,你看,我可是要正经地成家立业了。
你怎么不来看看,看看我现在多风光,我以后会更风光,我要生孩子,生孩子分财产,才不用一天天吃豆腐,太寡了,妈,太难吃了,我不想吃了。我住豪宅,我买一栋楼,我吃山珍海味,我再也不用挤在没有落脚处的房间里,穿着破旧的衣服被人嫌弃被人看不起。
车快速前进,在很多年前,戚文诚也是玩赛车的,今天开得好像回到往昔岁月。
他已经很久没想起妻子了。
他把她的东西全都锁了起来。
人无法回到过去,无法深陷泥潭却不挣扎,他开着车急速往前,往前,冲破了一整个黑夜。
天亮了。
朝阳升起,光芒倾合而来……
翌日。
车祸的消息上了头版头条。
急救失败。
戚御白疯了一样。
林笑却蜷缩在医院的走廊上,整个人好像已经没有知觉了。
戚御白在撞墙,痛苦已经将他撕裂,好几个医生护士联手将他绑缚起来,拘束在床上,打了镇静剂。
他的额头出了血,血滴落下来,濡湿了床单。
他眼睛睁得很大,只是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被乌云罩住了。
镇静剂的药效过去后,戚御白去看了戚文诚的遗体,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浴室里。
林笑却听着水声哗啦哗啦,热气应当在蒸腾,外面的道路都结冰了。
这是一年最严寒的时候,医院门口还需要扫雪,否则冻着的雪会让来往的人都摔倒。
一个人一对脚印,一群人雪就被踩成了冰。
哗啦哗啦的水声太久了,林笑却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血色。
他站了起来,敲浴室的门,没有回应。
再敲,还是没有回应。
浴室里,戚御白望着腕上血液流淌,不时又划上一刀……
林笑却开始踹门,猛踹,终于踹开,戚御白已经几近昏迷。
脸色白得像水鬼一样。
地板上都是血渍,有些都发黑了。
林笑却叫医生,戚御白呢喃着什么,林笑却急喊着医生。
等戚御白被急救下来,林笑却才隐隐回忆起那嘴型——“我活该。”
“我活该。”
“我活该。”
戚御白一声一声呢喃着,麻醉了都还说着活该。
林笑却从医院的椅子上瘫软了下来,他抱着自己,垂着头一动不动。
有护士问要不要去看遗体,快火化了。
林笑却不知道。
他好像不敢去了。
林柔总是很美丽很漂亮的模样,他不知道她的遗体有没有被整理得很好。
林柔的手是有温度的,她牵起他的时候其实有点紧张,他明白她的紧张与不自在。
她在他面前有时候什么面子都不要,就是一副老娘就是这样,就是不够真善美。
有时候又很想证明自己其实没那么糟糕,她从来就没破坏过什么,她追求的一切天经地义。
人人都爱钱,她为什么不能。
她不要林笑却提起外婆,但很多时候又忍不住问林笑却外婆的事。
“她是不是一直守着那破豆腐摊子,能赚几毛钱啊,豆腐有没有涨价,哦,包子要五毛一个啦,我那时候一块三个,两块七个,涨得真快。”她忍不住跟林笑却说起过去,但说着说着眼眶就开始红了。
掩饰般扭过头去,赶林笑却走,警告他下次不准再提。
但到了下次,林柔还是忍不住主动提起。
还会问林笑却过去是不是捡废瓶子卖,她说她卖过,赚不到几个钱还被同学嘲笑,又问废品站那阿姨是不是老了,是不是还爱到处搜罗几个光碟看。
问起林笑却的老师,林笑却说起有个老师,林柔笑:“她啊,当初教我语文,说什么我有天赋,老夸我写的作文,说我一定能考上——”
林柔停了话茬,给自己扇了扇风:“害,没什么可说的,都过去了。”
她用那保养得宜指如削葱根的手给自己扇凉风,试图降下眼眶里的热意,她不能承认她后悔过。
那是对她这十几年人生的背叛。
林柔在最接近得到的时候,砰然坠落了下来。
林笑却最终还是去看了遗体。
她不再温暖了,她变得好冰好冷,唇都冻僵了。
林笑却轻声喊了一句妈妈,她没有回应。
妈妈睡着了。
第105章 现代三重奏08
戚御白醒来后,仍然没有消停。
他完好的右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无法控制地撞击周围的一切。他撕毁绷带,血液又渗了出来。
林笑却听见他的嘶鸣,像一匹被剥了皮的马,猩红着眼无法安放自己的肉身。
好几个医生护士把他按压下来,束缚起来,只能继续打镇静剂。
戚御白张着嘴撕裂了嗓子一样,镇定剂注射进去,林笑却分不清他是在嘶吼还是在喘息。
医生都出了场热汗,还得处理戚御白左手上的伤口。
一个医生道:“再这样下去,你手要废了。安静,安静。”
戚御白没办法安静,他眼睛睁得很大,但却失了神。
他失神的眼看向了林笑却。
林笑却就在这病房内,却置身事外得好像远到了冰原。
眼前狼虎熊的战场和他这个局外人无关。
另一个医生注意到了戚御白的视线,侧头对林笑却道:“家属过来,安抚一下。”
林笑却望着戚御白,脑子里满是林柔冰冷的尸体,眼泪无知觉地落,他没有走过去。
林笑却转身朝病房外走去。
戚御白又开始挣扎起来,但在束缚与加强镇定剂的效用下,他无法自控地昏睡了过去。
沉浸在混沌的暗夜里,他突然发现所有的争执对死人都失去了意义。
没有人会再回应他了。
他突然想起小的时候,爸爸陪他堆积木的场景。一块一块垒上去,可只要一推就全倒了。
大厦倾颓,滚落满地。
他坐在废墟里,再也等不到父亲将积木捡起来。
踏着雪,林笑却回到戚家收拾东西,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凌乱一地,乱了又重新整理。
整理着整理着,他在满地的物品中瘫软了下来。
他喘息着,抓着烧了破洞的旧衫喘息。
他突然站起来打电话去警局,询问有没有谢荒的消息。
他想离开了,带着林柔的骨灰回到往昔。
他手颤着等待警察的消息,得到的是没有踪迹。
挂断电话的那刻,林笑却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发现自己把窗户和门都关着。
他把睡觉的地方变成了监狱。
林笑却跑过去拉开窗帘打开窗,光芒一下子涌了进来,将他焚烧如明火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