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里麦
待到沈榆走近了,温遇旬一把掐住他的后颈,把他推着往前走。
一直走到二教学楼楼下的车边,温遇旬一手开车门一手按着沈榆坐进去,“嘭”一声关了门,绕过车头自己也坐进来。
沈榆被他推懵了,问:“真这么生气啊?”
引擎发出低沉的响,温遇旬面无表情:“我要说生气,你怎么办?”
沈榆想了想,将把玩儿一路的榆枝放在温遇旬腿上。
“送你这个,不要生气。”
车拐一个弯,校园里限速慢行,温遇旬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想发泄没法踩油门。
沈榆身上一直有一种他自己意识不到的、残忍的天真,在他的认知里,生气的人可以用一柳绿枝哄好,碰到麻烦也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
他不知道沈榆是怎么想的,怎么好意思先不要他,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巴巴地抓着他的手说“可以给”,说“想要”,说收着他的琴弦在抽屉里,是什么意思。
好像随心所欲,娇气得不管不顾,耍起脾气来没人能奈何了他,偏偏自己就是被他影响,被他带得心性比十岁左右和小朋友吵嘴的孩童还要不如。
或许沈榆真是无心一次次挑逗,只是温遇旬偏吃这套,他认为沈榆不自爱,不自觉,他知道自己是迁怒,是做无用功,但忍不住发脾气欲盖弥彰,也仅仅为了不让谁看出什么荒诞的、不应该存在的、显得自作多情的破绽而已。
温遇旬笑一声,车窗按下去,顺手拾起那根树枝扔出去。
“少玩花样,捡来的垃圾不要带上我的车。”
车子一路行驶,带沈榆走上了直通首都植培所的环路、隧道、高架桥。
这一路他们没再说话,温遇旬的脾气沈榆捉摸不透,温柔在从前谈恋爱的时候也有,像刚才那样被树枝就挑拨到逆鳞的情况也不少见。
直到下车前,沈榆都看见植培所的大门,温遇旬才说:“中午两家长辈约了饭局,我没空来接,岑阿姨怕你找不到地方,托我先把你带着。”
沈榆隐约听出一种撇清关系的强调,不撞人枪口,沉默地跟着下了车。
植培所的外观装修很简约,整体洁白,其中用一些花色好看的小花白麻点缀,上一世沈榆来这里做实习生,见到这幢建筑的第一眼是在研二毕业那年,而现在他大二就见到了。
外观没什么变化,沈榆走近大厅,前台原本是和他关系不错的小姑娘,当时也刚来不久,如今是他不认识的另一位。
管理没有那么严格,从前沈榆就见过许多工作人员把孩子带进来玩儿,因此他进得顺利,没什么阻拦。
实习生没有独立办公室,温遇旬的工位在四层,他对沈榆说:“我有事要忙,十一点半来找你。”
沈榆觉得他不大适合像小孩一样拿根棒棒糖坐在家长的工位旁边,问温遇旬:“我去哪等你?”
四层有公共休息室,温遇旬进电梯按了楼层:“你想在哪。”
沈榆在温遇旬面前保持谦卑,自然是没有要求其他的资格,打算闭嘴不说话了,低头看脚尖,电梯门开了就往外走。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地扑进来。
电梯里显示楼层的数字停在不上不下的二层,有人从外面按了上层。沈榆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大腿被抱住,低头是一张白嫩的脸。
“姐……姐!”
沈榆对着来路不明的小男孩眨眼,抬头,又对温遇旬眨眼:“我发誓我是个男的。”
作者有话说:
小温: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我不知道吗
第15章 “是我弟弟”
温遇旬眼神冷淡,横看他一眼:“我知道。”
“那天……”
他还想说什么,沈榆没耳朵听,但还是手快地捂住小孩的耳朵:“孩子在这你别乱说话。”
电梯门经过短暂插曲打开又关上,在他们说这两句话的时间轿厢往上,到了四楼。
那小孩身高到沈榆膝盖,手臂还环着他的腿,步子迈不开,电梯门眼看要关上。
温遇旬伸手按住开门按钮:“快点。”
沈榆只能抱起小孩往外走,温遇旬跟着他们出来。
“这谁家的?”沈榆还有些混乱,迷惘地问。
四楼是一片相对集中的数据办公区,沈榆从前就在这里工作,而温遇旬常待的实验室在更里面一些的位置,两人忙起来的时候,虽然都在同一层,一天也不常能见到。
办公区坐着的人大多忙自己的事,低着头,没人往他们这边看。
温遇旬实话说:“不知道。”
又想了想,才不大情愿地说:“你找个地方坐吧,这个先给我。”
沈榆见他眼神落在小男孩身上了,觉得他用词有趣,说得也勉强,好像嫌弃,于是假装不知道:“什么?哪个?”
温遇旬没出声,沈榆知道他不喜欢小孩,拖着小男孩大腿的手臂往上抬了抬,善解人意地说:“不用了吧。”
他是觉得自己抱着就行,温遇旬看起来就不会抱孩子,这些小事,就不必麻烦未来的大植物学家。
温遇旬看不出沈榆的顾虑,很独裁地伸手,想将小孩抱过来,但手指一碰到他,那小孩就扭动着身子避开他,脑袋一埋,紧扒在沈榆身上。
小孩的嗓音都尖锐,叫起来穿透力很强:“不要!”
这一嗓子杀伤力也足够,那些原本低着头看资料、处理数据的人几乎同时刻抬头,键盘的敲打声和纸张的相互摩擦声骤停整整尴尬的一秒。
但这声也起到了定位的效果。
“林泉你这小祖宗可算给我找着了!”
沈榆抱着孩子没看清,旁边突然蹿出来个影子,声音带着喘,在很近的地方炸开来。
一张妆容精致的脸,竟是熟人。
林皎现在的头发还没烫卷,大约是跑得着急,有些散乱地披在肩头,她原地又喘了会儿,边从沈榆手上接过小孩,边说:“抱歉啊,这是我弟弟,我刚才一下子没看住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手捂心口做悸动状:“再有一分钟找不到,我就要报警了。”
林皎为人处世得当玲珑,对沈榆和温遇旬道谢,又提议去离植培所不远的地方吃点午餐前的点心,以此表达具象化的感谢。
温遇旬有事,自然拒绝:“我不去了。”
林皎和温遇旬认识,也知道实习生和正式工同样闲不下来,点头表示理解,转头问沈榆:“那你呢,这位……”
她偏了偏头,问温遇旬:“你们认识吗?我该怎么称呼?”
拜温遇旬所赐,沈榆对这种话题产生条件反射,下意识就想撇清:“没有,我们是同学。”
他眼睛不知道往哪看才不会显得心虚,只好与林皎肩上的小孩对视:“他是我学长,待会儿要……”
多说多错,沈榆几个字被舌间抵齿关的在弦上,却觉得怎么解释缘由都不好。
只是同所学校的普通同学关系有什么必要一起出现?
沈榆的视线还停在林泉脸上,小孩不过四五岁的模样,眼神清澈也毫不掺防备地与沈榆对视。
他们眼睛的轮廓相似,小孩没完全长开,因此只能朦胧地提醒沈榆一些被惊奇的世界冲淡,而致使他忘掉的事。
林泉身上带着与林皎斩不断的血缘纽带,名正言顺,无法置喙。
但他凭什么踏入这片名为温遇旬的土壤,又有什么资格在此之上实行霸占,骄纵生长,吸附其血肉,只是一场名为弥补的掠夺。
万世仙丹比不过名为后悔的药丸,可是温遇旬说“算了”,意思是关系已经药石无医。
沈榆觉得自己停顿的时间过久,温遇旬倒是站在一边,很有耐心地等。
他确实想听沈榆如何为现下的境遇做怎样的解释。
不是不知道沈榆的小心翼翼是顾忌自己,但他也实在好奇自己在沈榆心里有个什么样的身份定义。
工作不会为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插曲停留太久,办公区里早就没人再探着脑袋往这里看。
沈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温遇旬就知道他不能给出什么像模像样的回答了。
更别提自己满意。
“行了,”温遇旬说,“这是沈榆。”
“是我弟弟。”
沈榆在他稍前一点距离的半边身子明显僵硬一瞬,温遇旬用余光尽收。
“原来也是弟弟,”林皎双商出色,没当场提出什么质疑,“这么帅的弟弟,好养眼呢。”
温遇旬不再浪费时间了,看了沈榆一眼:“你想去就去吧,我先去忙。”
沈榆觉得这不太妥当,况且林皎现在不认识他,更别提一桌点心的交情,他也不是很好意思。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林皎就自来熟地拍拍他的手臂,说:“弟弟,没事就去嘛,在这边等好枯燥的。”
一句话的功夫,温遇旬已经走到实验区转角处,快要看不见了。
林皎的盛情难却,沈榆只得跟着一起走了。
植培所的地理位置贴近郊区,又不那么偏僻,卡在车流人流由急到缓的分界,首都一家很有名气的中式点心品牌最近刚开放堂食,新装修了一间雅致的店面,位置就在与植培所同一山的山腰处。
店面用做了防水处理的原木和玻璃搭建,落地窗外的毛竹种得很密,夏令时间临近,天气转热,店里的氛围倒是容易静心,以达到自然凉的效果。
林皎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来,先十分熟练地点了餐点,又拿着单子问沈榆要吃什么。
沈榆对口味要求又比较严格,因此选择相信林皎的味蕾,说要一样的就行。
林皎以为他放不开,说:“没事儿,要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好吃,或者我给你推荐?”
她翻翻手写菜式的薄薄一张纸:“有没有什么忌口?”
沈榆不吃辣不沾腻,蔬果吃得出新鲜与过季的区别,太刺激太寡淡都不合胃口,摇头说“没有”,纯粹是出于礼貌。
点心都是现场手作,服务生将单子拿回去后上了三人份的餐具,林皎的电话响起来,她托沈榆帮忙照看林泉,自己先出去接个电话。
手作糕点需要时间,但林皎这通电话也谈了许久,等她回来的时候,服务生正往桌上放最后一碗糖水。
点心四份,青提奶酪、玫瑰糯米团子、枣泥山药糕、云腿小饼,糖水一人一碗,端到沈榆面前的是酒酿豆花小圆子,糖水上撒了几片密蒙花花瓣。
卖相都很好看,林皎刚接完电话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拍了照片。
“好不容易休个假,”林皎摇头叹气,“最近太忙了,我这几天就没一天吃饱睡够。”
她身上亲和力很足够,沈榆也愿意和她聊天,想到温遇旬这段时间也是这样忙,说辛苦了,又把自己面前的糕点往前推,要她多吃一点。
“不用不用,”林皎又把糕点推回给他,“我今晚就回家了,得留着肚子吃我妈煮的肉。”
沈榆点点头,还是怕冒犯,不太敢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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