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里麦
他夸张地千恩万谢,临走还双手合十,对着沈榆拜了一拜,说他一副菩萨的慈悲美相,一看就是大好人。
沈榆转身往后台放置乐器的储物间走,拉了灯泡,等一屋子灰尘在沈榆眼前漂浮又重新归于地下了,沈榆巡视一整圈,偶尔上手拨弄两下,还是一无所获。
邱风的合成器确实没放在这里,沈榆没找见东西暂时也不是很慌,他知道卧月里有另一个地方,专门用来放这些塞不下的杂七杂八。
当然合成器可不是杂七杂八的东西,估计是老张看放置间已经被塞满,只好把合成器塞到卧月后园的杂货间里去了。
总不可能长翅膀飞走,沈榆脑袋里推断一遍,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发散间,已经走到后园门口。
只是推开门后,这脚步没敢再往下迈。
连接酒吧前厅与后园只一扇木门,一般在关门后就上锁,里面有一片花草,两幢木头矮楼,一间杂货间,木质品的气味很重,草地上围了块小花圃,新种了郁金香。
沈榆站在原地稍作心理斗争,最终还是拿手机开了电筒,照着脚下的路才敢往前。
门里的景象如他所料是一片黑灯瞎火,沈榆怕黑,踩到青草地上的细碎动静先把自己吓一跳。
后园两幢木头矮楼现下没人,但有人住,大约是老板的地盘,上次听“王熙凤”说,也不难猜章济年也会在这边借宿,因此常有人打理,草地平整,花朵娇嫩。
沈榆拉开杂物间的门,没他想象中脏,扫视一圈,邱风的合成器赫然被好好摆放在角落一隅。
合成器有点沉,被挪动时支架在地上划过一道,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环境幽静,一扇木门隔绝外界所有嘈杂,所以这摩擦声传得不远,飘过青草地和郁金香,撞上四周的白围墙又弹回耳朵里来。
沈榆不欲多留,他有些费力地拖着合成器,背对着路倒着走,云被风赶走,月光在此刻倾泻,沈榆低头本想看路,地上多出个瘦长的人影。
光学原理决定了人影照在地上会被扭曲,沈榆完全知道这回事,但他本来就怕这些玩意儿,结结实实往上跳了一下,心吊起来一截,合成器也没拿稳,从手中脱落,又在地上磕了一声响。
他回头去看,那人也在看他,正皱着眉。
手电的光倏忽照到温遇旬脸上,他躲在矮楼一层的躺椅上睡觉,被一声噪音吵醒,出来看一看究竟还被人用电筒直射眼睛。
沈榆看清了人脸,赶紧把对着人照的手机拿下来,连声说对不起,温遇旬眼睛被晃了没看清,但一听声音也认出来人出来是谁。
第11章 不要吃郁金香
“不好意思,”沈榆有点尴尬,“眼睛没事吧,要不要去看一看。”
温遇旬长期过度用眼,眼睛很脆弱,但也不是被照一下就要闹到医院去的程度,说:“不用,不难受。”
沈榆不放心,凑近了看他:“都红了,要不还是去看一下吧。”
然后非拉着他往出走,搞得好像温遇旬被他照一下就瞎了,看不见路。
温遇旬力气比沈榆大,要是他不想让沈榆扯动他,沈榆是扯不动的。
他脚底扎根了似的:“我说不用就不用,你好好站那儿。”
语气有点凶,可能还沾点好梦被惊扰的怨气,沈榆听完就从善如流地放手,一双下垂眼无辜,但镶嵌的眼珠分明清亮地小幅度上下挪移,灵动地在观察他的表情。
好像狡黠着完全看温遇旬脸色行事,他表现出生气眼珠就委屈往下转,要是没生气就还是敢眨眼睛直直看他。
温遇旬没睡多久,眼镜扔在屋里没戴,脸上还带着长期缺觉的倦意,他今年大四,院里重视他拔尖的能力,就算保研还要被导师抓去帮忙,三天只睡十小时。
“你在这……”沈榆察言观色,“睡觉啊?”
温遇旬懒懒“嗯”了声,眼神里有迷蒙的柔软,声音也和完全清醒时的理智冷淡差别挺大。
沈榆想到他上次来喝酒是和章济年一起,谈话间也皆是熟稔,猜到关系不一般,但还是好奇问:“怎么在这里睡?”
温遇旬言简意赅:“每周五都来这待会儿,今天太困,没心情喝酒,来这眯一觉。”
看沈榆一副没完全理解的样子,温遇旬真心实意被他呆愣没反应过来的表情取悦到,补充解释道:“章济年是我叔父,他是老板,我也是老板。”
“够不够格在这里睡觉?”
沈榆没想到是这样的关系:“够了,够了。”
和沈榆聊了几句,温遇旬完全清醒了,抓了抓头发往后捋,风也随他,将他的发丝往后吹再扬起。
他往旁边看了眼:“搬东西?”
沈榆点头,温遇旬就又问:“为什么不开灯?看得清路么?”
他有轻度夜盲,但沈榆没这种烦恼,原本想回“看得清”,转念一想举个电筒照来照去也挺累人,于是说:“不知道哪里开灯。”
温遇旬的表情大约是有点无语,没说话,走到木门前按了下门板边上的开关,昏黄的灯一亮,沈榆才知道后园是有两盏照明路灯的。
他明确地记得上次来这匆匆一瞥,是没有这样鲜活矜贵的郁金香的,被白色短围栏圈了一块四方形,规规整整地长满了一方惬意的天地。
沈榆的眼神不住地往那里看,温遇旬走过来说:“喜欢给你折两枝,回家插在瓶里,能好看一个星期。”
沈榆回神了,笑着说:“不好吧,乱择章先生的花。”
温遇旬一脸不在乎,脸上没表情:“你过眼处能看见的所有花草都是由我培育,我想择给谁是我说了算,他做不了主。”
沈榆听了这话哧一声笑开,却不是不相信的意思:“你想择给我呀?”
温遇旬瞥他一眼,兀自走到围栏前蹲下,才为自己辩解,却是一个同一个道理:“是你移不开眼。”
郁金香在夜间已经闭合了,白天花瓣舒展更开,如今半推半就封闭起来成一个饱满的椭圆,呈直立杯状,才是大多数人熟悉爱看的样子。
温遇旬睡前刚拿喷壶往花田周围撒了点水,时间没过多久,还有些水珠攀在波状的叶片上,他用手去碰,那些水珠便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沈榆站在一边,微侧着身子,低头却不是看花:“我以前和家人去比利时旅游,记得也是暑期,那时候郁金香都没开。”
一般郁金香的花期在每年四到五月份,过了开花期,植株逐渐枯黄凋谢,新球子球形成期过后,花芽分化,随后便是长时间的休眠与新生。
这些花是温遇旬从植培所里拿出来的,首都园林局在北城区的博览苑里办了个鲜花展,植培所主要负责花苗培育的主要工作,鲜花展在即,园林局那边的负责人来看过花苗的培育情况后选定了其中几批开得好的做展出,剩下一些留在恒温室里,还有一些被温遇旬拿来了卧月的后园单独养着。
到现在整个后园还残留了些泥土翻新的气味,草种被植上不久,是为移栽做的准备。
温遇旬起身去拿了花艺剪,解释道:“在温室里培育的品种,控水控温,促成栽培模拟自然开花的生长环境就可以。”
原本夏季应该是休眠期,他说得状似轻巧,其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这个项目起建的时间早在半年之前,那时还是秋天,花苗长大需要时间,郁金香又娇贵,对土壤要求高,在黏重的土壤上生长不良,喜好沙土,不耐干旱也不耐水湿,一不注意就要染上青霉菌和腐烂病,为达成促成栽培技术,种植箱的位置也时常需要调整。
温遇旬准备本科毕业论文本就没剩多少时间,本校保研后直接被点名要求帮忙,每天白天到植培所观察生长状态整理报告,晚上熬夜写论文,准备毕业材料。
沈榆听他得心应手,猜测道:“你从事相关工作?”
温遇旬说:“我学这个专业。”
上次见面温遇旬穿了衬衫西裤,看起来稍微成熟,沈榆以为他已经工作,现下借路灯的一豆灯光打量他今天的样子,纯白T恤牛仔裤,手腕上缠了一圈圆润的沉香手串。
郁金香被剪下四五枝,温遇旬抬手,将花往上递给沈榆,边说:“郁金香有毒,回家不要放在室内,不要近距离接触,不要吃。”
“……”
花朵受力作用在手上颤动,眼前晃了一片嫩粉色,沈榆接过来,心想着又不是饥不择食,我吃这花做什么。
他在心里腹诽完了又对温遇旬弯眼睛:“谢谢,很漂亮,我很喜欢。”
温遇旬站起来,转身的时刻瞥见被忘在一边的合成器,又看一眼抱着花想闻不敢闻的沈榆,说:“我帮你搬?”
沈榆知道对温郁旬来说就是随手,也不扭捏,点点头:“麻烦你。”
他们往外走,温遇旬看起来挺轻松,沈榆凑过去,问他这花有没有名字,是什么品种。
“狂人诗。”温遇旬不着痕迹地放慢了点脚步。
合成器从后园搬到前台来,小甄早就等在那边,见到合成器完好时先松了口气,跑过来从温遇旬手里接过,说:“谢谢沈哥,谢谢二老板。”
沈榆惊讶道:“感情就我不知道你是老板。”
温遇旬笑了声,说:“我不怎么来,最多算个甩手掌柜。”
他和章济年都是只进行资金投资,并不上手管理,沈榆他们叫的老板是两人的朋友,姓何,三十出头岁年纪,平时是他当一把手经营。
老何远远看见他们,不走过来,在嗑瓜子,朝沈榆挥挥手,又对温遇旬喊:“醒了啊?”
彼时温遇旬正在扫沈榆的微信二维码,闻言抬了下头,看不清人眯了眯眼,手抖了下,没扫上。
加好友这事是沈榆提出来的,等温遇旬那边敷衍完老何把码重新扫上,验证消息发过来时,他带了自己的名字。
沈榆在他面前通过,输入备注的时候把手机拿得正对自己,屏幕不让人看见,将“温遇旬”三个字删掉,打上个郁金香的图案。
温遇旬从后园出来之后好像又困了,看着没什么精神。
沈榆将手机放回口袋,宁以桥和邱风刚来了消息,说他们快到了。
“我待会儿唱歌你听不听?还是回去睡觉?”沈榆问。
温遇旬大约有些困迷糊,胳膊撑着吧台,脸埋在手里,声音闷闷的:“我听过你唱歌。”
他完全是答非所问,沈榆乐得和他说话:“卧月签了不少驻唱乐队,一个星期三支乐队轮着站岗,你来也在后园待着,保不齐哪一天周五你会听错。”
温遇旬一般来了也不会在前厅坐,一般和章济年在后园喝酒,要么睡觉。但只要木门一开,就算待在矮楼里,前厅传来的声音也很清晰。
上次和沈榆面对面见一次是他为了那几颗郁金香把后园的地给翻了,撒了肥,味道不好闻。
“不会听错。”长眠湾的歌相较于其他金属类和朋克类等风格很不一样,他们的歌大多静,也很慢,旋律悠扬。
温遇旬看沈榆在那边不知道得意什么,说:“你们的歌很适合听着睡觉。”
沈榆顿了一下,被惹了只会退而求其次:“横竖都是睡觉,那你要不要听一听?”
他是这样的,温顺的时候占大多数,一双眼睛闪亮亮地看着人,自己不知道有多招人,不温顺有小脾气的时候很少见,宁以桥觉得他发脾气的样子很好玩,最喜欢逗他不高兴。
温遇旬对旁人不冷不热的,不知道为什么在沈榆这里好像没什么办法,他心不在焉地看回去,自己在心里想。
沈榆眼神太真诚,温遇旬到底是没捱住,他其实很累,本来打算帮沈榆搬好东西就走了,还是没忍心拒绝:“那我听一听吧。”
“好的,”沈榆肉眼可见地一下子高兴起来,眨了两下眼睛,“既然温老板赏脸,一会儿能不能劳烦您不要太快睡着?”
他得寸进尺,温遇旬想上手把他脸推开,也只能扭头看酒吧墙壁上摆的藏品,说:“我尽量。”
作者有话说:
啵啵
第12章 我们再见
第二天是周末,周五夜场人很多,年龄段很丰富。
沈榆在浙江的几天时间和调班似的让其他两支乐队加班,他们一个星期不露面,老何说生意都不好了。
听老何这样说的时候连邱风都笑了,宁以桥说:“不至于吧,哪儿有那么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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