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陶陶
这些人根本说不出话来,难道说要让姬昭定他们一个与镇南王勾结的重罪?
姬昭见此,神情冷淡道:“退朝吧。”
说完,姬昭便起身离开了宣政殿。
从宣政殿出来,姬昭便收到了萧驯又给自己送了一批金银的消息,都是他各种抄家抄出来的。现在江汉郡的豪强恨不得生吞了萧驯,可是萧驯根本不怕,只怕人还没到他很前便被萧驯一刀砍了。
“陛下很高兴?”走在姬昭身旁的萧衍为姬昭撑着伞轻声问道。
“谁会嫌钱多。”姬昭微微勾起嘴角,“不过朕得写封信给他,让他别竭泽而渔了。”
必须要让萧驯学会可持续性竭泽而渔,无论打北离还是修筑河堤,每一件事都需要钱!不能一口气把能挤出钱的豪强全部打死了!
说完,天空突然响起一道惊雷,让姬昭不由抬头看去,天上的雨好像又变大了。
“奇怪,这雨怎么下了快半个多月了?现在应该是春天啊。”
一瞬间,姬昭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此时,宫道之上,雨幕之中,一名身背旌旗的官吏一路策马奔来,在看见站在宣政殿前的姬昭后从马上直接跳了下来。
姬昭看着八百里加急的传信兵心头一跳开口问道:“怎么了!”
只见传信兵跪在地上道:“陛下!
黄河改道,夺淮入海!”
第六十八章
大雨绵延不绝, 长安城的宫殿被笼罩在浓厚的乌云之中,雨滴打在房檐上的时候,如同闷声敲在众人的心中, 让喘不过气来。
宣室殿偏殿之中,三品以上的官员悉数到场, 一同商议黄河决堤后的抗洪赈灾之事。
这一次黄河改道,众人始料未及, 毕竟黄河泛滥的时间通常在夏季, 而春季却是极为少见, 这一次黄河改道打了大家一个手足无措。
姬昭坐在书案之后嘴唇紧抿,是他没有注意到这些日子黄河上游连绵不绝的大雨,若是他早有预知, 或许这次黄河改道伤亡的情况会小很多。
忽然,窗外响起惊雷,冷白的雷光照亮了姬昭毫无血色的面容,他忽然想到, 原著从没有提过这一次黄河改道!
这样想着, 姬昭猛地站起身来,宽大的衣袖掀翻了书案上的奏折, 发出巨大的声响。一种无法掌握命运的感觉朝着姬昭疯狂袭来, 仿佛上天随时能够收走他和萧衍的性命。
“陛下, 怎么了?”
下一刻,萧衍按住了姬昭的双肩, 隔着衣服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姬昭不由感到安心。
姬昭深吸一口气, 藏在衣袖之下的手狠狠握紧,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失态。
于是,姬昭犹如黑曜石的双眼扫视过群臣道:“天象异常却无人上奏警示黄河决堤, 朕养你们是让你们吃干饭的吗?”
在场的众人被骂得讷讷不敢言,而萧衍却是注意到姬昭刚才眼睛失焦了一瞬,他是在害怕什么。
姬昭率先将矛头指向钦天监,钦天监监正直接被革职,其余官员皆被罚俸半年闭门思过。观测天象是钦天监应做之事,如此异常的天象,钦天监中却无人禀报,可谓渎职。
处理完钦天监之后,姬昭看向在场的群臣道:“诸位爱卿,拿出一个赈灾的章程来吧。”
黄河已然改道,十多个郡县受灾严重,淹没良田数千顷,伤亡不知其数,影响数百万人口。赈灾和后续的善后工作是一件庞大且繁复的工程,尤其是其中还会经过层层剥削。
一想到国库之中的银钱可能到不了老百姓的手中,姬昭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暴虐之意,想亲自杀几个贪官。
黄河决堤后赈灾的章程都是有的,只需要按着以前的规矩进行增添改动就行。
先从附近的粮仓之中调动粮食送往灾区,之后再把朝廷拨的粮食送到,平抑灾后粮价,防止商人赚国难钱,将药材和赈灾银两送往灾区,让灾民修建城墙和官署换取工钱。
姬昭又往上面加了两条,死者火葬,水必须过滤烧热之后再喝。
然而,这些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诸位认为应该拨多少赈灾银两?”姬昭看着在场的众人问道。
“臣以为,拨银钱两百万可以。”谢左相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周平便叹了一口气并为难地道:“国库之中并无多少银钱。”
大昱之前几乎每年都对北离用兵,每一用兵便是巨大的花销,征调的民夫押送粮草的牲畜以及几十万大军,每一天的吃用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先帝留给姬昭的家资微薄得可怜。
就在姬昭想直接从自己私库中出钱之时,一直没有出声的谢檀书开口道:“臣愿意将母亲的嫁妆尽数捐出!”
话音落下,谢左相手中的笏板都差点握不住了,只见谢左相充血的双眼的瞪向谢檀书,逆子!逆子!真是个孽畜!
谢檀书却是神色淡淡,他父亲之所以能够住得起豪宅,请得起下人,穿得上上好的绸缎锦衣,用得起金银玉器,全是靠着他母亲的嫁妆。
如今,他把对方的荣华富贵的生活拿走,也难怪对方恨不得上前啃他一口血肉。
姬昭看着谢檀书缓缓道:“你母亲的嫁妆?”
谢檀书闻言笑着道:“按照大昱律,女子出嫁后的嫁妆在女子死亡后应该一半归还给女子娘家,一般留给女子的子嗣。只不过臣母家无人,所以臣母亲的嫁妆悉数由臣继承。”
姬昭看着谢檀书道:“谢爱卿当真是为国为民。”
“只不过臣母亲的嫁妆尚且在臣父亲手中保管,还请父亲回府之后将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交给我。”谢檀书嘴角勾笑,眼神冷漠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被谢檀书看着的谢丞相并不说话,双手的僵硬已经暴露了此刻的所思所想。
坐在书案后的姬昭则是开口道:“谢相作为天下读书人的表率,自然没有不肯的,这样吧,散会之后朕便让锦衣卫按照谢爱卿母亲的嫁妆单子去谢相府中取的。”
话音落下,谢丞相的脸色已经是难看至极,即便如此,他也要强撑着对姬昭谢恩。
有了谢檀书的捐款,摄政王萧衍也大方地捐了二十万两白银,没有女眷没有孩子,萧衍的俸禄和因军功得到的犒赏基本是用来给战死者家属作为抚恤金了。即便如此,萧衍也出手阔绰地捐出了二十万两。
有了谢檀书和萧衍两位宠臣的以身作则,在场的大臣纷纷慷慨解囊,片刻便凑出了赈灾所需要的银钱,加上国库中可以拿出的钱,刚好两百万两。
对此,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在场的世家官员并不觉得肉疼,黄河水灾肯定会有灾民为了活命贱卖自己的良田,到时候他们花上少许钱便可以买回大片大片的良田,凭着良田产出的收益,只需要一两年的时间便可以抵过今日捐出的钱财,更别说良田还可以持续产出,他们所得早就远远产出了今日所出!
姬昭见赈灾款已经足够,于是开口道:“朕决定亲自前往灾区赈灾。”
话音落下,群臣色变。
“陛下,不可!”
“不可?”姬昭看向面前的众人,“若朕不亲自去,又怎么知道这赈灾的银钱到了谁的口袋?”
“陛下,且不说黄河泛滥危险至极,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还请陛下以龙体为重!”谢丞相率先跪下磕头道。
姬昭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群臣只觉得心烦意乱,刚想发作一番,他便被萧衍按住了手。
“昭昭,不许胡闹!”
“朕没有胡闹!”姬昭看着萧衍想要将手腕从萧衍手中挣脱。
只见一旁的谢檀书见此道:“陛下,臣以为可以派摄政王殿下前去赈灾。”
姬昭担心赈灾银钱被层层剥削,担心底下的人会阳奉阴违,所以才打算亲自以身涉险。然而,摄政王却是手腕强硬,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心机城府都足够压得住底下的人。
谢檀书的话一出,群臣附议。
“还请陛下留在宫中主持大局!”
姬昭看向萧衍,他有些不想让萧衍离开自己的身边,可是正如所有人所说,萧衍是最好的赈灾人选,身份够手腕狠,足以震慑心怀不轨之人。
他想亲自前往灾区,群臣不同意,萧衍也不会同意。然而,他多犹豫一分,灾区的百姓便痛苦一分。
最后,姬昭做出了决定,萧衍携赈灾银两与长安所存粮食前往受灾地区。
等群臣散去,萧衍看着神色郁郁的姬昭道:“只是前去赈灾而已,不出一月我便能回来。”
说罢,萧衍便在姬昭的目送之下,看着萧衍骑上战马,带着两千余人和部分粮草率先赶去灾区。
一时间,姬昭的心突然慌了一下,然而雨幕瞬间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见他的背影了。
下一刻,谢檀书走到姬昭身边道:“摄政王此去,定会平安归来。”
姬昭闻言不由握紧了手中萧衍送他的匕首,于是他开口道:“但愿如此。”
萧衍是明年才病逝的,所以他绝不可能死在现在,姬昭不断地在心中安慰自己。
等情绪稍微平定一些之后,姬昭看向一旁的谢檀书道:“你母亲的嫁妆,你不打算留一部分吗?”
只见谢檀书看向那无边雨幕道:“不必了,比起留在我手中,我母亲还是更希望她的嫁妆能够救更多的人。”
姬昭闻言道:“朕也决定缩减用度了。”
一个人吃什么十几二十几道菜?三菜一汤足够了,还有些奢侈。
谢檀书在听闻姬昭把膳食砍成三菜一汤之后有些微微惊讶,但面前少年却并无怨言。
姬昭看着谢檀书道:“檀书,你可得帮朕盯紧长安中的权贵,
若是吃得比朕好,穿得比朕好,通通罚金。”
说着,姬昭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凭什么他在吃苦,那群人能够纸醉金迷,通通给朕节俭起来,奢华之风不可取!
谢檀书闻言一愣:“是。”
福公公见此忍不住想要捂脸,陛下敛财之能比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那些权贵怕是要骂死谢指挥使了吧。
而在另一边,一直关注着长安动向的萧驯在听闻自己叔父外出赈灾不在小皇帝身边之后,他立刻丢下了手中正在进行的江汉郡土地清量工作,把事情交给跟随自己的属下后,便独自一人快马加鞭地赶回长安想要趁虚而入。
第六十九章
摄政王萧衍不在长安之后, 群臣发现留在长安的小皇帝行事越发乖张,脾气也更加难测。
朝堂之上,群臣奏事完毕, 正等着太监开口宣布散朝的时候,只见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突然轻飘飘地说道:“听闻李爱卿每次用膳要上一百零八碟菜, 煎炒烹炸点心茶水样样俱全。”
被点名的吏部尚书李年闻言心中瞬间一跳,只见那高位上的少年帝王勾起殷红的嘴角道:“朕也不过是三菜一汤而已。”
哐当一声, 吏部尚书李年跪在地上道:“臣该死。”
姬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吏部尚书, 他还不至于别人铺张浪费便杀了别人, 只不过该罚还是得罚,他最看不惯有人过得比他好。
于是,姬昭道:“便罚千金吧。”
李年出身大世家, 这点钱虽然会让他肉痛,但是却没有伤及筋骨,于是面露痛色认罚。
一旁的群臣见此心有余悸,只觉得家中饭菜还是像陛下一般减到一人三菜一汤, 万万不可越过陛下去。同时, 他们也惊骇于陛下连他们吃什么都知道,越发觉得锦衣卫可怕。
敲打过李年之后, 姬昭又看向太常寺卿道:“听闻叶爱卿已经开始为家中女眷裁剪夏衣了, 听闻光是叶爱卿的夏衣便叫家中绣娘做了一百多件。”
夏日不过短短三月, 夏衣却是做了一百多件,每天穿一件扔一件还有多余的, 且不说那些衣服的料子还是上好的丝绸。
太常寺卿闻言顿觉额头冷汗直流, 下一刻他便听见小皇帝感叹道:“朕的常服穿的还是去年的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