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下天
但不管真假,他家世子说珍惜仆从性命,他这心里多少是有点被暖到了的。
苏瑾言眉头微蹙,他没想到孙子柏会这么说,虽然杀手大概率不会再来,但他并不敢给出什么保证,正如孙子柏所说,他们并不认识,孙子柏对他一无所知,不相信他才是正常反应。
“抱歉,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苏瑾言颔首,随即看向地上昏迷的巴淳,小乙正在给他查看伤口,只见他身上几处刀伤正在往外渗着血,尤其腹部一道伤口极为明显,虽然撒了止血药粉,他的衣服还是很快被鲜血浸透了,小乙急得眼睛都红了,却死死咬着牙,动作熟练又干脆。
孙子柏却在这时候话锋一转,“或者苏公子给我一个救你们的理由,毕竟本公子也不是什么见死不救的恶人。”
胡岸:……
“理由?”
苏瑾言再次看向孙子柏,有些疑惑。
“公子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来,苏某必定尽其所能。”
孙子柏看着他泛白的指节,露再袖外的手指纤细笔直,此时却白得不像个正常人。
一旁的小乙一边帮巴淳处理伤口,一边难受得眼眶酸涩,他死死咬住牙齿拼命忍着愤怒和憋屈,他家公子曾经是那样的尊贵耀眼,宛如天上明月一般高高在上,不知多少人仰慕巴结他,不想如今却沦落到这样的田地,此时还要为了他们几个没用的下人去求人。
小乙只觉得辛酸又难受,他家公子就是双腿被废最落魄痛苦的时候都没有求过人,可是如今……
苏瑾言面色却很认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雨水便穿透厚重的竹叶低落了下来,而且经过一层层竹叶汇聚之后的雨水变得更大滴。
孙子柏就见雨水从竹叶滑落,滴落在苏瑾言胜雪的披风上,几滴落在他如墨一般的黑发上,溅起的轻微水花落在他玉如的面庞上,他整个人面不改色,孙子柏却越发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单薄。
孙子柏忽的一笑,本就好看的眉眼微微眯起,唇角更是勾出好看的弧度,但他大概本身就是反派设置,这种好看莫名又带着几分让人难以信服的痞气。
一看就不像什么正经好人。
“苏公子别紧张,本公子又不是什么刻薄之人,就是想问苏公子几个问题而已,希望苏公子能如实回答。”
“公子请说。”
“苏公子是哪里人士?”
苏瑾言并不意外孙子柏问出这个问题,略微迟疑之后便直言道,“京城,苏家。”
“京城四大世家之一的苏家?”
孙子柏虽然有所猜测,不过没想到还真是。
“正是。”
“那苏公子可知杀你之人是何人?”
“也是京城苏家。”
苏瑾言面色平静,似乎被同族之人如此赶尽杀绝的追杀是如何正常的一件事。
孙子柏心里了然,看来是家族内斗了,难怪刚刚他半点没有留活口的意思,看来他很清楚追杀他的人是谁,自然也清楚被追杀的原因。
传承百年的大世家之间内斗再正常不过,就好比皇族,皇子与皇子之间,甚至皇帝,以及各方势力之间想来也是争斗不断的,传承百年的大世家更是如此。
孙子柏脑中迅速搜罗有用剧情,四大世家之中,萧家为首,因其掌握着大尧几大重要铁矿,权力滔天,又跟皇家纠缠不清,在萧亦焱崭露头角之后,萧家必然是与他紧密相连的,其次是白家,因为白子玉的关系,白家也毫无疑问站在萧亦焱那边。
而温家是四家最弱,因着五皇子的关系最终受到牵连,唯独这个苏家,一开始就显得很神秘。
据说苏家钱行遍布天下,苏家更是富可敌国,他们几乎掌握着大尧最主要的经济命脉,但苏家有祖训,不参与皇权争斗,于是一直保持中立态度。
也因此,前期苏家都保持着神秘,直到后期,大概是萧亦焱主角光环的影响,苏家新任家主一反常态,毫无底线的选择了萧亦焱,并且一改先前的高冷姿态与皇家关系逐渐密切,在萧亦焱登基之后甚至还给萧亦焱送了一个美男子,而此人也成为继白子玉之外,另一重要角色,给两位主角的爱恨情仇增添了不少的阻力和剧情。
不过,剧情里始终没有出现眼前这位坐在轮椅上的人。
难道是家族内斗的牺牲品吗?
巴淳最终还是上了马车,在大雨彻底穿破竹叶淋湿地面之前,孙子柏让两个护卫将昏迷的巴淳抬上了马车,然后又让苏瑾言也上了马车。
苏瑾言原本只是想让巴淳上马车避过这场雨,他伤口太多,淋雨必死,小乙身上也有伤,被雨水淋湿同样危险,但苏瑾言明白人不能得寸进尺,毕竟马车只有一辆。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孙子柏竟让主仆三人都上了马车。
“你们三个伤的伤,残的残,不上马车是等着被雨淋湿冻死吗?”
“本公子难得救人一次,当然是要救到底啊。”
苏瑾言面色复杂,小乙还想固执的陪着他家公子一起在竹林外面等着,却被孙子柏无情呵斥。
“没看到你家公子嘴都冻白了吗?”
小乙单纯是不想让他家公子跟孙子柏共处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实在是孙子柏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可孙子柏的话是事实,他家公子本来就畏寒,身有寒疾,如今这初秋的夜晚已经让公子身体吃不消,更不要说这么大的雨。
小乙咬了咬牙,最终不再阻拦。
若不是公子不愿,其实他私心里本就是想求孙子柏让自家公子也上马车避一避的,他已经想好了,就算是让他跪在这里求,或者让他死在这里也要让他家公子上马车,否则他不敢想公子会因为这暴雨受多少罪。
却不想孙子柏比他还干脆,直接动手。
马车空间说是大,可同时容纳那么多人还是不可能的,里面本就有一个冷美人,又抬上去一个昏迷不醒的巴淳,而巴淳身形高大,就那么昏睡在那里一下便占了一大半的位置。
雨越下越大,苏瑾言行动不便,可没人知道在这样生冷的雨夜,他的身体僵得连上半身都有些活动艰难了,连人带轮椅一起抬上马车是不现实的,但苏瑾言从不习惯外人近身,尤其是这双腿废了之后的这几年,他身边几乎只有巴淳和小乙。
可此时他们现在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手臂上有伤,苏瑾言如何忍心看着这小乙这孩子的手臂渗血。
却不想就在他犹豫之际,忽然一道阴影凑到他面前,苏瑾言只觉得面前一暗,一股陌生的气息瞬间将他笼罩,下一秒,他便感觉到他整个人都被腾空抱了起来。
“你……你个登徒子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公子!”
小乙一个不防就看到了这样一幕,他急得跺脚,飞身就要去抢人,可孙子柏已经轻松抱着苏瑾言几步走到马车前,而后一步就轻松踏上了马车。
“放下我家公子!”
小乙冲过去就被胡岸挡住,孙宏也大着胆子挡在马车前。
“公子!”小乙急得跺脚。
孙子柏将人放在先前自己坐的位置上,那里为了让他舒服孙宏可是铺上了厚厚的软垫,孙子柏将人放下嘴上却不饶人。
“知道自己是拖累就少逞强。”
苏瑾言抿了抿唇没说话,他自然知道他是小乙他们的拖累,可有时候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孙子柏将人放下之后并没有坐下,而是转身就撩起车帘准备跳下马车,鼻尖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清香味中又夹杂着一股药香,这药香似是被竹林的湿气放大了数倍,此时显得格外浓郁。
也不知道这药罐子喝了多少药才有这效果。
孙子柏速度太快,他扭身的瞬间长发甩起,刚好与苏瑾言垂下的墨发短暂的交缠,下一秒,孙子柏已经跳下了马车,动作干脆利落。
小乙怒气冲冲的要跟他拼命,孙子柏顺手揪起他后衣领就给扔了进去。
孙宏跟自家世子配合默契,孙子柏一扔,他刚好一撩车帘,小乙就这么被扔进去了。
“小乙,我没事。”
在苏瑾言的安抚下,小乙终于冷静下来,惊魂未定,他刚刚真是吓惨了,只以为他家少爷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本公子可不会照顾伤患。”
孙子柏嘀咕着已经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这时候大雨已经彻底放开了哗哗落下,眨眼功夫孙子柏就感觉到身上衣服的湿重,头发也淋了个透彻,尤其是古代这长发,孙子柏很不习惯的甩了甩。
好在派出去的护卫已经回来,说是前方五里有一峡谷,崖底有山洞可以避雨。
胡岸率先骑马开路,孙子柏一夹马肚跟在他后面,被抢了马的护卫则是翻身上了同伴的马,随后几个护卫护在马车后面,一行人就那么狼狈的朝着前方赶去。
小乙撩开车帘望着马背上高大的身影,被水淋湿的衣服贴在了身体上,却更加凸显了此人高大的身躯,被雨水淋湿的长发更是在冷冽的秋风中肆意飞舞,小乙心思复杂。
此人好生矛盾,看着不像是好人,说话也让人讨厌,可不仅巴叔上了马车,公子也进来了,就连他也上来了,倒是这人,竟然选择冒雨骑马。
“哼!”
原本见他对公子无礼一肚子气的小乙顿时只觉得堵的难受,气鼓鼓的发泄不出来。
一旁的苏瑾言感受到马车里的暖意,心里也闪过复杂,见小乙还气鼓鼓的,只好又出声唤了一句小乙。
刚好在外面赶车的孙宏这时候哼哼了两声,表示对这几人的不满,害他家世子淋雨,他们家世子金尊玉贵的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他想想就心疼,偏偏这小厮没眼力见。
“不知好歹!”
孙宏大着胆子道。
小乙咬了咬牙,看着马背上那人湿透的衣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小乙,快给巴淳看看吧。”
苏瑾言被放在那里,但双腿无法动弹,他只能再次出声提醒小乙。
“是,公子我这就看。”
小乙这才急忙给昏迷的巴淳继续处理伤口,这路虽然颠簸,但马车走得慢,淋湿之后车身也重了,倒是让马车稳重了不少。
“这位哥哥,你生得也太好看了吧!”
这时候,被挤在角落的冷美人忽然直勾勾的盯着苏瑾言开口,两人这才将视线看过去,因为车内昏暗,他们刚刚并没有注意到马车角落里还缩着一个人,这冷不丁的开口将主仆两人都吓了一跳。
冷美人却忽然凑过来,越凑越近,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苏瑾言再次感叹道,“真的,好好看。”
他家公子天人之姿当然好看,小乙戒备的赶紧将他拉开,“你是谁!”
苏瑾言倒是很平静,他没在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什么危险。
“我是谁?”冷美人歪着头认真思索之后,“我是哥哥的冷美人啊。”
两人微愣,随即就反应过来他的身份,苏瑾言面色平常,倒是小乙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变化,那登徒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出门还带着美人,最关键这美人看起来心智不全的样子,也亏得他下得去手。
最重要的是,他连这样的都不放过,那自家公子岂不是很危险?
“你在做什么?”
冷美人好奇的看向小乙,只见他快速解开巴淳的衣服,他身上大大小小各种伤疤,有些已经结痂,有些却是新鲜的。
“真难看。”
冷美人说。
小乙僵了一下,眼眶红了红,心里想着这多半是个傻子不要跟他计较。
他将新伤口都撒上止血粉,又用破布重新包扎,然而腹部的伤口实在严重,很快就又渗出了血,马车里空间本来就小,很快就充斥了一股血腥味。
而侧腰上一块半结痂的伤疤更是触目惊心,已经溃脓了,泛着恶臭,伤口与包扎的纱布几乎黏在了一起,只是轻轻拉扯,昏迷的巴淳便痛得面部扭曲。
似乎是上一次没有处理好的旧伤,因为没时间养好伤就再次撕裂开来。
小乙一边忍着泪一边上药,苏瑾言被两人遮挡了视线看不清楚,但看小乙紧绷的身体和微微抖动的肩膀也知道,情况必定是很糟糕。
马车外,大雨越下越大,路上变得又湿又滑,可马儿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时不时的还会打滑,一行人前进艰难。
孙子柏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衣服全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又冷又难受,长发也湿湿嗒嗒,拉着缰绳的手也是冻得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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