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北大灰狼
谢阳曜方才是被沈泽兰着凉的消息激怒了,此刻冷静下来,也明白肯定沈泽兰不许他派出的人插手,否则依他这些护卫的稳重程度,不至于眼睁睁看看沈泽兰打湿衣服。
沈泽兰这人,他当真不知如何是好。由着对方性子来,会弄出些坏事,不由着对方性子来,对方会同自己置气。
看来要向谢春来请教的事情还有很多。
谢阳曜有些头疼,他抬起手,按了按眉心,道:“此事不怪你们,你且说,泽兰现下如何了?病得严重吗?”
为首侍卫回道:“大夫说不严重,叫了崇光公子协助驱寒。”
谢阳曜道:“驱好寒,告知我一声。”
“是。”
谢阳曜掐断联系,为首侍卫尽职尽责守在房外,等待不过片刻,大夫同谢崇光出来了。
谢崇光道:“大夫,我送送你。”
大夫背着药箱,拱手道:“公子止步。”说罢,抬腿就走。
尚未走几步,被人抓住了手臂。
大夫回头,目带疑惑,看向抓住他手臂的人,笑道:“公子还有什么事?请说。”
一群侍卫皆朝此处看了过来。
谢崇光目光聚集在大夫清瘦的脸庞,稍纵片刻,松开对方的手臂,道:“大夫,我的身体最近不太舒服,可否给我看一下?”
大夫笑道:“公子请说,哪里不舒服。”
谢崇光道:“此处不方便说。”
大夫笑容带出几分玩味,他上下扫了谢崇光一眼,道:“我不会治不方便直言的隐疾,不过我认识一个擅治隐疾的同业,倘若公子需要,我可向你引荐他。”
谢崇光脸色铁青,道:“不需要了。”
“如此,我便告辞了。”大夫拱手道。
谢崇光传音道:“你小心些,我疑心那人不简单。”
大夫朝他看了一眼,走远了。
为首侍卫走至谢崇光身旁,恭敬道:“崇光公子,沈公子情况如何?”
谢崇光道:“一切皆好,很快就会病愈。”
为首侍卫不着痕迹舒了一口气,道:“少主得知此消息,一定会高兴。”他说罢,转身朝房间走去,想见见沈泽兰。
谢崇光拦住他,道:“他睡着了,莫要打扰他。”
为首侍卫自是不敢打扰沈泽兰休息,应了声是,
随即联系谢阳曜,将沈泽兰现在的情况告知谢阳曜。
谢阳曜不知拿沈泽兰如何是好的问题,已经请教过谢春来,本想同沈泽兰就观景淋水一事,好好说道,但对方既已休息,他自然也不好叫醒对方。
于是一边问沈泽兰最近这几日玩了些什么,路上可有什么趣事,一边与谢春来在镇魔谷前,探讨如何修补镇魔阵,本来前几日就要同谢春来去修补镇魔阵,但因事耽搁了,所以延至今日。
“原来少主在此,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人。”谢阳曜正一心二用,后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扭头看去,一个身着乌青衣袍的青年带着几人朝这边走来。
正是许久不见的王追云。
谢阳曜掐断联系,给谢春来使了个眼神,示意暂时不讨论了,转而走到王追云面前,右手握成拳,掌控着力度,不重不轻地锤对方胸口一下。
“面壁思过结束了?感觉如何?”
王追云前段时间同王大护法来接他回浮云时,出言无状,被王大护法罚了面壁思过。
谢阳曜同王追云多年好友,对此早有耳闻,不过王大护法如此罚对方,也是为了对方好,他自然没有插手,如今见着人了,少不得关切几句。
王追云挨了一拳,装模作样揉了揉胸口,一脸无语道:“少主,你这话问的,面壁思过难不成有什么好感觉?”
谢阳曜便笑出了声。
“少主就在这里幸灾乐祸吧。”王追云朝谢春来打了个招呼,接着道,“听说少主把那位带回来了,怎么没看到人?又走了?”
谢春来双臂环胸,调侃道:“走什么走,他永远都走不了,你说是吧,堂哥。”
谢阳曜横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那夜差点被你害死。”
谢春来摸了摸鼻子,道:“失误,失误。”
王追云砸吧嘴,道:“看来我错过了很多好戏啊。”
谢阳曜但笑不语,转而问道找他有什么事。王追云道:“欸,我跟你说件好事,你猜猜是什么好事。”
谢阳曜道:“我这有事要忙,没心情猜来猜去,你同我直说罢。”
“你这人当真无趣。”王追云撞谢阳曜肩膀一下,“我要同你说得可是一件大喜事,保管你听了高兴坏了,什么事儿也顾不上。”
谢春来挑眉道:“那你藏着捏着做什么,赶紧说啊。”
王追云竖起食指,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水之灵珠的下落了。”
“什么水之灵珠?”谢春来迷惑道,他不解地看向谢阳曜。谢阳曜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变了,说不出的阴冷。
“你知道些什么?”谢阳曜问王追云。
王追云见他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当即不高兴了,道:“少主,你这是干什么?罢了,不说了,走了,没劲。”
谢阳曜一把抓住王追云的后衣领,道:“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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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大夫出了院落,便将微驼的背部挺直,他走到一个阴暗的小巷子,收起药箱,从乾坤袋内拿出一枚丹药服用了。
丹药服下不过片刻,那张清瘦的脸逐渐变得模糊,不一会,竟浮出一缕缕白雾。
待雾气散尽,这张脸变得美丽柔和,且拥有一双灰蓝的眼眸。
沈泽兰戴上帷帽,换上一身夜行衣,走到距离此地最近的传送阵,借助传送阵,来到见云城。谢崇光便是在见云城天音酒楼见到的中年人。
沈泽兰很快来到天音酒楼,他相信中年人,也就是猪头人就在此等他,而他并非冒冒失失来此见中年人,从前些日子见到对方留给他的那句话便有所准备。
不出意料,对方在酒楼等他,等了多久不得而知,但走入酒楼的一瞬,他便看到了人。
第89章
对方举起酒杯,朝他敬了一杯酒,道:“等你多时,坐。”
沈泽兰取下帷帽,坐于中年人对面,此人叫什么,无从得知,他一直用对方所戴的面具称呼对方。
他被囚禁那几年,没有见过对方真容,逃离时,打落对方面具,方才见到对方真容。
——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特色。
“你不怕我杀了你?”沈泽兰问对方。
见到对方的刹那间,那噩梦般的生活场景纷杂地涌上心头,他的情绪几乎崩溃,但事先服用了镇神丹,镇住了神魂,倒不至于如之前毫无征兆见到对方那般失态。
中年人道:“我若是怕你杀我,便不会见你了。”他说着,伸长脖子,鼻翼煽动,朝沈泽兰嗅来,“你身上的寒气是怎么没了的?”
中年人囚禁沈泽兰,便是为了研究沈泽兰身上为什么有寒气,寒气应该怎么使用,自己能不能取走。
沈泽兰受困于寒气,对方却疯狂痴迷寒气,倒是好笑得很。
沈泽兰被囚禁一事要从他十五岁说起。
十五岁时,爹娘因着他身上的寒气,带着他到处求医问药,即将绝望时,收到一封信。
这封信,源自虎二。
虎二也是东吴镇人,少时父母皆亡,住在舅舅家,舅舅待他并不好,活儿干得最多,好吃好喝却永远没有他,别说好吃好喝,就连吃饱都是奢侈,于是跟着一群混混,时不时偷鸡摸狗。
沈家那时虽是落败退回东吴镇,却是镇上人人皆知,有厚家底的大户,于是虎二及一伙混混将贼念打到沈家。
他们挑选了一个沈霄带人出门办事的当缝,由两人先去沈府门口故意吵架,吸引方依竹的注意,虎二几人则蒙住脸,翻进沈府,去干票大的。
沈泽兰那时三岁,正乘着夏风,坐在自己房间的竹椅之上,学着他娘方依竹编草蛐蛐。
由于天赋出众,自会吸纳灵力起,他的五识便比普通人敏锐,所以虎二等人一翻进府,他便发现了。
但那时年纪太小,不知这是群贼,见到他们鬼鬼祟祟,觉得好玩,丢了草蛐蛐,避开奶娘视线,偷偷跟了上去,待跟近了,跳到一群人面前,喊着自己也要加入队伍。
一群人被这一喊,吓得魂都飞了,一个个挤上来捂嘴,方依竹此刻也意识到不对,带着人朝这边赶来。一群人皆怕被抓到吃官司,几个跃步,踩着墙壁,忙出了沈府。
虎二个子最矮,助跑几次都未翻上墙,眼见方依竹要抓住自己,一个心急,将吓坏了,躲在迎春木后面,盯着他们的沈泽兰一把推向水池,然而趁着方依竹等人惊慌失措去捞沈泽兰的间隙,从大门溜了出来。
他倒是无事了,可沈泽兰体内的寒气就此活跃,开始折腾沈泽兰。
虎二成年后,不知因为什么事情,与舅舅吵翻,习了些防身术,离开东吴镇,闯荡去了。
这封信是他在外闯荡时所写,信中承认了自己是推沈泽兰入水的真凶,并表示这么多年,未曾放下此事,对此内疚不已。
这些惭悔的话不提,信未写到,他的妻子认识一位医术超群的医修,他已经交了定金,请沈泽兰前来看病。
爹娘对此颇为怀疑,但那时已近绝望,抱着试试的想法,带着沈泽兰去见虎二。
虎二不同在东吴镇的落魄,开了间赌坊,意气风发,见了他们,忙带他们去找医修。
医修正是戴着猪头面具的中年人,不过初见时,中年人戴得不是猪头面具,而是一张简朴雅致的银面具。
爹娘见对方行为举止皆为正派,且在外口碑相当不错,这才放心将他交于对方。
刚开始,中年人还像模像样地给他医治,虽然并没有什么成效,但一个月后,便变了脸,先是借口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给他清理寒气,强行将他带到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后又借口人是阳,寒气是阴,两者不可一者过盛,不许任何人探望他。
爹娘太过渴望有人能治好他,且认为医修皆是怀有大义之人,不曾怀疑对方的话有假,努力挣钱赚取医药费。那时他的医药费一部分由虎二付,另一部分则在中年人这里赊得账。
沈泽兰那时太过弱小,且被切断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即便耗尽才智,也无法摆脱中年人,获得自由,这一囚禁便是三年。
一开始,对方手段还算温和,只是取些血,喂些药,后久久得不到答案,烦躁起来,手段便一日比一日残忍,发展到第二年时,开始割肉,试探留存肉中寒气。
这自然是留存不了,于是对方像疯了似的,又是割肉又是取骨头又是放毒蛇猛兽,只是害怕他死了,用大量丹药吊着他命。
期间,这间漆黑狭窄的囚禁室来了不少人。
这些人沈泽兰也不知来自什么地方,但无一例外,修为都不高,最后都惨死了。
尸骨堆到墙角发臭时,中年人进来处理,听着对方嘴上的抱怨,他才知道这些人是研究寒气能不能转移的实验品。
不过他们没有自己这般有价值,中年人不会给大量丹药吊着他们的命。
沈泽兰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暗无天日,极度压迫的环境之下,他不止一次认为虎二跟中年人是一伙,也不止一次怨恨爹妈信任中年人,更不止一次幻想逃离此地,可最后醒来,只有日复一日的绝望,久而久之,他的精神趋近崩溃,只能依靠自我伤害才能维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