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一行
谢景行是举着篮框,等着双胞胎往里扔球,可他却抱着篮框左移右摆,不像是双胞胎往里扔球,倒像是是双胞胎扔球他接。
谢景行看着眼前三人互动的画面,有一种双胞胎拿着球遛狗的即视感。
咳,自己属实不该这样想,谢景行赶忙将想象的画面抛之脑后。
双胞胎第一次这样玩,觉得有趣,将球乱扔,孟冠白就拿着篮框到处追,逗得双胞胎更是“咯咯”地笑。
谢景行作为双胞胎的兄长,被孟冠白挤开,反成了旁观者。
无事可干,他刚刚就看到双胞胎额头上冒了不少汗,玩了这么久,该要喝些水了。
谢景行趁着有空,去了二层客舱,拿水壶倒了些水,又拿出两块干布巾回了甲板。
太阳早已高高升起,甲板上不少人受不住太阳直射的热度,已经回了客舱。
现在甲板上只剩下了谢家四人和孟家三人。
谢景君和谢若虽然在和孟冠白一起玩,却也时刻关注着自己的哥哥,见着他这副样子下来,就知道是要招呼他们喝水,他们刚好也觉得有些渴,将小球抱在怀里,“哒哒哒”几步跑到哥哥身边。
谢景行拿着水壶,轮流喂双胞胎喝水。
孟冠白丝毫不觉得自己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和两个两岁不到的双胞胎玩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劲,甚至双胞胎离开后,他还很是有些恋恋不舍。
他还想继续玩,这可比听大哥教训快乐太多了。
可看着双胞胎大口喝水,满头汗的样子,知道他们应该要休息会儿,孟冠白依依难舍地将篮框放下,走到了大哥大嫂身边站好。
看双胞胎停下了急切喝水的动作,谢景行将水壶放在谢景君手里,让他们还想喝的时候自己喝,又拿着干布巾开始给双胞胎擦汗。
脸上擦完后,拿手摸进他们的衣衫里面试了试,有些潮,便将布巾折好伸到里面,垫在他们的背部和衣衫之间,免得双胞胎一会儿觉得不舒服。
船往西行,太阳还没升至正中央,斜着往下的阳光恰好被三层的船舱挡了一部分,在甲板上留下一些阴影,几人聚到阴影下。
那边徐白薇和周宁搭话,"你们家的三个孩子养得可真好。"
周宁笑了笑应下了这话,没有多谦虚,他也觉得自己家的三个孩子都很好。
徐白薇是真的喜欢双胞胎,只是看着他们俩,心都要化了。
话里根本离不开双胞胎两人,“双胞胎多大了?”
周宁回答说:“下个月就满两岁了。”
徐白薇惊讶地说:“都快两岁了?”
看着体型有些小,这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面上表情已将心里的想法表露无遗。
周宁看着健康活泼的双胞胎,并不避讳地说:“白薇可是觉得他们长得体型不如平常两岁孩子大,那是因为他们是早产儿,提前了一个多月就出生了,能像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徐白薇几人都是诧异,早产了一个多月,现在看着居然只是较同龄人矮了点,完全看不出来病弱模样。
心疼地看着双胞胎,徐白薇对着周宁说:“你们一定是费了不少心吧。”
周宁笑得甘之如饴,“他们都乖,从小就听话。”
徐白薇看着他满足的笑,心里更是羡慕,真好啊。
孟冠白觉得无聊了,悄悄绕过大哥,挪到谢景行身边,没话找话地问:“兄台你也是去通州府吧?”
上下瞧了两眼谢景行,看他一副读书人打扮,继续问:“你这是要去通州府求学?”
谢景行点头,道“别兄台兄台的了,我姓谢,此次确是去通州府求学。”
孟冠白大大咧咧地说:“我名为孟冠白。”
谢景行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心中愈发觉得这个孟冠白和印象里的二哈逐渐重合。
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边上靠着他的谢景君,若是等谢景君长大,他们二人该是很有共同语言。
“你想去哪里入学?我是通州府本地人,不能说是个万事通,可通州府的书院、义学、私学我都了解,可以给你介绍介绍。”被那个独特的篮框俘获,孟冠白觉得谢景行很合他胃口,热情地想帮上点忙。
谢景行笑道:“多谢孟兄,不过不用劳烦了,我已经有了目标,此去通州府,是为了去府学进学,其他就不作考虑了。”
孟冠白笑容微顿,他就是在府学就读的,可是...他看了两眼谢景行的打扮,一身棉质衣衫,虽然不旧却也不是时兴的样式,再看旁边的双胞胎和周宁,都是如出一辙的朴素。
清了清嗓子,孟冠白委婉地劝说:“府学可不好进。”
府学学额有限,招收的生源虽然是来自通州府辖下的所有县城,可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学的。
所有府学学生都是“凭文取进”,即是要有官方的文书或证明才能进入府学就读。
按理来说,每一个县城的名额是“分拨无定额”,只要在每次岁考排名前百分之十,即可获得进入府学的资格。
可是大炎朝每个地区学风不同,每个地区的学子学力也有所不同,这就造成了若是某个县城文风鼎盛,该县城学子才学自然较其他县城强,渐渐的,“无定额”成了“定额”,每年分拨给府辖下城各县城的名额渐渐变得稳定。
比方说,通州府下有八个县城,其中中兴县分拨名额为十二名,即在岁考时,在中兴县所有秀才里,排名前十二,即可获得前往府学就读的资格。
除此之外,要进入府学就只能是府试前三名,以及像他这种,靠家里捐献巨额财富给府学的富商大贾之家,再疏通关系才能获得一二名额。
府学是大炎朝官学,地方官学教官虽然只是负责教授学生读书,却也是属于朝廷的官员,既然是官员就有品级,大炎朝规定:府学教授为正七品,其内训导为从八品官。
在整个大炎朝的官员体系中,无论是教授还是训导都属于末流官,朝廷下发的薪级俸银自然也不多。
以通州府学为例,教授每年所有银子拿到手也只有五十八两,而训导更是才四十五两。
教授和训导一般都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又是在府城这样繁华的地方,一年只靠这么点银子,要养活一家老小,必须要得节省着过才行。
除此以外,府学的学生都是来自下辖县城各个地区的秀才,有些甚至是贫户之家出身,从县城来到府学就读,经济压力可不小。
作为府学的学子,府学必定要给学生一些膏火银,不然学生在府学就读的花销,普通学子是承担不起的,这又是一大笔钱。
而且府学作为大炎朝的官学,是朝廷官员和未来官员学习和教学的地方,为了师生安全,必定要保证建筑的牢固,馆舍、斋舍都需要定期维护,另外,学子在府学就读时,也会在府学里生活,一系列的杂役、后勤人员也是必须的。
种种花销,全部加起来可不是朝廷划下来的那点款项能支撑的,府学这么多年能运转良好,大头可都来源于乡仕豪绅捐献,这也是为什么寇准规作为县城书院里学业领头的人,却能被几个豪绅之子逼迫退学的原因。
孟家就是如此这般,花费巨大财富买回来一个名额。
当然,就算买回名额,也不是任何人就能进入府学就读的,府学规矩严,又是官学,从上到下都是有才之士,哪能容许那种不学无术、招猫逗狗的浪子入学,影响府学名声。
分拨给商家的名额,入学最低标准也得是秀才,不过不是必须保持在前百分之十,只要有秀才功名即可。
府学放出去的名额一年足有一手之数,这几年间,能成功考取秀才功名,进入府学的也只有一个孟冠白。
孟冠白是少数出自商人之家,却有一些读书天分的商人之子,可是这让他们一家人骄傲的地方,放到府学却如泥牛入海,没掀不起一丝波浪。
府学才华横溢之人多如牛毛,他就是拍马也及不上。
这也是孟冠白认为课室夫子不喜爱他的原因,其他学子个个才学过人,就他一个是凭钱砸进去的,再怎么努力学习,也不过勉强做到不拖后腿罢了。
负责他们课室的夫子名为陈惕守,是个面容慈和,为人亲善的老学究,待名下的弟子个个亲和,却偏偏对他极为严厉。
孟冠白是个性情中人,他自觉夫子不喜他,他便也不喜夫子,常常与他对着干,他写文虽不算顶好,可勉强也能称得上一句“不错”,不然也不能在十六的年纪,就凭借自身实力考中秀才,虽然排名末尾,可也算得上是年少俊杰。
看谢景行的衣着,不像是身怀巨款,能如他一样家里出钱走个后门,而且他看着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再怎么少年天才,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考中秀才,怎么可能能进得去府学。
任他再怎么自觉委婉,他的神情和眼神已将他心中的想法表露得明明白白,谢景行可是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本是萍水相逢,孟冠白怎么想谢景行本该完全不放在心上,也没必要解释。
可是孟冠白太过热心,正跃跃欲试地准备为他介绍府城里其他书院或义学、私学,为了不让他的好心白费,谢景行只能对他说:“我考了本次府试前三,送喜报的官员曾说我有资格进入府学就读,我拿着喜报去报名,进府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府试前三?”孟冠白惊讶地喊出声,想到面前这个少年刚才他说他姓谢,他似乎又回想起什么,高声问:“你不会就是府试案首谢景行吧?那个编出了《四书五经集注》的中兴县神童谢景行?”
不等谢景行回答,他又自问自答地说:“是了,你从中兴县来,又是十二三的年岁,不正和那传闻中的谢景行一样吗?我早该想到的。”
谢景行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孟冠白还一脸好奇地围着他转了两圈,嘴里“啧啧”出声,“看你长得有鼻子有眼的,也没长出个三头六臂,怎么这么小就这么厉害?”
他忽又一脸兴奋,“天哪,你要是进了府学,不出意外会跟我是同一个课室,到时候有你做同窗,看那群眼高于顶的秀才们还怎么用鼻子看人!”
说着说着,他居然自顾自高兴起来。
毕竟,他作为唯一一个走后门进府学的,其他的学子不说全部看不上他,可难免有些心高气傲的人不屑与他为伍,而那些性情平直的同窗也因为他家太过于有钱,未免被人说攀龙附凤,也识趣地离他远远的。
这也导致孟冠白已入府学快半年,府学几百号学子,他却无一位知交好友。
他们看不上他,孟冠白也看不上那些眼高于顶的人,一个人倒也自得其乐,一天天地同陈夫子斗智斗勇,常常气的陈夫子吹胡子瞪眼。
只是这次他做得过了些,陈夫子那副快要被他气得昏倒的模样也吓着了他,不然他才不会乖乖被送回家思过,希望他回去后,陈夫子见到他不要太生气。
想到这个,他一把揽过谢景行,“谢兄,到时你去府学了,我罩着你啊!”
别管罩不罩,先把关系打好再说,要是他带回去这么一个名满通州城的神童学子,陈夫子还不得高兴死了,哪里还会记得他惹他生气的事情。
哎呀,他就是聪明,脑袋怎么转得这么快呢。
谢景行看清楚了孟冠白眼里一闪而过的狡猾,眼睛微眯,这小子在打什么算盘?
不过,看在他逗得双胞胎开心得份上,只要与他无碍就行。
还没进府学,就认识了一个熟知府学的未来同窗,也算运气,不管孟冠白有什么打算,跟自己打交道,反正吃亏的最后决不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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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他是谢景行,就连本还一脸泰然的孟冠清都惊异地看了他几眼。
谢景行这个名字,可能那些家里没读书人的不太了解,可在通州府,但凡家里有学子的家庭,对他的名字定是耳熟能详。
先是一本由府学教官陆寒松作序的《四书五经集注》横空出世,接着又直接在府试中考下了案首,据传,谢景行其人在县试中也是案首,若是能在明年的院试中夺下头名,就是名副其实的小三元,通州府都十来年没有过小三元了,容不得他们不将谢景行放在心上。
谁家有读书人的不是拿着他作为榜样,再三劝诫自家孩童认真就学。
随着日头高照,太阳直射在头顶,双胞胎抱着谢景行,开始变得蔫蔫的,甲板上太晒,他们受不住。
谢景行抱起双胞胎准备回船舱,周宁对着孟、徐二人匆匆说了一声,赶忙过来帮忙。
徐白薇也想伸过手抱抱双胞胎,可他们才不过刚见第一面,不好意思说出请求,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周宁和谢景行,一直到了谢定安面前。
谢定安一把接过被谢景行抱在怀里的谢景君,客气地对后面的孟家几口人点了点头,转身进去船舱。
徐白薇看着不大的客舱,连忙扯了扯孟冠清的衣袖。
孟冠清当即会意,连忙说:“不介意的话,几位上去我们租下的船舱休息吧,我们租下了两间三楼的客舱,范围大,孩子待着会舒服点。”
谢景行将水壶放好,走过来摸了摸双胞胎无精打采的小脸。
双胞胎对着他露出笑容,软软地喊了一声“哥哥”,可却没有同以往那般,兴奋地想要扑到他怀里来,无力地靠在双亲怀里。
一来是因为已经到了午时,玩了一上午,双胞胎一直跑来跑去,耗了精力,确实已经饿了,再就是他们又回到狭小的船舱,他们不喜欢这个狭小的地方。
谢定安和周宁也担忧地看着双胞胎,最后,谢景行抬头征询地看了谢定安和周宁,见他们没有反对,便转身看向孟家三人,点头说:“多谢。”
徐白薇让随身的侍从待在谢家这间客舱里,守好他们的行李,才招呼谢家几人一起上了三层船舱。
谢景行进门后看了看,确实比他们下面大了不少,双胞胎看着快有他们院子大的空间,神情也舒展了一些,被周宁和谢定安放下后,就依赖地的靠在他们的膝头上,抬头说饿。
徐白薇赶忙去拿了点心过来。
天气热,又玩了那么久,双胞胎根本吃不下这些干果和点心,可还是礼貌地摇摇头说:“谢谢姨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