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言何欢
他的皮肤原是极白的,再加上因着今天要出门换上的黑色毛衣,对比之下这种粉也就更加晃眼。
可能当事人也知道自己太过失态,细白的手指蜷了下后,慌忙起了身:“我去穿下衣裳。”
第65章
江柏望着他的背影,眸光定定。
只留坐在那的江荀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有多多余,明明这么大一个人,却愣是都把他给忽略过去了。
“哥,你别看了,人都进去了。”
江柏听到他的话,眉皱了下,他转过脸看向江荀,语气带点儿不耐烦,“你怎么还没吃完?”
江荀:“……”
他很想顶一句,你冲我凶什么,但看着他哥的脸色,只敢默默低下头喝粥。
而这会儿进到屋子里的宋尔则是忍不住趴在炕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有些烫,他轻轻呼出口气,指尖又缓又慢的爬到了枕头一角,几乎要把那点布料给揉皱。
要是可以,他真的想缩在被子里不出去了,可偏偏今天要去县里给家里寄信。
想到这个,他就重新坐了起来。
只思及还在外面等着的江柏,宋尔莫名就生了怯,这怯也不太深,就那样清清浅浅的覆上了面,不觉间眉目就染上了潦潦水色。
他自己却没意识到。
就那样披着军大衣走了出去。
江柏见到门开,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只是这样给宋尔的压迫感和逼近感却更强了。
少年抬目看他一眼,又蜻蜓点水般很快低下了头,带着朦胧的、却又带着将吐未吐的雾里春色。
几乎瞧不分明。
江柏想更近一步去看,可又不敢。
旁边从没有过感情经历的江荀大概是察觉不到这种汹涌的,见两个人站在那半句话不说,也不动弹,把最后一口饭倒嘴里后站起来催促了句:“咱们走吧,再晚回来就不方便了。”
门口的宋尔听到这句插进来的话才恍然回神似的,扶了下门框道:“那……走吧。”
门框应该有很多年了,带着暗涔涔的陈旧感,可也就是这般,才衬得搭在上面的那截手指那样伶仃清瘦。
却又白的腻态。
恍若清水山涧中的玉石,炯然之间破出一段柔情来。
并不是全然的蛊惑,反而是那种交织成的乱。
是温润的骨、也是缱绻的诗。
江柏望着他的手、又顺着那只手捉向他乌黑的发,流转的眉,最后再定格在有些浅薄的唇上,好像自看见宋尔那一刻,眼里就再容不下旁的人了。
可宋尔却经不住这样强烈的、极具烫人意味的目光,他唇动了动,微微侧身后才半抬了眼:“不走吗?”
无论是这句疑惑的话,还是他若无其事中偏避让的姿态,都叫江柏又不得不克制的退了回去,可人的爱意总是藏不住的,他下颌微动,颈侧的青筋也跟着突了起来,像是流淌的、富有生命力的山脉。
“走。”
男人道。
他没再去看宋尔。
走出家门的时候,江荀站在了中间。
这次倒不是他非得搞破坏,而是宋尔很自然的就走到了最外侧。
江柏没说什么,只是交代江荀,“路上的雪还没化完,你看着点儿,别让他摔了。”
莫名其妙就多了个任务的江荀觉得自己可能干不来这活儿,想也没想就说,“哥,我不行。”
他也没等他回答,就直接往他哥旁边一换,瞬间位置就又变了。
江柏猝不及防的挨到宋尔,手臂不觉僵了下,他低声道:“我走远些。”
他不知道宋尔究竟是怎么想的,只以为他是不愿意让自己靠近,所以也这样顺着他的意思做了。
即便难过。
可一个人在很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大约是顾及不到自己的。
宋尔听到他的这句话,不知怎么,心尖儿忽的被刺了下,分不清是心疼还是别的什么,下意识就拉住了他的衣袖。
力道说不上重,却让江柏停下了脚步,他看向宋尔,乌黑的眼眸也跟着沉默了。
过了一阵才有些涩然的道:“不是……想这样吗?”
“不是,”宋尔的声音很轻、也很薄,他的面颊已经不是那样红了,可探出了眼神却残了几分无声的黏,“就在这里,好吗?”
他没解释先前为何没和他走一起,也没解释现在又怎么改了主意,可江柏却没法在这样的眼神里说出拒绝,他只能答“好”,任对方予取予求。
宋尔听到这个回应,手指轻颤。
说实在话,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大概没人肯给他这样的爱,这样的、独一无二却又纵容之极。
他有的,不管他要不要,都给出来。
心有些满,却不敢再往下想。
三个人就这样往县上去。
宋尔是想着自己走的,可村里本就是土路,路上的雪化开之后,更是泥泞,到村口的时候,他已经只有被江柏扶着肩膀的份儿了。
只即便是这样,身上也没剩多少力气。
“要休息会儿吗?”
江柏见他轻轻喘着气,提议道。
宋尔看了下表,轻轻摇了摇头,借着男人的力小声道:“八点半了要,早上本来就耽误了会儿,路上再休息就更晚了,走吧,我还能行,就是得麻烦你扶着我了。”
江柏听到他说麻烦,心往下落了落,不是很喜欢这个字眼,“不麻烦。”
宋尔轻笑了下,眼角往下垂着。
接下来的路,大部分都是江柏揽着他走的,可走到快一半的时候,宋尔还是撑不住了。
他的体力原就没那么好,真要论起来,可能比陈月儿她们还要不如。
江柏看他这样,直接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
宋尔看着躬在面前的、宽阔的背,胸中一瞬间钻进了许多想法,可最终那些纷乱的情绪又都像风一样都散尽了,他慢慢的趴上去,等江柏站起来的时候,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你背着我。”
他的脸被裹在围巾里,说话就有些瓮。
江柏“嗯”了声,似乎也忆起了什么,身上的气息温软下来。
江荀听到宋尔的话,不由被勾起了点儿好奇心,“尔尔,你跟我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当时在路上哮喘发作,快死了,是江柏路过,救了我,”宋尔偏过头道。
“别说死这个字,”江柏声音微沉。
第66章
有些责备的语气。
可宋尔听进耳里,靥侧却不觉拖出了一笔笑意,“嗯,不说这个。”
他听话的道。
说完后抿了下唇,才接着讲:“当时……周围没有人,好大的风,又冷、嘴巴又干,围巾很厚,却挡不住寒气。”
“走着走着、就掉队了,倒在路边……”宋尔说到这里,又是一停,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张口,“没人发现我。”
他回忆的时候,口吻很轻。
可江荀却被他这样直白空冷的形容扯抓了下,“然后呢?”
宋尔趴在江柏的背上,嘴唇动了动,“然后他来啦。”
他不说名字,只说他。
可这样子,好像就更亲密了。
是那种即便外人,也能听出的隐约粘稠。
少年呼出的那一点子热气毫无阻隔的打在男人颈后,叫他的步子慢了下来,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那样的调子、说出那样的一句话,分明没什么含义,可却叫他生出了种连自己也没法捉摸的奇异感。
恍若空中楼阁、摇晃晃没有依托。
偏这时,宋尔叠在身前的腕紧了下。
似是无意识的动作。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动作,引着江柏的心骤起骤落。
“那……你俩这初见,还挺惊险。”
江荀评价道。
宋尔一侧面颊微转,贴在男人肩膀“嗯”了声。
这模样可以称的上依赖了,像是春日里初发的柳芽儿,在向晚的余光里,扶着风、攀在给他养分的树上自在招摇。
江荀望着这一幕,总觉得两个人之间有根他看不见的线,把彼此牵绊住了。
好像也不是他哥一厢情愿。
他笑了下,是真替他哥高兴。
“那就好。”
三个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话,大概过了有一个多小时,才到县上。
宋尔从江柏身上慢慢下来,在地上踩了踩后才觉得脚下没那么软了,“咱们是先去谈生意吗?”
“对,”江荀算了下时间道:“这会儿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他应该还在店里,现在过去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