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座江南
虽然只是五品官, 但权利极大。上一个常极官在任时,就曾做过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提出了京郊变法, 虽然结果以常极士被贬而不了了之。
简而言之, 常极士察京畿四野, 享直断之权。做好了,能为百姓谋福鸣冤,做不好,能起逆乱之祸,所以非忠心耿耿才干卓越之人不可担之。
这么一个官职, 是革故鼎新的不二人选, 永曦帝突然复置这个职位, 其用意不言而喻。
“永曦帝, 野心不小啊。”
但同时,陆久安心里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个疑问,永曦帝为何会从一开始,就对自己交付这种近乎绝对的信任?
让他作为太子少傅教导储君也就罢了, 大周这么多经天纬地的治世之才, 常极士这么一个至关重要的职位,为什么会落到他的头上?
一般来讲,帝王家生性多疑, 制衡驭人之术那是使得炉火纯青,何况永曦帝这样的老狐狸。
这份信任来得实在匪夷所思, 以至让他都有些受宠若惊。就算是因着韩致的关系,那也不该草率。
而且看永曦帝平时对自己的态度,也不像知道了他俩关系的样子。
陆久安就这个问题曾问过韩致,韩致也表示不知:“我唯一能够肯定的是,皇兄不会害你的,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陆久安也不是一个自寻烦恼的人,既然圣心无法揣摩,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新官上任,陆久安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整治晋南城内的治安问题。
刘卧等人在五城兵马司任职,相当于现代的城管部门了,对晋南城最是熟悉,曾经不止一次地在陆久安面前谈起过城中诟病。
鸡鸣狗盗之事暂且不提,晋南城里的乞丐太多了。
与战火纷乱的年代不同,大周国富民强繁荣昌盛,天子脚下,竟还有这么多无家可归的人。
陆久安专门找了一个日子,和韩致一同来到五城兵马司的衙署,询问他们是如何处理这事的。
指挥使唉声叹气道:“只能将他们驱逐到城外嘛。陆大人,韩将军,你要体谅我们呐。上头不出法令,我们也只能采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要不然整个晋南城都是叫花子,像什么话,你说是不是?”
陆久安表示理解:“那能不能向指挥使借些人手。”
指挥使十分爽快:“能助陆常极士一臂之力,是本官的荣幸。”
结果指挥使安排的人一到,陆久安乐了,原因无他,来的三十多个人全是老熟人。
“这指挥使还挺会来事儿的嘛。”
这些都是曾经的应平衙役,经过陆久安的精心调教,早就深谙他的工作习惯。无需再用额外的时间进行磨合,就能配合得相得益彰。
赵老三也很高兴:“大人,你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时隔一年,我们终于又能听你差遣了。”
陆久安命属下即刻出城,打探清楚这群乞丐现今何处,有多少人。
这群属下办事极快,不出一天便回来复命。
原来那群无家可归的人被统一驱赶出城后,就聚集在城门口,白天向过路的行人乞食,晚上就缩在城墙下面,捡些树叶枯草覆体,总计两百人之众。
“冬天太冷了,有十多个孩子没熬过去,死掉了。”
“尸体呢?”韩致问。
刘卧似有不忍:“守城的士兵用草席一裹,丢到了乱葬岗,估计早就叫野狗啃得只剩骨头了。”
又是孩子。
如果这群人不能妥善安置,漳州那样的惨案,早晚有一天会重蹈覆辙。
在搞清楚大致情况后,陆久安就开始着手下一步,将那群乞丐通通聚集到一处。
这群乞丐一开始提心吊胆的,以为官府要捉拿他们下大牢,拼命地反抗,结果看到热腾腾的粥后,都走不动路了。
乞丐们蹲在地上吃得狼吞虎咽,陆久安坐廊檐下托腮看着,还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蓬头垢面的小男孩也认出了他,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朝陆久安飞扑过来,身旁的妇人赶紧将他按住:“不要冲撞了官老爷。”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陆久安一眼,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韩致,唯恐他们发怒。
小男孩惴惴不安地掰弄手指头:“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给我馒头吃,还让我藏好钱的大哥哥。”
赵老三安抚百姓已经得心应手:“你们放心吧,陆大人勤政爱民,只要你们安分守己,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陆久安把小男孩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问韩致:“你们瞧这孩子,像不像苗苗小时候。”
韩致果真侧头打量两眼:“不像。”
赵老三也附和:“苗苗当时瘦多了,跟个猴儿似的。”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不可置信道,“大人,你该不会要将这对孤儿寡母的收留进府上吧?”
陆大人宅心仁厚,当初就往府里捡了两个小孩,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陆久安好笑道:“你以为我现在还住的是应平县衙那么大的地方吗?”
等这群人填饱了肚子,陆久安又给吏目们下了另一道命令:“悉数探明他们各自情况。”
要说这群昔日的下属不愧是应平县衙特训出来的,陆久安只是简单吩咐了一句,他们就立刻心领神会,把两百多号人调查得一清二楚,几日后,给陆久安奉上了一份详细的名单。
赵老三搓着双手嬉皮笑脸地邀功:“大人,你看我们久不理事,做得可还入你眼,不曾生疏吧?”
陆久安拿起第一份名单,只见上面写着:
“卫琴,女,晋南奉河县人,家住阳谷村,虚岁41,四肢健全,家里只剩一人,不识字,能干粗活,鞋底纳得不错。”报告后面,写明了流浪的原因。
陆久安夸奖道:“办得不错,有赏。”
赵老三立即眉开眼笑。
这是一份非常合格的调查报告,个人身份、家中亲属、可有傍身技等内容一应俱全,后面的报告也都是按照这种标准书写的,清楚明了。
陆久安又接连看了几份,指着一处不太明白的地方问:“你这个上面写的,家产一夜散尽无以为继是怎么一回事。”
赵老三凑过来看了一眼:“哦,这个啊,属下还有一点印象,说是家宅让人收走了,具体的就不清楚了,对方不愿多讲。”
陆久安听了也只是淡淡点了个头,未置一词。等看完所有报告,赵老三满怀期待地问:“大人,接下来还有什么部署?”
陆久安道:“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别赶我们走啊大人。”一旁的刘卧急忙表忠心,“属下愿为你效犬马之劳。”
陆久安:“……”
哎,这刘卧,陆久安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一人不侍二主,告诉你多少次了。”陆久安道,“凡事要动脑子,谨言慎行。你以为还是应平么,在这天子脚下皇城之中,到处都是达官贵要。你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下去,早晚祸从口出。”
刘卧笑得没心没肺,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陆久安总觉的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多少有些郁卒:“也不知道当初把你从应平提拔上来是好是坏。”
他给每人发下一笔赏银:“五城兵马司对城内情况最为熟悉,所以才找了你们来。现在事情办完了,还拘着你们,指挥使该说我得寸进尺了。来日方长,你们回去吧。”
赵老三等人走后,陆久安抽出其中几份名单,唤来衙署里三个长得人高马大的侍卫,吩咐道:“这几人是好吃懒做的,将他们遣送回去,交给当地官府好好改造,若是屡教不改,该惩罚就惩罚。”
接着,他又抽出几张名单,给了三个长相和气的侍卫:“这几人只是出门在外暂时遇到了困难,你们负责送回家。到家了他们会补上路费,你们照实收取,不得有半分讹诈,若叫本官知晓了,革职处理。”
而那些无家可归的,就帮他们找个杂活,能够安身立命即可。
“还有缺胳膊少腿的。”韩致翻了下剩余的名单,“扫地也得有手,店家愿意收吗。”
这群残疾人有男有女,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拒之门外。
事实上,陆久安一开始对这群人也是无计可施,后来想到现代那些身残志坚的人,靠着街头写字,盲人按摩等特殊工作不也活得好好的,心里又有了主意。
他见了这群人,先是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们,官府不会一直供养他们,要想活命,就只能自食其力。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们为人父母官的,自当为民请命,所以也不能完全置你们于不顾,本官可以做主寻人教授你们一些傍身的技能,你们可愿意学习。”
一番恩威并施,这群人果然急不可待地答应下来,跪在地上对着陆久安千恩万谢。
随后陆久安便在衙署专门辟了一块儿地,请来不同的工艺师傅坐馆教授,当然也不能免费教,由官府先行垫付,等这群人学有所成赚了钱后再慢慢归还。
陆久安按不同的情况分门别类安置好,到了最后,就只剩下没有劳动力的小孩以及体力不支的孤寡老人,这两拨人站在一个院子里,整一个弱势群体。
“这下又如何是好啊。”有下属问。
如何是好?当然是建立孤儿院和养老院了。
其实在这之前,以朝廷的名义建立这种类似于社会福利院的机构是有的,不过因为开销巨大以及中人谋私,慢慢的就名存实亡,以至最后销声匿迹了。
陆久安上奏此事时,一如既往地招到了反对。不过因为有漳州知府这个前车之鉴,这一次,陆久安很轻易地就说服了永曦帝和各位官吏。
五月,大周各地正式建立孤儿院和养老院以恤孤幼,收养弃婴。凡民有15岁以下,60岁以上单老孤稚不能自存者,皆可前往。
两个福利院提供宿舍,医疗等基本的保障,除此之外,孤儿院还另设学堂,负责教书育人,直至成年。
于此同时,为了防止出现中饱私囊,逋负侵吞的贪默事件,朝廷从上至下制定了一条严格的监管制度,不仅需要府州官吏查勘,朝廷也会专派御史下到地方,进行不定期的巡视。
期间,云落城传信韩致:雪拥十二骑掌握了挞蛮一些新的动向,镇远将军决定回边陲议事。
第208章
自从位列五品之后, 陆久安就有了上朝参政的资格,他是文官,站在左列, 与身为武官的韩致彼此只隔了几个身位, 众臣议事时,只需稍稍一抬头就能和韩致眼神交汇。
然而他与韩致以文臣武将并列朝堂不过短短一个月, 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携手共治的日子, 韩将军就离开了晋南。
不过对于朝会, 陆久安连续上了两个月余, 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比鸡起得早,比狗睡得晚,再也没有了以前电视剧里的滤镜,如今心里只剩疲惫。
大周王朝规定五日一小朝,十日一大朝, 到了永曦帝这一代, 因为他勤于政事, 朝会时间更是缩至三日一小朝, 五日一大朝。
每逢朝会日,天边曙光未现,陆久安就得地从床上起来,更衣洗漱, 整理仪容, 赶到点卯前到午门集合。
金水桥等候时,不得做出任何诸如咳嗽、吐痰、拥挤等失仪动作,否则会被负责纠察的鸿胪寺和御史记录在册, 放到朝堂上进行公开批评。
不仅如此,朝会一开就是两个时辰, 第一次上朝时陆久安还沉浸于总算能见识到文武百官一同上奏议事的激动心情中,什么都没准备。
要不是韩致偷偷摸摸往他袖子里塞了几块酥香糕,他那天得饥肠辘辘地撑到结束。
这天午夜时分,陆久安照例被闹铃声吵醒,他从床上半死不活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外面黑黢黢的院子,生无可恋地想:还是做司业好,不用上朝。这做高官的日子简直比现代社畜还要辛苦。
他关了手机,懒得去书房丢回办公室了,直接塞入枕头底下。
等一切收拾收拾完毕,隔壁屋子的陆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裹:“大人,这个别忘了。昨天晚上膳夫提前为你做了朝食,还有罐子里的,是用小火熬制的羹汤,大人记得趁热喝,能暖胃。”
“知道了。”陆久安习惯性地抬手揉了他一把,看他睡眼惺忪的,催他回房,“以后这种事情,下人伺候就行了,你白天还有自己的公务要忙。”
说起这个,陆起就生了一肚子的气:“我看那小厮懒死得了,几次三番忘了给大人备食,罚了几次都不长记性,交给他我不放心。”
“那就换其他人来。”陆久安道:“回头你让那小厮去看看大夫,我总感觉他应该是身体原因所致。”
“还有你啊,小小年纪也别老想着操心,再不济大人就上街随便吃点什么东西,我还能饿死自己不成,快回去了啊。”
陆久安一步三倒地上了马车,马夫是韩致从自个儿府上亲自挑的人,训练有素,一身腱子肉,赶起来车稳稳当当。陆久安一坐上去,就枕着软垫抓紧补觉。
结果这一觉睡得太沉,直到马车到了地方,陆久安方从梦中惊醒过来,狼吞虎咽吃了两口,觉得今日这糕点颇对胃口,又往袖子里塞了几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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