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不渡癫公 第41章

作者:仰玩玄度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穿越重生

傅濯枝将整杯灌了,随手丢了,仰身往靠枕上一倒,心不在焉地说:“嗯,说了我两句。”

“陛下说您两句,您可成不了这模样,左不过左耳进右耳出,不会上心。”傅一声猜测道,“和檀监事有关?”

傅濯枝把自己缩成一大团,抱着小枕揪了几把,犹豫着把事情经过说了,最后问:“你说他是不是生气了,决意从此不再见我了?”

许久没听到回答,焦心挠耳的傅濯枝转头一看,傅一声正悠哉悠哉地喝着桂花水,半点不着急。

“傅一声。”傅濯枝眯眼,“想死是不是?”

“这叫大家姿态。”傅一声得意地说,“我已经看透了许多您看不透的东西,而且是好东西。”

傅濯枝态度瞬变,不耻下问:“说说看。”

“唉,有时候我真不知该怎么说您!说您缺根弦儿吧,您又真是个情种,说您……哎呀别瞪了,我说重点。”傅一声在傅濯枝逐渐危险的目光中选择投降,转而说,“您明明都抓住重点了,怎么就不敢深想呢?只要您敢想,这难题立解!”

傅濯枝攥紧枕头,“你是说……”

“我是说!人檀监事都说了,他不在意外人的看法说法,但很在意您的看法,这代表什么?”傅一声伸臂靠近傅濯枝,鼓励地说,“代表什么?”

傅濯枝迎着傅一声的视线,犹豫着说:“他担心我也是人云亦云之辈?”

“继续往深想!”傅一声激情地挥臂,“撕开一层层云雾,直达深处,想!”

傅濯枝在脑子里拌酱料,又说:“若我是人云亦云之辈,他会失望?”

“大胆一些大胆一些大胆一些啊!”傅一声捂住自己的心口,着急地说,“我不是檀监事,您不必怕想多了丢人!”

他看出症结所在,直言道:“其实您已经想到了,就是不敢确认而已,胆小鬼!”

傅一声一语中的,傅濯枝没有说话。

“檀监事是何许人也?什么脾性?今日哪怕是尚柳来翠尾之类亲信听信谣言误会了他,他也只会沉默一瞬,冷笑拂袖而已,决计不会跟他们在宫道上拉拉扯扯,争吵不休!”傅一声捣着手心,压着嗓子急急地说,“您问出那样的问题,檀监事必定先愣神:好小子,你怎么会胡思乱想到这上头来了?再生气:好小子,竟然连你也这样想我!再委屈:别人如何想我,我都不在意,偏偏你……唉!”

傅濯枝握住傅一声的胳膊肘子,檀韫当时的神情在眼前一一闪现,“你说的……好似一分不差。”

“我都说了,您都看出了七八分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傅一声反握住傅濯枝的胳膊,一通快速分析,“檀监事若只把你当同僚好友,怎会不顾仪态与您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扯争论,他分明是也在意您了,既恼您误会又怕您误会啊!还有,他跟您撒个谎就脸红,您不觉得很奇怪吗?不是我诋毁檀监事,他自小在人精堆儿里混,扯谎绝对像吃饭一样,这要是说一次就脸红,他能混到现在?还有还有,莲台是什么地儿,檀监事是什么隐秘的身份,他敢在莲台跟您吃醉酒,这代表什么?翠尾是檀监事的掌家内臣,他敢做主让您借宿,必定是知道自家主子待您不同,否则您给他一百个胆儿,他也要冒雨把您送走——到处都是重点,只要您敢想,这个题一点都不难!”

傅濯枝心乱如麻,迟钝地摸着自己的脸,呐呐道:“一声,我……我的心要跳出来了。”

傅一声伸手帮他捂住心口,“感受到了,跳得好快!”他自己也很激动,眼泪汪汪地说,“主子,咱有希望啊!”

“可——”

“没有可!”傅一声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立马打断了,激动得“目眦尽裂”,“檀监事都回应了,您现在要是还退缩,就是负心薄幸!”

傅濯枝横眉,“我绝不薄幸!”

“是,所以不能退缩。”傅一声吁了一口气,恢复气息,稳重地说,“太好了。”

傅濯枝却茫然着,“那我现下该怎么办?”

“奶奶的!檀监事跟陛下没有那档子事儿,身边也没有别的人,更重要的是他都给您机会了,您还能怎么办?上啊!”傅一声握拳,“出击,出击,出击!”

傅濯枝喉结滚动,说:“一声,带药了吗?”

“药个屁,没有!”傅一声抱住傅濯枝的肩膀使劲地晃了三下,“感受到了吗,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叹了口气,说:“可惜我不是檀监事,不能给您一嘴巴子,让您真真切切地感受疼痛,确认现下不在梦境中。”

傅濯枝大方地说:“其实可以试试。”

“别价。”傅一声很清醒,微笑道,“我不想死。”

“进攻……”傅濯枝说,“怎么攻?会不会太孟浪了?”

“我让您出击,是让您主动些,不是让您跑到檀监事跟前搔首弄姿甚至非礼轻薄,孟浪什么了?”傅一声说,“您就多到檀监事跟前晃晃,殷勤些,周到些,但是注意——千万要讲究分寸!不能太频繁,也不能太谄媚。”

“哦,”傅濯枝若有所思,“多晃晃。”

*

“监事。”御前牌子凑到檀韫跟前,耳语道,“傅世子入宫,在小宫门和淑妃撞上了。”

檀韫放下勺子,示意他来盯着茶水,起身出去了。

那边淑妃和傅濯枝正在“说话”呢,可惜淑妃说不过傅濯枝,算不得你来我往,倒把自己气个脸红脖子粗。周渚担心她的肚子,正想劝一劝,就见檀韫快步过来了。

“娘娘。”檀韫朝淑妃行礼,侧身看向傅濯枝,“世子爷安。”

人前不好表现,傅濯枝只是端庄地颔首道:“檀监事。”

“陛下这会儿正在批折子,若无要事,旁人不得觐见。”檀韫看着淑妃,“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淑妃哪有什么要事,就是想见陛下了,闻言摸着肚子说:“我这两日身子不好,夜里老是做梦,许是孩子想爹爹了,因此想见见陛下。”

“启明。”傅濯枝点了随行的御前牌子,“立刻请御医到娘娘宫中,问问他们前两日的平安脉是怎么请的,诊完了,让院使来找我回话。”随即对淑妃说,“娘娘身子贵重,既然不爽落,怎么还出来?您如今怀着龙种,若出了半点岔子,阖宫都要跟着吃瓜落。”

若不是仗着肚子,淑妃近来也不敢多来乾和宫,她心里清楚,也听得出檀韫的言外,不高兴地说:“你怎么总是讽刺我!”

“哪敢?”檀韫温和地说,“只是担心娘娘,难免就多嘱咐两句,您若不想听,奴婢就不说了。”他看向周渚,“且回吧。”

周渚知道淑妃的德行,也知道若这孩子出了问题,他逃不了罪责,是以立马转头对淑妃说:“娘娘,既然陛下忙于公务,咱们就先回吧,等陛下闲暇时再来?”

淑妃不甘心,“可陛下难得闲暇!”

“陛下登基不过一两年,这么大一摊子事儿等着处理呢,你既然知道陛下忙,还有事没事就来晃悠,也不嫌自己烦人。”傅濯枝曼声讽刺。

淑妃对这混账是畏惧大过了怨愤,但檀韫在这儿,谅这混账也不敢再烧她,因此张嘴就道:“我出了事,于你有什么好处,你要这样对我!”

“这话平白让人误会,我怎么对你了?”傅濯枝好笑,“再说了,你出了事对我又有什么坏处?”

淑妃说:“你我两家好歹是姻亲!”

“我外祖姓卫,跟你算哪门子姻亲?你要撒气,找傅山游去,他才是你亲表哥。”傅濯枝不爽快地说,“跟我耍什么千金小姐的横,谁惯着你?”

“你、你……”淑妃瞪着傅濯枝,想骂他,却又想不出什么气势汹汹的词句,最后只憋出一句,“你是小气的刻薄鬼,一点都没有君子风度!”

傅濯枝说:“多谢夸赞。”

淑妃:“……”

“好了。”檀韫见淑妃的目光一直在傅濯枝脸上,虽又怒又惧,但太过专注,令人莫名不悦。他不耐地打断了两人,不欲和淑妃多说,只看向傅濯枝,“世子。”

傅濯枝不敢横了,躲开视线,闷头就往前走。

檀韫暗自叹了口气,朝淑妃行礼,转身跟了上去。

“傅濯枝傅濯枝傅濯枝!”淑妃搅着帕子,恨恨地剜着傅濯枝高挑劲瘦的背影,没剜下来一根毫毛,倒把自己瞪得眼酸,只好收回来,“走……”余光见周渚盯着远处发神,不禁伸手戳了他一下,“看什么看,走了!”

周渚没有应声,转身说:“起驾!”

一行人匆匆地来,匆匆地去,白跑一趟。

傅濯枝闷头往前走,直直在小宫门的门槛儿撞了个踉跄,他匆忙抬手扶住门框,听见身后的人在轻轻笑他。还乐意笑他,就是愿意搭理的意思,他心中一喜,也不嫌弃自己丢人,转头看着檀韫,“你笑我。”

“笑了。”檀韫瞧着他,“不许啊?”

“没有。”傅濯枝说,“就问问。”

没出息,檀韫暗骂,挺直了脊背问:“世子爷有什么要事要面圣,奴婢代为禀报。”

“什么奴婢奴婢的,”傅濯枝蹙眉,“你成心刺我,是不是?”

他一严肃起来还真有些凶,檀韫抿了抿唇,说:“那你进宫做什么?”

“来问你个话。”傅濯枝说。

檀韫心里一紧,没由来地避开了目光,侧身说:“什么话?”

“你、你……”

檀韫咬紧唇瓣,藏在袖袍里的手悄悄攥紧了,心说这是要说什么呀?是不是要像戏本子里那样对他诉说真心了?可戏本子里不都是花前月下,春光正好么,哪有在宫道上说这——

“你喜不喜欢吃烤鸭子?”

“我喜……什么?”檀韫后知后觉,话不对版,茫然地抬头瞧过去。

傅濯枝见状又清清嗓子,正经问了一遍。

烤鸭子算个什么啊,用得着这么严肃正经地问吗!

檀韫不太高兴,心下失落,又不好明说,音调不自控地跟着拔高了,“你进来一趟,就问这个?”

“啊,那天晚膳的时候,我不是让人跟你送了兔儿签、烤鸭子和桂花藕吗?兔儿签是你常吃的那家,桂花藕也是老字号,你从前买过几回,都该是喜欢的,但那家烤鸭子是新店,我不知你喜不喜欢,就来问问你。”傅濯枝紧张地说,“所以,喜欢吗?”

这样小的一件事,哪来的荣幸让世子爷折腾一趟?檀韫又高兴又不高兴的,别扭地说:“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

“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就不买那家了,若是你还算喜欢,”傅濯枝顿了顿,“今儿晚膳的时候,我还让人给你送来?”

檀韫没应答,说:“怎么偏偏是今日啊?”

“这……”傅濯枝只能坦诚了,“其实这是老卫的手艺,他不是日日空闲,料制起来也费时辰,所以不是日日都能做的。”

檀韫失笑,“卫老是你府中管事,多的是正事,你让他烤鸭子?”

“那怎么了?”傅濯枝想起傅一声说的,要出击,便隐晦地暗示道,“那老头知道是给你做,愿意得很呢。”

不论是英国公的捧剑侍,还是秦王世子府的管事,那都是有身价的,檀韫听懂了言外之意,搅了搅袖子,说:“卫老手艺很好,只是不好麻烦他。”

“不麻烦,他挺喜欢下厨的,府里过年过节的,也少不得他的手艺。”傅濯枝见他喜欢,跟着高兴起来,也知道他的顾虑,便说,“你要是过意不去,那就以物易物。老卫喜欢宫里的几口酒,你拿坛子酒跟他换鸭子,谁也不亏。”

檀韫知道这是他的心意,本就不愿意拒绝,闻言一考量,答应了,说:“那你让卫老拟个单子给我,看他都喜欢喝什么酒,宫里每种酒都有份额,不好随便动,我把单子给了下面的人,好让他们调动。”

“好嘞。”傅濯枝背在身后的手互相勾搭纠缠着,静了会儿才说,“那我下次进来,把单子给你?”

檀韫故意为难他,“世子府没人可用的话,我叫人出宫去取就是了,不劳烦世子多跑一趟。”

要厚脸皮——傅一声的嘶吼在耳边一震,傅濯枝抿了抿唇,犹豫着说:“我……反正我闲来无事,就当锻炼身体了。”

檀韫忍住笑意,说:“我御前事忙,可不是次次都有空闲见世子。”

不要憋着,要勇敢地问出口——又是一声嘶吼,傅濯枝握紧拳头,说:“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不愿意见我?”

“我生你什么气?”檀韫侧过身不看他。

“我上次失言,冒犯了你。”傅濯枝跨出一步挡在他面前,低头问,“你且跟我说,要如何才原谅我?”

这人着实高,挡过来时颇有种乌云压顶的气势,但檀韫不怕后者,却怯了前者。他伸手抵住傅濯枝的胸膛,却没退步,轻声说:“我想吃先前在青州吃的扁食了,你要是明日能让我吃上,我就原谅你……我要丁香肉馅儿的。”

他娘的,飞来竖幸啊,包扁食的手艺没白学!

傅濯枝狂喜,强忍着嘴角做出一副虽然被为难了但还是毫不犹豫的沉重表情,说:“好,我一定带给你。”

檀韫对他的心思门儿清,也不拆穿,故作骄矜地挑眼把他看了一眼,绕开人走了。